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寻恩（1）

卷首语：

        润玉好像总能在花下捡到一个她。

        当年在太晨宫，嫩黄色的俱苏摩花丛中他捡到一只快要冻僵的小狐狸，那是她。

        如今在璇玑宫，粉嫩得有些含羞带怯的桃树苗旁他拾到一个满手泥泞的女孩子，这也是她。

        他本该万年孤独，最不缺的就是光阴。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呵护一株桃树，哪怕它已经折断过一次。

        “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呵护它，那它就会长得很高很高，开出来的花就会像粉嫩嫩的云。”

        那么，届时他会在花下再拾到一个不一样的她吗？

        折颜盘算着要将埋在屋前的几坛子桃花醉挖出来时，凤九已在青丘避世了十年整。

        埋了五千年的桃花醉比不得一般，折颜特特算了个宜破土的日子拎了锄头出门挖酒，刚推了门，却见睡在另一间茅草屋的凤九已收拾好了包袱正要驾云。

        “不留下来给我做了早饭再走吗？”

        凤九听见折颜唤她，扭头时正看见折颜很是随意地将门一甩，弱小老旧的茅草屋颤了几颤，十分坚强地在晨光中站定了。折颜冲她招招手，凤九一步三挪地蹭过去，小声争辩：“我一早起来就在厨下熬上了粥，等你把桃花醉起了粥也就好了。”

        折颜正撸了袖子抡着锄头刨土，权当没听见听见小丫头委委屈屈的争辩，几锄头刨出了三个圆滚滚的黑釉酒坛子。

        五千年的桃花酿的确不同寻常，单是折颜将它刨出来，空气里便已经有了几分醇烈的酒气，还泛着一丝甜津津的花香。

        “算是你小丫头好运，今日便让你拿走一坛，权当践行。”

        笑眯眯的折颜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坛，笑眯眯地看着凤九手忙脚乱地将它与昨日搬的那些收在一处，笑眯眯地开口问她：“既然收了我的酒，那就实话实说。你其实又是去报恩的，对吧？”

        凤九捆包袱的手顿了顿，慌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拧着包袱皮认真地纠结了一会儿，末了自暴自弃慷慨就义地点了点头。

        十年前浑身是伤的凤九不知从何处跑回了桃林，被折颜在门口发现时一副很是颓丧消沉的模样。折颜有了两百六十年前在桃林捡到白浅的经验，因而这一次看到凤九也并不很是惊讶。但白浅当年丢了一双眼睛又受了那一身的伤，喝了忘情水后在桃林睡了好几日才缓过来，那般形容实在是当得起一个失魂落魄。而凤九虽是一身的伤，可折颜光是两眼瞧瞧也能看出小狐狸的伤已经被人细细上过了药，最多不出几日便能愈合，是以最开始并没有十分上心。

        “你是为了防止你爹知道了你消失的这几百年去了太晨宫要打你才特地使出了这一招苦肉计？还是东华那太晨宫待遇这般不好，竟世风日下到开始虐狐了？”折颜伸手将小狐狸从地上捞了起来，漫不经心地伸指探她的灵力，“还有你怎么能委屈着自己在这张皮毛里呆着？为何不用你原身的皮毛？”

        这一探，折颜便一瞬闭上了嘴，面色也是阴了又阴，沉了又沉。

        乖乖，这小丫头是将自己的原身连带着修为都交出去了？就为了个东华连自己的皮毛都不要了？

        凤九看着折颜的脸色很不好，小心翼翼伸了爪子在他掌心比划。

        说来话长。

        于是乎那日折颜看着凤九比划了半日，总算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唏嘘感慨着东华真是没眼光啊没眼光，又很是后悔自己看凤九比划的时候怎么没弄把瓜子来嗑嗑。

        凤九看着折颜觉得很不靠谱，义正言辞地跟他比划：这件事今日听过了就烂在肚子里，不许瞎说，尤其不能告诉我阿爹阿娘。

        折颜笑眯眯：“你挺了解我啊。不过我可没打算瞎说，我只是打算等会儿得了空给西海的陌少写封信。前几日刚刚听真真说他最近话本子没了新素材，很是着急。”

        凤九：

        折颜虽然老不正经，医术却是一流的。凤九的伤势就和他最初预判的一样，严重的皮肉伤都已经做了处理，轻微的皮肉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确认了凤九的情况，折颜也就立马准备着去讨那凤九被诓了的狐狸皮。正巧白浅这两日上桃林来讨酒喝，见了只惨兮兮的小苦狐，她身为前辈自然要关怀关怀，不曾想竟是离家出走几百年的凤九。凤九见了姑姑热泪盈眶，撒娇还来不及，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丢脸事儿又比划了一遍。

        白浅一面将她里里外外又查探了一遍，一面听着折颜解说凤九跟她比划的事儿，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不得敲开了她的狐狸脑袋看看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四海八荒唯一的一头九尾红狐巴巴地跑去给人做婢女，甚至不惜丢了狐狸皮也要逞强救人，末了又做了人家的宠物，结果却差点儿被人家未婚妻的宠物咬死。真不晓得是该说她痴情还是说她蠢。

        白浅向来最是护短，却也晓得一十三天太晨宫是闹不得的，况且凤九也必不会同意白浅去找东华的麻烦。只是白浅虽动不得东华帝君，可聂初寅诓凤九狐狸皮的事青丘还是得好好和魔界算一算的。当下白浅便扯了折颜去了魔界，拆了人家一座宫室烧了人家全部藏品，两盏茶后带了凤九的狐狸皮回来。可怜折颜为了不损两家面子编了好几日的说辞，谁曾想竟全无用武之地。

        讨回了皮毛，凤九复了原身，又在桃林养了小半月，总算是好全了，却又跑了九重天好几趟，说是去找司命打听点儿事儿。白浅晓得了甚是恼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当下便将凤九绑回了青丘关进了狐狸洞，直到白奕云游归来才放出来。

        白奕回来了，凤九也就不敢再胡来了，乖乖领了一顿鞭子，而后就回学堂上课去了，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折颜这些年在桃林也只是听闻她阿爹这些年逼她相亲逼得紧，凤九联合着同窗灰狼弟弟又是吓又是骗又是打的赶走了百八十个，把她阿爹气得差点儿把狐狸洞给掀了。可凤九赶归赶，却也没有真损了交情的，毕竟那些都是同辈，来日山水有相逢，结了梁子倒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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