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从奶茶店出来,天阴得厉害。
下午还没过完,天色却暗得像夜晚前夕,路上车辆都打开了前照灯。
这天气……
“不会又要下雪吧?”蒋幼和李思佳不约而同地感叹了句。
然后颇为意外地看看对方,两个人都笑了。
李思佳不笑的时候是偏寡淡的长相,这样一笑,登时显得明丽很多。
她笑着指指右边:“我走那边,你呢?”
蒋幼要去左边的公交车站。
临走前,蒋幼犹豫再三,和李思佳说:“其实最近,我也不知道我哥在想什么。但我还是很想告诉你,他之前真的……非常喜欢你。即便分开许多年,都不会忘记你的那种喜欢。”
李思佳微微怔住,挺诧异地看着她。
“我不是要帮他说话什么的,”蒋幼把手伸进暖和的口袋里,“只是……”
只是想你知道。
我的哥哥。
后来长成了很孤单的一个成年男人。
他除了你之外,没有再遇到别人。
……这些话涌在嗓子眼,好像怎么表述都不太合适。
最后蒋幼只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想说,也许你们可以好好聊一下再做决定。你觉得呢。”
李思佳静静地站在风里,半晌点了下头。
“我回去再想一想吧。”她说。
又说:“谢谢你。”
跟李思佳分开之后,蒋幼裹了裹围巾,去公交站。
天气一阴沉,整个视野就灰蒙蒙的,眼前繁忙的街景也像是罩了层灰冷的雾气。
路边小店散乱地开着,她不经意扫见路对面有家卖毛线的。
蒋幼眼睛一亮。
想起,曾经有那么一阵,学校女生中很流行织围巾。织好后,在下雪天或者圣诞节送给喜欢的男生,当做表白或者礼物。
不管对方接受与否,想一想,这样的年纪,递出去的时候说一句“我亲手做的”,好像就很青涩浪漫了。
——蒋幼蠢蠢欲动。
应该能学会吧?
好像还挺简单的?
思想活动没做完,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进了那家店。
老板是个胖胖的和蔼阿姨,先问想织什么,又叫她选个色。
蒋幼选了浅灰色的毛线。
周行远现在的外套以黑白居多,浅灰色都能搭,而且会显得气质干净。
“以前打过吗?”店主乐呵呵地,“我先教你怎么打,包教会。”
她现场给蒋幼演示起来,教学完毕,又送了两根棒针。
正要给装起来,蒋幼想到什么——
“我再要一团线吧。”
既然都学会了,干脆给哥哥也织一条。
于是又选了一团黑色的。
拿起来之后。
又想到:“要不……拿两团黑的吧。”
哥哥都有了,老爸是不是也得来一条?
老爸完了又有老妈。
那:“再要个白色的。”
于是满满当当拎了四团毛线。
灰色是周行远的,两条黑色的给哥哥和老爸,白色的呢,则是爱干净的老妈专属。
结账的一瞬间,蒋幼感觉像回到了从前。
从见过家长之后,他们家里买东西便总是这样几份几份地买,碰见什么好吃好用的,总想着每人都分一份。
老爸老妈自不用说,就连蒋子跃,有次都拿了俩枕头来,说是什么高级的乳胶枕,睡着很舒服,给爸妈和她家都带了俩。还特意声明,说稍高一些的那个是周行远的,叫他俩别用混了。
就……很家人的感觉。
是牢固亲近的,不可分割的家人关系。
不管是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都是如此。
店主阿姨麻利地装袋,同时打趣说:一下买这么多,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蒋幼接过零钱灿烂一笑。
“没办法,家里人多嘛。”
他们都是她不可以失去的家人。
蒋幼带着四坨毛线愉快地回到街上。
心里盘算着,最近快开学了,要写作业,还要练舞,再加上织围巾、攒钱……好多事要做啊。
忽然变成了个大忙人。
她算算日子,围巾情人节肯定是送不成了,也许要织上一两个月?那也太久了,恐怕冬天都要过完了。最好还是抓紧时间。
一边这样计划着,一边轻松地等车。
然而平时十分钟一班的公交,却迟迟没有出现。
阴沉的天色越来越暗。
眼看那车久久不来,蒋幼有点奇怪,低头看了看时间。
有风悄然地刮过去。
然后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眼前忽然花了一下。
就像是电影播到中途卡了一瞬,很难说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是一转眼,眼前的一切全变了。
方才公交站台上缩着脖子的乘客没有了,街上打着灯的喧闹也没有了,整个世界好像被按下静音键,空无一人,没有声息。
脚下还是同一个地方,街边却是高楼林立,那些散乱的小店消失了。
霓虹很亮,路面宽广,路中央有崭新的分隔横栏。
蒋幼认出,这是十年之后的广安路。
然而又太安静,是消了音之后的广安路。不真实,像幻境。
她心一下慌了。
身旁到处空空荡荡,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
“滴——”
猛地一声刺耳鸣笛。
她往后一顿,听到有人叫她名字:“蒋幼?”
扭头一看,是艺考班里她很喜欢的那位吴老师。
吴老师的车已经靠边停下,车窗滑下来,探出张清瘦的关切脸庞。
“你这怎么了,跑神了吗?怎么也不看路。”
蒋幼蓦然回过神来。
再去看,十年之后的广安路已经不见了。
眼前仍旧是之前那个简陋的公交车站,阴天,繁忙的人来车往。而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车流中。
见她脸色不对,吴老师看了看天气,又说:“你是要回家吧?上来吧,我送你一段。”
车里暖烘烘的,有清淡的花香气,烘着她冰冷的手脚。
刚才兴致勃勃买下的毛线团搁在腿上,触感柔软而毛绒。
一切都温暖舒适,跟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画面迥然不同。
蒋幼坐了半晌,才彻底缓过神来。
刚才那是……幻觉吗。
还是这样突然的,在提醒自己要回去了?
或者,像上次期末的高烧一样,只是再一次的“水土不服”?
心里又是那种隐隐的不安感。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吴老师问了句什么。
她讷讷接上片儿:“对的,我是实验高中的。”
吴老师笑着看她一眼:“那就对了,我说呢,差点把你跟另一个女生记混了,她是三中的。”
便以此为话题,聊了起来。
吴老师并不问她等车时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摆出对孩子的傲慢态度,她像个开朗的朋友一样,轻松地边开车边和蒋幼闲聊。
蒋幼的情绪慢慢好转起来,到最后,无意间提起数学老师老冯,吴老师说道:“我知道,冯波,我先生以前和他是同学来着。”
蒋幼惊讶:“是吗?”
她看看吴老师的侧脸,有那么丝好奇:“那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啊。他以前在政府上班儿,前几年过世了。”
去世了?
蒋幼蓦然一怔,捏着毛线团的手指停了下来。
下意识说了声对不起。
提起别人的伤心事,理应是要道句歉的。
吴老师倒没当回事,笑了笑说:“对不起什么?”
又说:“没关系,生老病死,都是常事。”
她语气淡然,好像真没有把这当做一件忌讳提起的事情。
蒋幼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要安慰么,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要再往下问,显然又太过冒犯。
毕竟死亡总是难以抹过的。
暖风洋洋,小小的车厢里温和地安静了片刻。
吴老师和缓地笑了一下,难得想要深聊几句:“我对这些事情看得比较开。有时候想一想,我们每个人不都在往那条路上走么,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而已。”
前面的绿灯没剩几秒,她缓缓停下。
“谁先走都一样,反正都有那么一天——等走到尽头了,大家又能再见面。”
……
“跟你说这个,好像有点早吧?”吴老师看着她笑笑,“能听明白吗?”
“能。”蒋幼说,“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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