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破局
三月廿八，百花繁盛。
彼时的林府，各处皆由红绸装点，锣鼓之声此起彼伏。
府门洞开喜迎八方贵客，里里外外皆是一派喜气洋洋之相。
周未跟在卫氏身后，保持着僵硬地笑容，已然不知这是第几次，被来往的宾客询问身世。
“林夫人，这位是？”
卫氏又一次和善地拍了拍她的手，大方介绍道：“这是我们四姑娘，周姐姐的独女。”
“此前执意在陵南故居为姐姐守孝。这不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虽是个做继母的，却也生怕把这好好的姑娘给耽误了，周姐姐在天之灵岂不怪我？便劝她尽快回京，也好替她寻一门合适的人家。”
闻言，对面的贵妇人原本热切的神情，便有一瞬滞涩。
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这四姑娘生得副好模样，可惜一介女子孤身在外，又多年无人教养，谁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长得再好看，哪有清清白白来的重要？
贵妇人话锋一转，推拒道：“那可当真是孝心可鉴。几日后宫中的百花宴，必定是青年才俊云集。夫人可一定带着四姑娘，好好表现表现呀。”
卫氏瞥了周未一眼。
这四月初一的百花宴，她本就有心带周未去。
可这小蹄子此次回京后，却是俨然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在掌控。
卫氏生怕她心中起疑，故而没有提前告知。
这贵妇人现下提及，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如此顺水推舟一番，也不至于显得过于刻意。
卫氏又拍了拍她的小手，聊做抚慰道：“自是该带她去露露脸的。只是这青年才俊，我心中已有人选，倒不宜再过多表现了。”
“……！”
周未倏地睁大了眼，唇角不自觉地颤了颤。
何时有的人选？
她怎么不知道？
周未惊疑地看向卫氏。
她却已然回头，迎接贵妇人的下一轮八卦：“噢？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福气？”
卫氏狡黠地笑了笑：“一切还未定性，暂且不宜多言。待来日尘埃落定，我一定立刻告知姐姐……”
二人后头又说了些什么，周未已全然无心再听。
先前书房里林书语和林晟对话，本就叫她疑心林府要拿她的婚事做文章，而今又见卫氏这般殷切。
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对林府而言，就是一块谋求利益的垫脚石。
虽然林书音本就是抱着寻个好人家的目的，踏上回京之路的，卫氏此举也无可厚非。
可她不是林书音啊！
她既对姻缘之事不感冒，也绝不可能如此任人摆布。
可听卫氏这话里话外，一切似乎都早有定夺。
若她此时再起义不想嫁了，怕是只会叫她心生防备。
周未思来想去，愈发坚定了逃离林府的想法。
……
待宾客尽数入席后，周未便同几位姐妹到了喜房。
她四下逡巡了一圈，却是未见林书悦的身影。
自从与甜甜达成交易后，周未就一直提防着她。可直至今日大喜，都不见她再有过什么动作。
意外之余，也隐隐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以林书悦的愚莽，即便是那日被自己吓到了，如今也该反应过来，不太可能就此安分守己吧？
不多时，便有一位喜婆步入屋内，交代了几句婚俗事宜后，又再三叮咛切莫误了吉时。
新娘正欲随喜婆起身，却听林书语忽然提醒道：“二妹妹，不拜别了赵姨娘再走么？”
赵姨娘乃林书萱生母，因出身低微，身故后连牌位也无法入宗祠。
林书萱为缅怀生母，就悄悄将牌位置于赵氏生前的居所内，以便祭拜。
按说她今日出嫁，是该去拜别一番才是。
但最近事端横出，林书萱忧心自己举动过多，婚事又要生变。
不得已才将自己的心意按捺，想着等来日回门，再去告会姨娘。
可这事若由她人提及，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林书萱略显激动道：“姐姐说的是，可吉时快到了，我怕……”
林书语温声打断：“无妨，你自前去便是。我先回前厅，替你向众人知会一声。”
林书萱持着纨扇的手一顿，眸中透着感激：“多谢姐姐。”
-
赵氏生前的居所，位于林府西北角的漓雨轩，幽深僻静，人迹罕至。
半个时辰过去。
林书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自行去往此处，并令贴身丫鬟去前厅将人引来。
林书语事先打过招呼，众人本也不甚为意。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不见新娘人影。
正觉得奇怪，便见一丫鬟冒冒失失的冲进宴厅，大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漓雨轩、漓雨轩有外男……”
她呼哧带喘地，并不把话说得十分清楚。
可这漓雨轩是赵姨娘生前的居所。
林书萱前去拜别迟迟不归，这时又蹦出个“外男”的词汇，众人自然而然地，便开始浮想联翩。
一行人赶到时，果然只听屋内不甚对劲。
一男子浑厚的声音跌破门扉，直挺挺地撞进众人的耳蜗：“你既与我心意相通，又顾及世俗的眼光作甚？不如我这就带你私奔吧。”
“荒唐！”
为首的家主林晟挥了挥衣袖，故作威严的呵斥了一声，面色却并不如何难堪。
便在此时，四周耳语声渐起。
众人纷纷以五花八门的眼神，臆测着新郎官接下来的反应。
而王氏则面露狡黠，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门前，不由分说地推开了门扇。
却在下一瞬，惊骇地震掉了下巴——
只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将跟前的女子死死扣在怀里，拉扯间撕破了女子的几片衣角，白花花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唯一不妥不是，这屋里的女子，怎么由林书萱变成了林书悦！
男子见众人探了进来，立时便携着林书悦跌至王氏面前，央求道：“二夫人，我与三小姐两情相悦，求你开恩成全了我们吧。”
众人定睛一看。
很快就脑补了一出，二夫人棒打鸳鸯的狗血情节。
“这位不是接了三小姐两枚绣球的杨铁锤么？我说今日大喜怎得不见三小姐，原是与情郎上这儿幽会了。”
“可跑到别人姨娘的故居里苟且，也太缺德了点吧？”
“唉，倒也可以理解。这杨铁锤接了两枚绣球也没能成事，可见二夫人对此十分反对。约摸是将人逼急了，不得已才……”
王氏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崩溃地质问道：“悦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书悦大哭着跌坐在地面，一边快速整理衣着，一边连声否认：“不是！母亲，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分明与林书语做了分工，自己负责将外男带至此处，林书语则确保将林书萱引来。
届时由众人瓮中捉鳖，林书萱不仅得婚事泡汤，名节也将尽毁。
可当她依着算好的时间赶来时，屋中根本就没有林书萱的身影！
反倒是她一出现，杨铁锤就不由分说地将她扣住，乃至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思及此，林书悦蓦地抬头，癫狂地指向一侧：“林书语，是你！是你故意害我——”
周未无声坠在人群后方，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些日子拂冬的伤势渐好，林书萱那头也安然无恙。
她本以为林书悦是良心发现，就此收手了。便想着若她不再生事，自己倒也并非不能放过她。
可谁知所有的安分，不过是为让人放下戒心，想要一举憋个大的！
那日周未在书房外，分明听见林晟极度想要阻止林府与袁文正的姻亲，而林书语又需得为擅自将他接回京都之事，给林晟一个交代。
若不是她以此推测出林书语不安好心，对她“善意”的提醒起了疑心，恐怕此刻真就要如她们所愿了。
可即使猜到了此事与林书语脱不了干系，她还是没想到，林书悦竟蠢到了把人选定为杨铁锤。
哪怕对方人高马大，足够杜绝落网之鱼逃跑的可能。
但他可是足足接了林书悦两枚绣球的人啊！
周未只简单地游说了一番。
只要这杨铁锤不是个傻的，就一定能分辨出，娶谁的结果更好、胜算更大。
……
吉时虽误，可林书萱好歹是在喜庆的唢呐声中，顺利地嫁离了林府。
与此同时，周未也收到了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奖励已到账！】
林府出了这等丑事，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更是无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周未便寻了个空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宴厅。
-
第二次来到大理寺天牢。
周未担心叫人留下印象，便换了身轻便的男衫，又给侍卫塞了两块银锭，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地底三层。
她晃了晃门框上的锁链。
可牢内男子的状况，似乎比上回还要更差些。蓬头垢面、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垛上，半天都不见反应。
周未灵机一动，心想如此也好。
若真在清醒的时候，将他装进系统空间，还不知得如何解释这怪诞的金手指。
他此刻又虚弱至极，万一再惊吓过度，一命呜呼可就不好了。
她兀自点了点头，取出用金币兑换的万能钥匙，左右顾盼了一圈。
见无人行经后，便小心地兑着锁孔。
正当她笨手笨脚地，终于要将锁链启开时，却忽觉颈间一凉。
周未无意识地抬手蹭了蹭。
半晌才惊觉，自己正被一柄冷剑威胁着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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