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一次邂逅
向晚的天空有些羞涩的氛围，大召寺门外的一组白塔在夕阳的斜照下显出一些生动的肃穆。近旁塞上老街的灯火开始亮了，这里是每个体验青城历史的旅游者必须要游览的地方，人流如织、繁华闭现，与寺庙的庄严、静谧比邻而居，显得极为有趣。
在大召寺广场东侧，阿拉坦汗的雕像威严地向着东方，作为呼和浩特这座城的缔造者，他远眺的目光似乎包含了无穷的渴望和雄心。苏笠走到大汗的塑像前，目视着这位曾经的草原王者，想象着他豪视天下、尽揽山河的气魄与胸怀。心中暗想：“英雄”一词或许就应该是这样，具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具有穿越历史和未来的敏锐地目力，拥有草原般广阔的胸怀和蔑视死亡的大无畏精神。
就在苏笠环绕着阿拉坦汗雕像边走边看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一个身影出现在雕像的另一侧，那是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好奇地慢慢跟了过去，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这一身玄色的曼妙身材在傍晚的广场竟然如此醒目：黑色的长筒靴、黑色的修身牛仔裤、黑色的桑蚕丝修身小衫外套一件黑色的短款机车小皮衣，金色的头发梳成丸子头，一副夸张的却是典型女性风格的墨镜戴在脸上，修长、匀称的身材应该是极品模特才配拥有，而那一组质地相同的银色金属项圈、耳钉和戒指却点亮了浑浊的沉闷，与柔美的黑色线条相映成趣。
“是娜雯吧？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啊！”
苏笠确信他的眼光没有错，虽然头发的颜色似乎不同，但那一组金属质地的配饰已经深刻地印入他的脑海，这样的特征显然是极为特殊的，也是个人特色的明显标志，所以他大胆地进行了判断。
“看来是这样的。”在转头的一刹那，娜雯摘下了墨镜，一双幽蓝的瞳仁熠熠闪亮，仿佛具有融化一切的力量。
“一座美丽的小城，却是拥有无上智慧和胸怀的地方，的确令人耳目一新。”娜雯看着青城最具历史和文化感的这片广场，发出由衷地感慨。
“你是第一次到这儿吗？”听着娜雯的话，苏笠以为她是初次到这里，如果这样的话，他就能找到机会接近这个令她心动的美女了。毕竟，他来过好多次了，不如计划延后一下，抽出两天时间给她作个旅游的向导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不是，不过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这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那不如我做你的向导，陪你好好看看这座草原都市，还可以就近去美岱召看看，那里原来是青城的缔造者忠顺夫人三娘子和阿拉坦汗居住过的顺义王王府，也是这片土默川平原上最为著名的藏传佛教重要的城与寺相结合的建筑。”
“那儿我也去参观过了。”
苏笠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但他并没有放弃。
“天色已晚，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也许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
苏笠是感受过娜雯冷若冰霜的风格的，所以他试探性地提出另外一个建议。
“今晚夜色很好，或者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这显然出乎了苏笠的意料，当然更为开心的是他有机会和娜雯有进一步的交流。她的冷艳，她的多变的形象，她的北上的目的，特别是她对于岩画研究高深的视角和观点，实际上都成为其个人魅力的无法淡忘的部分，此刻也成为苏笠试图解开的谜团之一。
这是临近成吉思汗大街的一家旋转自助餐厅，从上面可以俯瞰青城的全景，进餐的客人也似乎少些。苏笠的想法就是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一种最稳妥的选择，毕竟这里的食品中西合璧，选择余地更大一些。
苏笠显然想的有点多了，其实娜雯的饮食习惯和时下众多时尚女孩的健康食谱差不多，特别是晚餐，她只选取了一些水果，然后各自倒了一杯红酒，聊天也在逐渐加深的暮色中蔓延开来。
“我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苏笠还是主动地开了场，这也是顾及了女性的矜持。
“所以我知道一切都有安排。”
“不管是好是坏？”娜雯依然是一种有些寒气逼人的语调。
“既然是安排好的，没得选择，开心接受好了。不是有句话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嘛，人生苦短，高兴都时间不够，哪里还有空儿犯愁呢！”
“你说‘一切都有安排’，好像也不怎么稀奇，人们无助的时候都会这么说，那会是谁安排的呢？”
“三大宗教是一个集中的体现，上帝、真主和佛陀都是主宰人类的神，当然我不信教，所以也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上天啦？”
“是上天，但绝不是宗教中虚无缥缈的神，我认为是真实存在的。”
娜雯蓝色的瞳仁异样地亮了一下，仿佛能量的突然增加，在窗外夜幕的衬托下，如同一颗耀目的星。
“你觉得上天可能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地球人类在他眼里意味着什么？我们会面临怎样的未来呢？”
“既然是神安排了一切，那他一定无所不在了。我相信，他可以随时随地看到我们的一切，掌控着我们的一切。我们就是他饲养的宠物一样，或者是他实验室里培养的无数的细胞。地球上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但这也许不是他关心的，他要的也许是一个结果，而这个过程他并不感兴趣。所以，人类之间种族征伐，人群之间的利益争斗，个体之间的利害冲突，都不关他的事情，就像生物实验中细胞间的格斗、吞噬一样，他绝不会在意每个细胞的死活，但结果一定是他关注的。”
苏笠举起杯喝了一口，眼光投向窗外的夜空。
“至于人类的未来，”苏笠转回头看着娜雯说：“也许根本就没有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
苏笠刚才的这番话显然强烈地激起娜雯的兴趣，她那有些傲慢和冷淡的状态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我并不肯定，但我相信是个悲剧。人类文明发展到到现在，地球生态已经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也许用不了很久，我们将陷入绝境，可我们并没有看到上天插手人类的发展方向，这说明什么？也许上天要看到的结果即将到来，也许地球的这个实验周期可能要结束了。物种灭绝，地球生态彻底发生剧烈变化，存储器被格式化，如同恐龙曾经统治地球一样，都会成为遥远的过去。”
“但是恐龙毕竟不能与人类相比，人类文明毕竟是地球发展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人类的智慧也发展到深入太空、探索太空的地步了，地球环境如果不适合了，人类可以在太空中寻找新的家园啊！”
“人类发展几百万年的历史，确实创造了这颗星球的奇迹，但是人类文明还只达到摆脱地心引力的水平，距离遨游太空太过遥远，而显而易见的是，地球糟糕的生态系统已经开始不断给出提醒，人类活动导致的温室效应，极端气候发生的频率，南北两极大陆冰架的消融，地震、火山喷发、海啸、飓风等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死考验。实际上，由于生命存活的条件极为苛刻，生命太为短暂，人体肉身并不适合在广袤的宇宙旅行，这是人类走向太空面临的死穴。”
“有没有可能是一种误读呢？”
娜雯始终像一名谦逊的聆听者，与苏笠的交流观点很少，提问很多。但是，对于苏笠的别具个性的思想却逐渐显现出浓厚的兴趣，态度也在由高傲冷淡逐步转向一点温和。苏笠却因为谈话进入自己擅长的领域，开始滔滔不绝了，因此似乎忽视了这样的一点变化。
“也许很多人会陶醉于人类现代文明的高速发展，认为人类无论面对何种危难局面都有能力解决，也会觉得在不远的将来实现星际旅行，可以在地球生态环境毁灭前移居其它宜居星球。当然，这不是没有可能，要看人类文明能否实现质的飞跃？”
“这个质的飞跃是指什么？”
“人类的未来必须要摆脱肉身的桎梏，也许这是高等级宇宙文明的重要特征。茫茫宇宙浩不可及，地球不过沧海一粟，如果从一粒沙土到另一粒沙土都无法轻易实现，又怎么能在无边的海洋中自由游弋呢？！能够摆脱肉身的依赖，就是升级人类文明的关键。”
娜雯的碧蓝幽深的瞳仁中仿佛划过一道耀目的光。
“当然，这是一种理想的情景，如果一切都来得及，人类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快的效率迅速实现文明的飞跃。只是一切都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憧憬。”苏笠的语气明显表现出了一丝暗淡。
“只是我并不确定人类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看上天的旨意。我不能说服自己人类有掌控自我的能力，一场绚烂的烟花之后很有可能是死一般无尽的黑暗。”
“你的这些惊世骇俗的想法真的很特别，我相信还没有第二个人有过如此的思考。”
“其实有些东西未必是想出来的，有时候我感觉在黑暗中能够看到这样的图景。我拿不出证据，无法说服旁人，但是我看到了。”
“好吧，你真是一个拒绝庸俗的人，能够听到你的这番话看来是三生有幸啊！不过也许我们聊的有点远了，说说你下一步的规划。”
“明天我要去阴山岩画的一个点儿去考察一下，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怎么去？”
“车已经租好了，明天一早出发。”
“我想提个冒昧的请求，可不可以搭你的车同路？”
“当然可以，”苏笠听到这句话似乎像被点燃一样，要知道从打飞机上相遇，他就感觉到自己被娜雯强烈地吸引，他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或者期待着一个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状况。只是娜雯有些冰冷的温度一直打压他的激情和耐心，他无奈的克制像是煮在开水锅中，有些痛苦但也毫无办法。
“无论我们是否有相同的目的，我都很荣幸与你同行。”
“当然，希望不虚此行。”
呼和浩特号称“草原都市”，城市发展确实显现了现代化的一面，但是毕竟只有三百多万人口，娇小而精致是它鲜明的标志。在宁静的夜色和并不熙攘的环境中，苏笠和娜雯的聊天正符合了这个气质，如同一次私密的围炉夜话。
当然，两人的感觉一定会有不同，苏笠多了些温情和沉醉，而娜雯似乎对苏笠的观点更显现出兴趣，她的冷开始有些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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