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七、枉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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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佑昨日半路被鼠仙喊走，也没来得及再与孔雀仙子多说上两句，回了生肖府后心中烦闷，好不容易翻来覆去几回后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时百无聊赖，索性下界去转转。
凡世三千，彦佑从天门处下去时也没细瞧，随意一脚踏进，正赶上那处凡世的夜市。
长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虽然不是什么佳节良辰，但许多楼外扔挂了彩灯点缀。彦佑挤在一片叫卖声里，在一个糕点摊前尝了两块糕点，又混进人群去瞧杂耍热闹。按往日，他必然还要去酒肆乐坊转上一转，只是这些时日他早没了兴趣，连兴致勃勃要编纂的六界美人图谱都搁在生肖府里落了一层灰。
不过在路过一家首饰铺子时，彦佑脚步顿了顿，仍是一头扎了进去。
实则上次赔穗禾发钗时，彦佑瞧出她并不是多么欣喜，也曾想过要不要将送她的那枚珠子嵌在什么首饰上弄得精巧好看些再拿给她。只是穗禾显然是要拿去讨天后欢心，时间又赶得紧，彦佑也是在宴会后才找着机会将礼物给了穗禾，却不想她见着那珠子倒比先前开心许多。
彦佑不自觉就勾了勾唇角，在脸上罩了层幻术，混进一堆姑娘堆里去首饰铺里偷师。
凡尘俗物配不上她，他要自己为她打一只最精巧的首饰。
紫方云宫之中，荼姚倚在软榻上为指甲涂一层新的丹蔻，连道眼风也不曾给下面立着的人，身边为她打着扇的仙侍也都是一脸漠然的样子。
穗禾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这位姨母，不敢轻易冒犯了她，便规规矩矩被晾在殿中站了将近半个时辰。她不出声，荼姚也是不紧不慢，一直到晾干了指甲，才慢悠悠抬起眼皮。
“你们退下吧。”她随口吩咐仙侍。
穗禾冒着冷汗的脊背略松了松，却不敢擅自出声，仍旧是垂着眸等殿中的仙侍退下。待殿门轻轻合上，软塌上的荼姚也终于起身。
“听闻你就是孔雀族遗孤？”荼姚自阶上慢慢踱下，“修的什么术法？”
穗禾规规矩矩应道：“穗禾自小由父母传授功法，修火灵。”
“修火灵一脉，修为却不算很高，”荼姚齿间轻啧一声，“伸出手来。”
穗禾递过手去，见着荼姚伸指扣住她的手腕，一时还不知荼姚究竟何意。可没等她开始思索，荼姚冷不丁向她腕中打入一道迅猛浓烈的火灵之力。
荼姚本就是火系大宗师，更不必提她原身还是凤凰，本就对穗禾有血脉上的压制，穗禾根本来不及设防。那道灵力在她灵脉中蹿得极快，几乎一瞬就突破她的识海直奔内府灵台。穗禾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抬眼瞧见荼姚眼中轻蔑之色渐浓，于是狠狠忍住喉头腥甜滋味，勉力站直了。
那灵力虽突破了识海，却再无法靠近穗禾灵台，只是在识海中打着转。穗禾被那道灵力搅得识海翻涌，灵脉隐隐作痛似有碎裂之感，忍不住便当场调息起来。说来也怪，穗禾一开始调息，灵台便自发地开始吸收识海中的那道灵力，转化后的灵息一丝一缕地修补起穗禾被损伤的灵脉。
“看来孔雀族气运不绝。”
穗禾调息完毕时，荼姚早松开了她的手，但是神色却与刚才判若两人。
原本荼姚只是觉得这只小孔雀实在太烦人，今日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她也好清净几日，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你这只小孔雀，竟真有些返祖的凤凰血脉。”她笑着望向穗禾，眉目间一派慈爱之色。
穗禾体内仍有淤血，此时强撑着忍下不适，勉力应道：“敢问天后娘娘，方才那是”
“好孩子，这么生分做什么，喊我姨母便好，”荼姚似乎瞧出她的不适，伸手用灵力为她梳理经脉，“方才那是我凤凰一族伴生火灵，你已得到了它的认可。”
凤凰火灵。穗禾一时有些怔愣。她是鸟族中人，自然知道凤凰一脉天生火灵，不必感应便能随手唤火。可若是非凤凰血脉接触火灵，轻则修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方才若非她好运，只怕今日要死在紫方云宫。
“姨母。”穗禾垂眼，“穗禾能有姨母指点，死而无憾。”
荼姚笑意更甚，扶着穗禾向软榻那边去。
脚下每一级台阶，穗禾踩得踏实又决绝。
既然活了下来，她绝不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4
“这是什么吃食？”
刚从校场回来，旭凤在栖梧宫门口逮住了两只鬼鬼祟祟的狐狸。凤九抱着个食盒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还是月下仙人抢在凤九前面，见着了他便笑出一口白牙喊了两声凤娃。
凤九一扭头瞧见了伤肝动火的正主，觉得这等事到底很是隐私，便规规矩矩跟着月下仙人一同入了正殿，等这位火神殿下在书案后坐定了，这才恭恭敬敬呈上食盒掀开了盖子。旭凤回来这么些时日，也在自家叔父和兄长处蹭了不少糕点吃，自然也听闻了这位狐狸仙子厨艺卓绝。今日叔父带着这位狐狸仙子一起造访栖梧宫，想是又有了什么新鲜吃食，要说旭凤一点不好奇食盒之物是不可能的。
可这一眼望去，饶是旭凤眼力过人，也瞧不出盒中那碗红红绿绿的吃食究竟是何物所制，只勉强瞧出是粥汤一类，不由得就出声问了一句。
“枸杞猪肝菠菜粥。”凤九小心翼翼将粥瓮捧出，语气很是轻快，“专治肝火。”
旭凤这两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诡异梦境，被凤九一提又想起来那伤肝动火之事，偏偏瞧着这狐狸仙子还颇为得意，由是抽了抽嘴角悠悠道：“倒真是多谢仙子记挂啊。只是我若没记错，兄长那日也饮了不少，仙子可曾注意他有什么不适么？”
凤九闻言很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若夜神殿下还上着火，我还能跑来给殿下您送粥么？”有点空闲还不如多捣鼓点新鲜糕饼给润玉，她瞧着他这两日刚降了火胃口却不如从前了，还想着多给他补补呢。若不是前两日当着火神的面应下了，她才不巴巴地跑来送这碗粥。
瞧着旭凤神色不好，月下仙人忙忙地打圆场道：“说来说去也是小凤九的一份心意嘛，凤娃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说着他又传音给凤九：“凤娃都已经伤肝动火了，你别再气他。”
凤九转念一想也是。她一只活蹦乱跳的健康狐狸不和一只肝火旺盛的暴躁凤凰瞎计较。
话说月下仙人早就放弃了凤九初来天界那日一时兴起想要给她和旭凤配姻缘的心思，毕竟这小狐狸一颗心只揣着他那个大侄子，虽说现下情窦未开心思不明，但想必将来也跑不了是璇玑宫的人，反倒是他凤娃这里，孤零零的一只小凤凰，好不可怜。
“老夫听闻凤九说，那日凤娃你醉了酒，还是穗禾将你送回来的？”月下仙人直勾勾盯着喝着粥的旭凤，“老夫瞧着她这只小孔雀还算不错，漂亮又懂事，前几日还讨了红线去，可是送了你了？”
旭凤疑惑摇首。凤九抱着食盒也是一脸迷惑：“穗穗统共才和火神殿下见了几次，哪里就到了送红线的地步了？”
月下仙人只恨她这狐狸脑袋是榆木做的：“一见钟情懂不懂啊！”
“月下仙人所言不差。”
话音方落，自殿门处迈进粉嫩裙衫的孔雀仙子来。穗禾不急不缓走到旭凤的桌案前，伸手出去，腕上银镯轻撞，掌心赫然是那根红绳。
孔雀仙子微微一笑，眼神柔和：“表哥丰神俊朗，英姿勃发，穗禾一见倾心。”
趁着旭凤呆怔，月下仙人凑到同样木然的凤九身边嘿嘿一笑：“果然老夫我料事如神。”
凤九：“我不理解”眼见着月下仙人飞过来一道眼刀，小狐狸浑身一耸。
凤九本狐：尊重。祝福。
且说旭凤瞧见了穗禾递过来的红线，一口粥还没咽下去，差点被惊得呛在喉咙里。他那日虽然醉了酒，却也还依稀记得他这位表妹带他回宫时可是公私分明得很，到了宫门口就不再靠近半步，愣是把还在胡乱舞剑的他直接塞给了手足无措的了听和飞絮。
结果今日她就突然蹦出来说喜欢他？
在旭凤眼里，这显然比自家叔父不再牵红线，凤九不喜欢他兄长还要离谱。
不过见她如此笃定，难不成他的魅力果然如此之大么？
“收回去。”旭凤轻轻咳了两声，面色肃然，“你年幼不知事，往后莫要再做此无礼举动。”
另一边的月下仙人难掩激动给凤九传音：“瞧见没，这就是话本子男主角该有的素养，心意坚定如磐石，不轻易为外物所动。唯有这般才能突出女主角的一往情深，才能显出二人确定关系后的浓情蜜意。”
凤九：“。”
得了旭凤拒绝的穗禾垂下眼睫，轻轻缩回了手：“既然表哥如此说”
前排吃瓜的月下仙人拼命摇晃凤九，传音都跟着颤抖：“瞧见没！黯然神伤的女主角！迎难直上的女主角！”
话音刚落，便见着穗禾干脆利落地将红线揣回了袖中：“那穗禾自然听表哥的话。”
宛如被一把钢叉刺中的吃瓜的猹，月下仙人的欣慰神色裂开了。
似乎女主心灰意冷的情节来得有点早？
旭凤一时也哽住了。
她的心意那么随便，他却骄傲地当了真。
唯有一个凤九，经历了一系列石破天惊的发展之后，感觉自己终于踏踏实实落了地。
不愧是穗穗，爱得潇洒又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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