第21章 这都是命

林弯月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正抱着被子坐在病床上，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动都不敢动。

        看见林弯月进了病房，她就小声的哭了起来，下床跑过来抱住了林弯月的腰，跟个孩子一样，哭着问她。

        “小月，你去哪里了？这帮坏人要把我们家拆掉呀...”

        嘴里叫嚷的还是林弯月的乳名。

        林弯月伸手，摸着母亲的头发，安慰了了几句，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着吃了镇定辅助药，看着她睡着，等轻手轻脚出了病房的时候，看见秦墨还站在外面。

        刚刚下车的时候慌乱，只想着母亲在疗养院里会担惊受怕，也没注意到秦墨也跟着一起来了医院。

        这场面实在狼狈，林弯月小心的深吸了一口气，拼命的忍住了眼睛里的酸软，尽量轻快的跟秦墨说道。

        “秦校长，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没事。”

        这会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两个人只是在早上上飞机之前吃了点早饭，这是她的家事，不必要拖着跟她没什么关系的秦墨一起分担，况且，她也实在是不想把这些丑恶，这么赤果果的展现在秦墨面前。

        秦墨沉吟了一会，站在走廊里跟她比划手语。

        “真的没事吗？”

        “真的，这种事情我自己能解决，真的不好意思，在你面前露丑了...”

        林弯月笑了笑，手不由的，握住了背后走廊墙上的扶手，以此来寻找重心。

        已经是这样的境地，她只能用直白的语言来稍微掩饰下自己的窘迫。

        刚刚那个医生也说了，钱是确确实实已经被林万阳昨天拿走了，林万阳怕是早就知道了母亲被林弯月安排在这里，所以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把准备好的身份证明拿了出来，拿走了她早些预交在这里的款项。

        再加上当时林弯月正在飞机上，手机打不通，医院这边只能照办。

        不用想，林弯月也能猜的出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林万阳怕是更泼皮无耻了，昨天铁定没少在医院大吵大闹，才能把本来状态就不怎么好的母亲吓成那样。

        林弯月眨眨眼，对着秦墨扯了扯嘴角就当是笑了下，她也不知道，还能忍着提刀砍到林万阳门上的这种念头多久。

        秦墨站在光影交替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

        越是这样，林弯月的心里就越是难受，索性转开了脸，硬着嗓子跟秦墨说道。

        “秦校长，您先回去吧，我有什么事情，还会再联系你的。”

        她不看秦墨，就算是回绝了秦墨接下来要比划的手语。

        秦墨站了一会，然后走上了前，站到了离林弯月稍微近一点的地方。

        他的脚步声很轻，在静静的走廊里却格外清晰。

        “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困难，就发短信给我。”

        或许是明白了林弯月在他面前拼命维护的那一点点自尊心，秦墨没再坚持，就故意在她眼底下比划着手语。

        林弯月鼻头一酸，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出去的楼梯在林弯月扭头的相反方向，隔了一小会，秦墨往后退了两步，慢慢的走下了楼梯。

        等确定秦墨下楼之后，林弯月才捂着脸，无声的遮了遮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她心里堵的慌，但也实在不愿意这么轻易在秦墨面前失态。

        林弯月午饭也没心情吃，整理了一会情绪，不得不还是去找包医生。

        林万阳这一下，把母亲接下来一年的治疗费用全部拿走了，林弯月这些年在美国的工资原本就是一半寄回来，一半自己开销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就不多，就算她把手里现在剩余的的一点点生活费全交给医院，也只够维持一个半月的治疗费。

        因为这疗养院情况特殊，涉及到人力还有仪器药物的配置，大多数的费用都是按一年一周期交的，林弯月手里一次性没办法拿这么多的钱，只想着能不能破例宽限，让她一个月一个月交，这样也有时间能拿到学校的工资，她自己也还能有点钱维持周转。

        包医生也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林万阳这样的亲儿子，下午的时候也极力跟医院担保，加上医院这边也有过错，这才勉强算是同意了。

        等事情差不多办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往西边沉了沉。

        母亲可能是昨天吓的狠了，吃了药之后睡到了晚上都没有醒。

        林弯月坐在病床边，盯着母亲看。

        这会，她突然连想要软弱的大哭一场都哭不出来。

        她的母亲是真的老了。

        十年不见，青丝换成满头白发，当年这么喜欢漂亮的一个女人，如今六十岁不到的年纪，看着竟然有了老态龙钟的味道。

        就算是睡着了，眉头也皱成川字，形容枯槁的紧紧抓着被子，看着很是难过。

        病房里很安静，林弯月垂眼，用手摸了摸母亲的眉心，本能的想把她的眉头顺平。

        母亲越发的不安稳起来，许是做梦了，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听见她声音很小的叫了一声。

        “小月，你快跑，快跑呀。”

        黑暗里似乎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狠狠的揪了一下林弯月的心脏，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心脏扎根，如同藤蔓一般，缓慢又疼痛的舒展进四肢百骸。。

        不管当年她被卖掉的事情，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参与，林弯月就是站在门口，跟病房里的母亲遥遥一望，心就顿时软了下来。

        可能是至始至终对她这个女儿的愧疚，就算是病的神志不清了，母亲心心念念的，还是让她跑，不要回来了。

        对啊，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又哪有不爱自己母亲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最牵扯不清的一种关系就是血缘关系，母女之间，至亲血缘，再多的隔阂，再多的误会或者伤害，只要一眼，只是那一眼，竖起的防备高墙，就能瞬间全部崩塌。

        其实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东西，只有父母亲人，你不能选，也憎恶不起来，当然，再难，也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

        或许，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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