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公主

冬雨刺骨的冷，凛冽的风中夹杂着泥土的腥味，红色的血珠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又被暴雨瞬间吞噬，余留马蹄奔驰而过的泥泞。

        “边关急报！”

        暴雨冲刷着盔甲上数不清的裂痕，鲜血沿着手臂上的伤口落下，战马上的士兵狼狈、疲惫，却难以忽视挺拔的身姿和坚韧的眉眼。

        皇宫高墙内，有人急急叫停轿撵，拿了侍女的伞闯入雨中，污水打湿华贵的裙摆和绣鞋，主人却全然不顾，脚步渐急。

        还未到正阳门，便遥遥望见门外战马背上的身影直直坠下，战马随之力竭而亡，禁军守军立于门前，竟只冷眼看着。

        “朱群！”

        冷叱声穿过雨幕，朱群诧异地扭头看去，还没来得及奇怪华阳长公主怎么会在这里，人已行至面前。

        “边关急报也敢拒之门外，你是何居心！”

        华阳眼含怒火，侍女已带人将雨中将士救起。

        朱群单膝跪地行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道：“奉都统命，边关局势复杂，战报均由骠骑大将军直接上报陛下，为防细作延误战机，禁止…”

        “好一个延误战机！”

        朱群话音被打断，直直看向紧贴自己颈部的长剑哑了声。

        长公主为深宫女子，身形娇小，白皙的手握着长剑的另一头，让人见了担忧这手万一脱力，锋利的刀锋轻易便能划开喉咙。

        华阳扫了一圈惊诧的守门将士，冷笑着缓缓道：“他身上的伤你看不见？战袍上的纹路不认得？战报上的标记也没见过？先帝十二年，蜀地大旱，三千破云军奉命驻守，为不得温饱的蜀□□送物资近百趟，破云军离开时，万民相送。那一年，朱将军六岁吧？”

        朱群目光怔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掌心紧握，似是想起了那年的苦难。

        “雨再大，遮得了眼睛，也遮不了良心。”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华阳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拎起湿重的裙摆转身。

        侍女将沾着血污的战报呈上，华阳吩咐几句，便见先前传来消息的守门士兵将战报揣进怀里护好，深深一拜，渐渐消失在大雨中。

        华阳望着，紧紧捏着手，轻声道：“希望是好消息。”

        御书房内，褚蕴负手于窗旁，漠然地看着宣政殿，直到耳边再没了隐约传来的求饶。

        “陛下，此番出其不意地将荀党定罪，虽打了他们措手不及，然终究是提前了计划，时机未成熟，难免有些疏漏。荀党背后世家势力错综复杂，待安国公几个反应过来，怕是另有一番动作。”

        “无妨。”裴长洵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褚蕴转身望去，见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君主一派淡然的模样，半响，不由哑声失笑。是了，以他的手段，断不可能给对手留下一丝反扑的可能。

        褚蕴眉间微动，便见御书房内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从怀中拿出的东西，让褚蕴下意识站了起来，却有人比他还快。

        鼻尖传来令人熟悉的血腥味，褚蕴手指一顿，走上前，这战报里怕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消息。

        果然，刚走近还没来得及看清战报所禀，就见素来稳重淡漠的帝王身子微微一晃，褚蕴一惊。

        “陛下！”

        只见战报上寥寥数语，“为解粮草之危，宿将军率八百人奇袭乌贼，诱敌至平沙，两日前失去消息，速增援。”

        宿酒失踪了！

        褚蕴抬头看向僵立着的人，发觉他拿着战报的手竟微微颤抖，他还从没在这位年少时便深不可测的君主脸上见过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似乎也只有此时才能让人忽视他满身的气势，想起来，这位皇帝，也不过二十三岁罢了。

        “按计划行事。”

        褚蕴颔首行礼，领命而去。

        一场雨自未时起落下，于夜色渐起时消弭。

        御书房的烛火燃到了尽头，却始终无人更换。

        许久后，风又起，桌前坐着的身影似是与黑暗融为一体。

        喑哑的嗓音幽幽响起，几道如鬼魅般的身影随着话音消失在窗前。

        “不惜一切代价，护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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