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我……”古慕秋环视一周决定低头,她不想搞那种欺压人的戏码,虽然这园子这么做生意放在现在的眼光下不对,但如果放在这个时代却又有着它存在的道理,慢吞吞的说:“身上没带钱。”
“不用不用,小爷肯进来听就是赏脸。”小二拉着小胡子对三人摆手,哈着腰不想与三人有目光上的接触。
“怎么着?”一声高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古慕秋听着耳熟转头看去果然是先前台上逗哏的男子。
他下得台来,一身马褂衬着竟然比在台上看着更显清瘦。随手扎起的头发,此时又散落下搭在脸颊边,他伸手非常潦草的往后一拨便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过来。
“几位爷是觉得今儿的段子不行?”话是这么个话,语气也不硬,颇有点大厨来问你“对今天的菜还满意吗”的样子。
古慕秋看着逗哏男子,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把钱结清走人吧,以后反正再也不来了,来不起来不起。
“我和你算清楚,第一段你们小二说不要钱,我也没喝茶水,第二段其实我没有听到,我这给的是第一段的钱。”
“什么第一段第二段,小爷给我说糊涂了。”逗哏男子说。
“嗨,您就别掺和这事了,这是小的干的糊涂事,”小二痛心疾首的捶着自己胸口,“小的哪有脸要小爷的钱啊!”
小胡子在小二的拉扯下极其不情愿的要给古慕秋道歉,古慕秋抢着说道:“好了好了,别整的跟我欺负你们似的。”
说完转身看着楚既明和柯怀思,主要是楚既明,毕竟有先前的浅薄交情。她丝毫没有低声下气,甚至有些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样子:“能先借我点钱吗?我回去就还你。”
楚既明看着她这副样子,失笑问道:“你怎么……”
“我,”古慕秋手指点着自己说:“今天是受了乌冬儿委托来找你们问件事,路上第一次看到相声园子一时新奇就进来了,有我的责任也有你们的责任,但主要责任在我。”
“我们有什么责任?”柯怀思没忍住,这个仆人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一会出去说。”
楚既明笑着算是应了这事,问小二:“多少钱。”
小二假装推辞了几次,末了来一句,“您看着给就是,小本买卖多少都是咱们的福气。”
“别。”古慕秋忽然问立在一边的逗哏男子,“多少钱一段,你肯定清楚,不多也别少,别整那些虚的。”
逗哏男子被古慕秋的样子逗乐了,他翻着袖口点头道:“得,不因两位军爷多了,也不因这位小……爷少了,是这个数目。”他伸出两根手指。
古慕秋眯起眼睛盯着两根手指看,莫非竟要:“两块大洋?!”
不会吧!这么贵?古慕秋心下一惊,楚既明倒是有钱给,但她怎么还?她从重生来一直划水干事到现在才得了一点点散钱。
“抢钱呐,便宜点。”古慕秋丝毫不管之前自己的“豪言壮语”,说变就变。
“又不是你的钱。”逗哏男子忽然低头轻声在古慕秋耳边说。
“我要还的好吧。”古慕秋说,“不行,太贵了,一块大洋都够一顿鱼翅了,你是金口玉言?一个段子要两块?含着鱼翅说的?”
逗哏男子虽然被抢白但看上去并不生气,他反而还饶有兴趣的抄起双臂点着头说:“小爷要不要改行来园子说相声?你也看到了我一段可是跟鱼翅一个价呢。”
“好了,”楚既明让手下上去付了钱,对古慕秋说:“别跟他们废话了。”
古慕秋转身就走,逗哏男子在她身后叫:“小……爷,考虑一下?”
古慕秋咬着牙转头咒骂,但只有嘴型:“考你奶奶个嘴!”
逗哏男子看的真切,哈哈大笑了起来。小二问他笑什么,他说你们没看出那是个姑娘?小二和小胡子都说瞎子才看不出,又说姑娘和大洋,瞎子才选姑娘。
男子说自己不是瞎子所以拿了大洋,但自己不是瞎子又想要这个姑娘。
小胡子第一个气起来,他觉得那个姑娘不好烦得很,小二倒是无所谓认为只要最后收到了钱就是好姑娘。
男子吹起眼前搭下来的发丝笑着说,他有预感这姑娘还会进这个园子,到时候讹笔大的。
小二对这个不以为意,倒是直劝,“我的好五爷以后有事您别出来,万一磕着碰着,咱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
男子一拍手转身回了园子,双手靠在脑后说能喝西北风已经很好了,起码证明还活着。
古慕秋出了门明白说:“两个大洋我一时半会还不起,你给我半个月。”
“半个月你也还不起,你们府已经入不敷出了,下人的月例已经断很久了吧。”楚既明说。
“是。”古慕秋应道。
楚既明说的是实情。
柯怀思冷笑,“没指望你还。”
“我还有点积蓄,能还上,我也跑不掉你们放心吧。”古慕秋说的认真,但在这两个男人眼里就显得非常好笑。
在仆人眼里的两个大洋和在他们眼里的两个大洋,是本质不同的事物。当看到古慕秋这么认真的对待仅仅两块大洋时,楚既明只觉得有点可爱。
而柯怀思的重点是小姐到底委托了什么。
再走两步就到了他们包下的清吟小馆,他问古慕秋:“你敢进去吗?”
古慕秋抬眼看着这座典型中式夹杂西洋元素的小楼问:“这是哪里。”
楚既明说了,他担心古慕秋有顾忌刚要说要不外面找个饭店,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古慕秋就跟着柯怀思踏入了小馆。
馆内装潢是华丽繁复的,在一些彩色玻璃的透光下楼里的装潢有些叠床架屋的意思。
第一层放着八仙桌和宽大的沙发,靠墙又摆着供桌,供桌上一半放着管仲的像一半放着圣母玛利亚的像,当中堆着一个大青花瓷盘,盘上堆放着很多鲜果,红绿黄挤在一起好看又好闻。
空气中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气,灯影交错间一位身穿宽大缎袍端庄秀丽的女子走了过来,踮着小脚对三人福了福,说茶水点心备好了。说完就离开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古慕秋喜欢这个端庄女人的气质和走路的形态,再看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粗糙的很。
她跟着楚既明和柯怀思上了二楼,木质长廊檐下挂着一排玻璃灯笼,里面都放着细细的形如蜡烛的灯泡,把原本幽暗的长廊照的亮亮堂堂。走在上面也完全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前些日子上小姐秀楼的景象猛地就窜进她的脑子。
两相对比,小姐那栋秀楼更阴暗鬼气了。
随手推开第一间长形的门,三人走进房间,楚既明和柯怀思两人先后坐在圆桌边,古慕秋也没跟他们客气非常自然的也跟着坐下了。
柯怀思没说什么,楚既明倒打趣道:“想不到这么顽固的主人家能出你这样的丫鬟。”
丫鬟这个词听着老派,古慕秋讪讪地笑着磨蹭着站了起来,虽然心里极其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做点与自己仆人身份相符合的事来。
“我站这就行。”古慕秋赔着笑。
“小姐让你来问什么?”柯怀思打断两人的对话,他的脑袋被这种欢闹吵的有点疼。
“不是小姐,是乌冬儿,小姐的贴身丫头。”古慕秋说。
柯怀思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古慕秋接着说:“还不是有人传您包了半个京城的小馆的事嘛,乌冬儿就让我出来打听一下,小姐还不知道,但迟早会知道的。”
柯怀思沉吟了一会,说:“你把你看到的回去告诉乌冬儿,这里只是我们谈事的场所,不涉风月。”
古慕秋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等着还有什么话。
“小姐要是想不通你就解释到她想通。”柯怀思对古慕秋说。
古慕秋一脸惊恐,“我哪有那个本事,小姐心眼可小了,整天钻牛角尖。”
“你家小姐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吗?”柯怀思严厉的眼神从他金丝边眼镜后盯着古慕秋,他觉得这个仆人不光牙尖嘴利了,似乎心思还有点坏。
古慕秋也没有退缩,她盯回去说:“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诋毁。况且小姐这样的性格不是天生的是后天扭曲的环境造成的。而我在府里就是个粗使丫头,虽然有时候我能跟小姐说上几句话,但从内心里小姐是不会听我罗哩罗嗦的。”
柯怀思不动声色的听着,楚既明以为柯怀思要生气,连忙来打岔:“算了算了,她一个小丫鬟懂什么,还不都是听别人说的。”
转头对古慕秋使个眼色,说:“你先回去吧,小姐问起来你就这么回,其他不用管。”
柯怀思没有再说话,他把这事交给楚既明去处理了。
古慕秋退出了小馆,刚要走又被楚既明叫住,还指了一个小兵让他跟着古慕秋一起回去,说这世道还是当心点好。
古慕秋欣然接受人家好意,反正也推辞不掉。那个小兵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出古慕秋是个女扮男装的,他也不是傻子,猜得出自己长官的心意。
于是他不敢走在前面也不敢走旁边,只敢隔开两步走在古慕秋的身后。忽然古慕秋想起什么转头问他:“你们里面那些老的兵呢?今天看到小馆里守着的兵都是你这样的小年轻。”
小兵紧了紧腰带,说:“我来之前就没见到了,听说被公子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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