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去听风园2
陈暗香在外面的树下站着等宋春棠，他无聊地抬头，看见一大坨白云在上方慢悠悠地飘过。
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
曾经他和宋春棠的初见，便是这样的一个天气。
“陈暗香，听说吞尘仙尊今日新收了一个徒弟，好像还是人间的皇子，要不要去看看？”同舍的弟子在谈论着八卦。
其中一个人瞥了眼陈暗香，小声道：“哎，要不要问问他，当年他不是吞尘仙尊带回来的吗？”
“行啊，你去问问他。”
那弟子喊了一声陈暗香：“喂，我们要去看吞尘仙尊收徒仪式，你去吗？”
收徒仪式？这四个字只在陈暗香心中飘了一下，他没有为此分出多余的心神。
“我不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每天修炼的时间总是不够，还不知今年的仙林大比会取得什么名次。
只希望比上一次好一些，这样，也许那个人会多看自己几眼。
“早说了他不去，走走走。”其他几人推让着出门。
陈暗香住在外门弟子的住处，自然也和其他外门弟子一样每日都被分派了任务。
今日要去后山的药圃清理杂草。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往常天气冷，一圈下来手都要被冻僵了。不过今天天气不错，加上已经开春，他才拔了一会儿，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擦了擦汗，一边心里背着法诀，一边小心翼翼地前往下一处。
仁仙尊平日最宝贝这些花草，他们是决不能损坏一丝一毫。
陈暗香弯腰得时间有些久，眼前头晕眼花，他揉揉腰，一抬头，前面的路被一个人挡住。
这人背光站着，眉如远山，下藏一双深潭，可他却是笑着的，深潭便成了一汪桃花池。
陈暗香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一时愣住了，又乱想着此人在这里站了多久，自己有没有出丑。
“你擦擦汗吧。”他走近了些，伸手递了一张帕子给陈暗香。
陈暗香红着脸接过，一时间手足无措。
一声轻笑响起。
陈暗香抬眼，只见他眼角含春：“紧张什么？嗯？”
其实陈暗香也不知自己紧张什么，眼前这个少年和自己差不多高，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可是少年却是那么绚丽夺目，像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
他愈发觉得自己不堪，脸上的红几乎蔓延到耳后。
少年还欲说些什么，但后面有人在喊他，他便转身跑走了。
陈暗香捏着那方帕子，怎么也无法忘记方才的那一幕。少年已经走了，而他的心却无法再平静。
“殿下快走吧，若迟了，吞尘仙尊怕是会责怪。”仆人焦急地道。
“怕什么？你等会儿就回皇宫了，我怎样和你又无关。”宋春棠一边想着刚才那人有些蠢笨的模样，心情颇好。
“刚刚殿下在和什么人说话？”
宋春棠歪头想了想，话到嘴边却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再去深想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音容笑貌。
“我……刚刚和什么人说话了吗？”宋春棠迟疑地道。
仆人以为那不是个重要的人，便也草草略过去。
宋春棠回望身后一眼，林木深深，风吹花动，明明是晴日好风光，他却总觉得忘记了一些。
是什么呢？
“师兄。”
一个声音拉回陈暗香的思绪。
陈暗香回头，见宋春棠飞奔过来，携着暖暖的春风而来。
“呼……我还以为师兄走了。”
陈暗香笑道：“只是玩笑话，你还当真。”
“师兄，师尊同意我们住在一起了。”
陈暗香先是一惊讶，才反应过来宋春棠说的何事：“你是去说这事了？”
“对呀，日后诸事还要多多请教师兄了。”宋春棠双眼弯弯，一把抱住陈暗香的手，明明他已经比陈暗香身形高大，却还是撒娇，“好期待呀，终于能和师兄住一起啦，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从前没有机会，以后有许多机会了。”
“有什么好？说不得几日你就烦了。”
“才不会，我永远喜欢师兄。”宋春棠这话说得坦荡，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忸怩。
陈暗香最受不住的便是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动，面上忍不住笑：“小师弟今年几岁啦。”
“小师弟三岁啦。”宋春棠立刻嬉笑着接。
论厚颜无耻，他宋春棠从未输过。
其实陈暗香并没有什么东西，他只拿了一些换洗的衣物，然后就被宋春棠推着睡到里间。
“这是你的屋子，应是我睡到外间。”陈暗香不太想睡在那里，一躺下，哪里都是宋春棠的味道，如何叫人心静。
“我的好师兄，睡哪里不一样。”宋春棠作生气状，“你再这样嫌弃，我可就哭了。”
说着，他面上竟已挂上了泪花，泫然欲泣地看向陈暗香。
“……唉。”
最终还是以陈暗香的妥协为终。
一开始，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后面也就渐渐无所谓了，倒是宋春棠，总是一脸傻笑地跟在自己后面。
每次问他在傻笑什么，他都只低头不语。
“师兄身上好好闻。”宋春棠有一次这样说。
可陈暗香并没有嗅到身上的香味，也没有用香，便道：“也许是屋里的熏香好闻吧。”
“大概吧。”宋春棠盯着他道。
时间飞逝，一旦修炼起来，便觉得日夜如流沙从指缝溜走，一转眼，便是暮春了。
这日，陈暗香和宋春棠相对而坐，没多久，他便觉得胸腹一阵炙热，似乎有某种力量聚成一团。
他闭着眼睛，额头流下热汗，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团力量。
“师兄，你先别动，这是要结金丹的迹象，等会儿你跟着我的灵力慢慢来。”
陈暗香点点头。
下一瞬，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他体内，犹如护卫一般环绕着他的灵力，他立刻凝神引着灵力跟上去。
两股灵力交织，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仿佛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温暖的汪洋之中，他从一开始的被动，到后面主动追逐着宋春棠的灵力。
最终，一道金光一闪，一枚闪烁的金丹出现在丹田之中。
陈暗香内视着自己的金丹，看了许多遍，愈发觉得可爱极了。而宋春棠的那股灵力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靠近了他的金丹，先是绕着转圈圈，继而试探性地触碰。
他不喜欢金丹被人这样碰，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可宋春棠似乎玩上瘾了，一下又一下地戳。
陈暗香很生气，金丹转得飞快，不停地躲着宋春棠，可无论躲到哪，都被宋春棠的灵力团团围住。
难受的感觉越来越重，像是有人抓着他的心脏，他呼吸都开始不稳。
好在宋春棠很快放开他。
宋春棠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可是他看着陈暗香眼尾泛红，拧着眉啜泣，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本来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
谁知，陈暗香睁开眼后，只瞪了他一眼，便推开他躲进了里间。
“师兄。”
“师兄……”
宋春棠追着人连喊了许多声。
陈暗香被他缠得烦，道：“叫我做什么？你那么有能耐。”
“我错了，师兄饶了我这回。”
宋春棠又好声好气哄了许久，陈暗香还是不理他。这回是真做得过分了，他叹了口气。
入了傍晚，陈暗香在窗边坐着。
橘红色夕阳洒了满地，屋内立时熠熠生辉。
他正赏着窗外的景色，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双绒毛耳朵，紧接着是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正张着三瓣兔唇，呆呆地望着他。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呜呜呜，师兄，小师弟错了。”
说罢，兔子脑袋晃晃，兔子爪子摇摇。
“师兄，别不理小师弟嘛。”
“师兄，小师弟……”
陈暗香轻笑一声。
宋春棠声音戛然而止，抱着兔子猛地从窗户下面出现。
“？”陈暗香望着他。
可他一见着陈暗香就忘了说什么，只顾着傻傻笑，手里的兔子倒是被他吓得耳朵都垂了下来。
之后，陈暗香还给兔子搭了一个窝，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寻了一块地种胡萝卜。
说是要给兔子改善饮食。
宋春棠有些委屈，他还从未吃过陈暗香亲手做的东西。
哪怕是一根生的胡萝卜！
他第一次见陈暗香除了修炼之外，对一件事那么上心，这样他能和陈暗香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些。
有时候，他盯着瘫在窝里的兔子，不自觉目露凶光。
这个时候，兔子就会很机灵地躲在陈暗香腿后面。
然后，陈暗香便会训他：“你不准凶它，它还那么小。”
宋春棠审视一遍兔子肥胖的身躯，心道，这明明是一只青壮年的肥兔子。
“好，都依师兄的。”他面上还是笑着，一边斜睨着兔子，“我待它可好了，天天哄着它呢。”
夜深人静时，宋春棠幽怨地抚摸兔子身上的毛：“明明你是我找回来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帮我呢？以后你再不长眼，等哪天我就给你扔回深山里。”
兔子听不懂他的话，狂啃手里的胡萝卜，一边吃一边拉。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拉。”
宋春棠十分嫌弃地说，摸了一把兔子又肥了一圈的身体，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叹气，随手拿了一根新鲜的胡萝卜放进嘴里。
兔子看看窝里的胡萝卜，明显少了一根，又看看宋春棠手里的那根，胡须愤怒地抖了抖。
而宋春棠却吃得很满足，他心花怒放地想，师兄亲手洗的胡萝卜真好吃。
他要是只兔子精就好了。
不过他才不会只知道吃，他一定要窝到师兄怀里。
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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