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你先回去，她，我会照顾的。”柯怀思看了眼暮秋说。
乌冬儿不好再坚持，她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小兵走了。
柯怀思把暮秋带到稍远点的石椅上坐下，两个手下见状也不敢上前，就在原地站着。
前前后后的几人都看着那幢正在燃烧的屋子。
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火光冲天，看来里面可以燃烧的都烧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不救火？”暮秋再开口时她惊讶于自己的嗓子居然这么哑，像是谁在敲破锣。
柯怀思说：“救不了，火势太猛，只能等着全部烧完。”
暮秋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情感上根本无法接受，她嚎啕大哭，看看远处的火又看看身边的柯怀思。
她指着那房子颤抖着哭喊：“恩贞还在里面啊，她还这么小啊……”
柯怀思什么都没说。
暮秋哭的失去控制，她抬头看着月亮，又叫又哭。
那种哭声是从心里迸发出来的，带着极大的悲伤。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恩贞拿着胭脂盒替她上妆的时候，小姑娘说家里还有个小弟弟呢，叫什么来着？他叫什么来着？
暮秋又喊又叫，柯怀思将她揽进怀中，暮秋只觉有了依靠，她的悲伤需要有人来分担，否则她的心脏会裂开。
暮秋双手抱住了柯怀思，她将脸闷在了这个男人的怀中，大声的哭着，大口的呼吸着来自柯怀思身上的一股焦烟气味。
哭到后来只剩干嚎，慢慢的抽噎起来，最后无法呼吸的她才从温暖宽厚的怀抱里抬起头。
自觉的离开了柯怀思一段距离，他坐一头，她坐到了另一头。
“谢谢。”暮秋说。
柯怀思沉默了，这时一边传来叶五的声音，他一拳打倒了拦住自己的小兵。
“你以后不要恨我就好。”柯怀思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暮秋见他朝着叶五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到叶五一拳就招呼到了柯怀思的脸上，两个小兵都没拦住。
柯怀思只摆摆手，带着人从这里离场了。
暮秋无力去管其它的事，她只抱着双腿蜷缩在石椅上盯着前面快要熄灭的房屋。
叶五上前蹲了下来，小心的查看起暮秋的双臂，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灼伤了。
额头上被燎的通红，叶五心疼的劝她：“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你不是说她不会死吗？”暮秋问，语气听不出好坏。
叶五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灌进肺里的都是烧焦的气味。
叶五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
“可她死了，成灰了。”暮秋说着说着，心口无可排遣的痛挤压着她再度流泪。
叶五急躁的来回踱步，他说：“你先跟我去处理伤口，我保证最晚不过明天就给你个说法！”
暮秋忽然站起身，像个盲人一样的从叶五身前撞了过去，直直的跑去已经被烧的只剩黑架子的残迹前。
刚要弯腰进去，就被叶五给拽了回来，叶五骂道：“不要命了？！”
“我想看看恩贞是不是在里面……”
“就算在里面又怎么样？你们才认识多久，值得你为她搭进去这么多？”叶五将她拖离焦黑的木炭边，说道：“你见过葬身火海的人吗？你确定你真的能承受得了？”
暮秋不说话，但双眼还是看着里面，似乎人没进去，魂已经在在里面搜索了。
叶五放缓了语气，“再过几个时辰我帮你进去找好不好？”
又讨好一样的说：“找到我帮她处理后事好不好？一定风光大办行不行？”
暮秋将视线调回到叶五这里，她不明白，问道：“可是人都死了，风光大办有什么用呢？”
叶五说：“那就不办了。”
想了想说：“我托人把她送回家乡去。”
暮秋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光彩，叶五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些事交给我，到时候咱们一起送她也是可以的。”
暮秋默默的点头，又问：“你能打听的到吗？”
叶五说：“如果你现在跟我去处理伤口，完了好好睡一觉，那我保证明天就能打听出来。”
暮秋点点头，转身要走，在一边扶着她腰的叶五，手心触到一块，问：“你身后这是什么？”
暮秋愣住，她手伸到腰后的衣服下拿出了一把折扇。
“这不是……”叶五接过扇子，一折一折的打开，每一折都画了点植物，待整个展开，扇面上出现的是一副苍劲的松柏。
叶五不怎么喜欢扇面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翻转到另一面心里却乐了，可面上却不敢有任何的笑意。
那一面的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扇子修着呢别着急。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的笔迹，虽然他根本就没见过暮秋写字。
“恩贞修好的。”暮秋看着叶五手上的扇子，幽幽地说。
暮秋如幽灵一样拿过叶五手里的扇子，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举起手向后弯曲接着用力的朝着湖泊丢了出去。
这场大火把湖面的冰都烧化了，扇子落入后发出轻微的“扑”一声。
叶五跟着扇子如一只灵活的海燕飞身扑进了湖中——再一次。
暮秋以为自己伤心过度眼花了，她前后看看果真叶五不见了。于是跑到湖边大叫。
没一会一把扇子先丢了上来，接着叶五也从湖水里冒了头。
暮秋无奈的说：“你怎么又跳下去了啊……”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火把湖烧的没这么冷了，总之这次叶五上来后一点没发抖，他用力的甩了头发，像个洗了澡正在甩干自己的大金毛。
暮秋在一边也被溅了一头一脸，呵……这水可真够冰的。
像冰碴一样。
“清醒了吗？”叶五看着暮秋，顺便扬了扬手中“捞”起来的扇子说，“这是我的，怎么说扔就扔呢？”
暮秋知道他不是真的在责怪自己，但眼泪还是决堤一样的流开了。没办法，谁叫那扇子是恩贞修的呢？
算起来，这是恩贞给两人的礼物吧。
叶五见哭成这样，都不好再开玩笑了，他一身湿也不好搂人家，只能牵着暮秋的手，边走边哄。
在两人走过的路上，一件军装厚呢斗篷正裹着泥泞被主人丢弃在那。
当天没耽搁，叶五就冲到了城里的一处酒店，小二见到他忙的就打千，嘴里一句话：“五爷，可有日子没来了……”
“您这？”
叶五叫他别废话，把老板叫来。老板是个一脸精明的中年人，他哪里还要人叫，早小跑着过来了。
见面先打千儿，看出叶五脸色不对，也顾不着问叶五这一身湿答答怎么回事，低着嗓子说：“五爷今儿不是为了吃饭吧？”
叶五说饭是要吃的，不光吃饭还得再预备一套干净衣裳给他。在单间里叶五换了身干净衣服，吃着桌面上摆放的四五碟精致小菜，并一壶白酒。
“跟你打听个地儿。”
一边伺候的老板马上附上耳朵，“您说。”
“城里有几家朝鲜人开的店？”
“噢，您说这种啊，”老板瞅了眼叶五，“那您再说清楚点，是要谈事的呢，还是光玩的。”
“我找人。”
老板抬头思索了一会，正经说道：“北边儿，果市边上那家。”
叶五丢下银元，起身便走，老板在后面说：“五爷您常来，咱家出了好几道新菜都等您试了才好卖呢。”
叶五摆了摆手并没有回头。
一路赶到地方，这是一处在果市难得的幽静所在，要不是有人指，头次来的人根本摸不着门道。
叶五几乎是刚站定在门口，下一秒雕花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出了一位穿着黄色短袄粉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抬头浅笑着将叶五请进门，叶五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经过一道弥漫着香气的长廊，后面即豁然开朗。
一个舞台出现在大厅中央，上面一位穿着长裙的年轻女子正跳着她们的民族舞蹈，女孩子随着鼓点的节拍挥舞着手臂，仿佛一棵弱柳在风里挣扎。
看客的穿着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唯独叶五不同，他这一身似乎连里面端茶递水的仆从都不如。
叶五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他对带路的女人道了谢，女人报以微笑，弯着腰慢慢的退后了。
鼓点开始密集，台上的女子转圈，脚步不停，那粉蓝色船型翘头鞋如两只蝴蝶在地面上翻飞。
一位打扮的更加艳丽的女子坐到了叶五身边，她笑意盈盈说着中文，口音里带着点东北的味道。
叶五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就说了来意，自己是来打听人的。
女子犹豫了一下，说有些事她们不能说，希望五贝勒理解。
叶五说：“我问我的，你答你的。”
女子眼波流转，侧着身子点了点头。
“最近跟着老督军过来的女孩子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知道，五贝勒问她吗？”
叶五简单的说了下恩贞，他说对恩贞有什么任务没兴趣，也不关心她们这里要做什么。只想问恩贞老家在哪，最好具体点。
女子防备得摇头，得知叶五的目的后
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叶五又把自己“抢救”上来的扇子交给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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