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林染敢打赌，李泽言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么揶揄过。
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脸拉得好长，淡紫色的眼睛里隐隐有怒意，黑着脸的样子活像了炸毛的大猫。林染佯作未见的抱起才取名叫“李老板”的猫严肃，挥舞着它的爪子：“爸爸生气的样子好可怕对不对？我们去哄爸爸开心吧。”
李老板一脸的冷淡，任由林染把自己的小爪子挥来挥去，那禁欲的样子活像了李泽言。
林染把李老板塞到了李泽言怀里，他本来就气场两米八，穿着黑色的西装更是如虎添翼，就像是站在至高点俯视万物的王。而滑稽的是，王怀里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一人一猫对视着，表情可谓是如出一辙。
林染用逗猫棒去逗李老板，嘟囔说：“爸爸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是女孩子，叫李翠花的话，爸爸肯定不能同意的。”
李泽言发动技能“王之蔑视”：“以你这种对文字的领悟力和审美观，还是主动退学，免得砸了恋语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的招牌。”他说到这里，目光还在林染身上停留片刻，“我确信你的智商都用来弥补审美了，可惜，杯水车薪。”
林染把耳发掖在耳后，托腮直笑：“那李总你来取名，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审美。”
她笑得很美，不同于她平时乖顺而疏离的笑容，她现在的笑里有无尽的生机，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刺猬收敛了尖刺，变得温热起来。
李泽言见过她这样的笑容，那天在片场，她对周棋洛也是这样笑的，笑容中是发自内心的温驯。像她这样戒备心严重的女孩子，像她这样的女孩，不仅姣美，也足够优秀，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异性的目光，可是她却独独对周棋洛献上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否表示，只有周棋洛能够走进她的内心？
“这是你的猫，不是我的。”想到周棋洛，李泽言心里酸溜溜的，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伸着爪子去抓逗猫棒的小猫，他目光渐渐沉稳，“我没有给它取名的责任和义务。”
“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给你闺女的取名权的，可赖不得我。”林染从李泽言怀里接了猫，笑眯眯的说，“那就叫李老板啦，反正爸爸是李大老板，我们是李小老板。”
老是板着脸的“老板”组合。
李老板“喵”了一声，表情还是嫌弃。猫主子高冷的爱理不理，铲屎官格外殷勤的卖力讨好，一声声叫着猫主子的名字——“李老板。”
抬头时，她正好迎上了李泽言的目光，他的眼神还是如常沉稳，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他逆光站着，光勾勒出高大的身姿，林染怔怔的看着他，她一直是知道李泽言相貌英俊，可是现在，她竟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像是初识他。
他真好看，好看到可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平静的对视着，沐浴在她的目光下，李泽言嘴角轻轻扬了扬：“看够了么？”
他话音还未落下，林染就笑了，她笑得很美，眼里氤氲着温柔的笑意，就像冬日破冰而出的绿意，生机盎然。她笑着掖好长发，低头逗弄着小猫：“你这么好看，哪里看得够啊？”
李泽言觉得心里的不快在她笑起来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在第一次在机场遇见林染的时候，李泽言的确因为她和悠然的相似而震惊。但她们完全不一样，悠然像是养在温室的花，对世界充满着积极乐观的正能量，会不放弃的去争取一切，这也是李泽言欣赏她的原因；而林染家境优渥，本应更不知人间疾苦，但她对于这个世界存了不小的戒心，并且懂得自我伪装，她伪善又温柔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喜欢她。
可在那温顺的表象下，她并不是这样的富有亲和力，她是一只小刺猬，如果有人靠近她，她就会狠狠扎下去。
林染栗色的长发在阳光里亮晶晶的，她好像披上了一层轻纱。没有得到李泽言的回话，她低头，继续用逗猫棒吸引着李老板。李泽言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台投下的阳光中，看着那只被命名为“李老板”的猫，低声喟叹：“傻瓜，还不是仗着我疼你……”
他声音很小，林染没听清，抬头莫名其妙的问：“什么？”
李泽言扬了扬唇角，一句话也没有说。
或许源自于周棋洛的出面澄清，林染这个“超级巨星好友”的名头被坐实，自然免不了成了名人，更有不少人认为周棋洛意在保护林染，这才不承认恋爱关系。在这样的猜测下，加上李泽言的豪车几次在学校门前接送她，整个恋语大学里都弥漫着八卦的味道——超级巨星和不知名富豪之间爱的较量，究竟林染芳心属谁？！
比起这些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传闻，林染却担心起了周棋洛来——自从那天在庆功宴分别之后，周棋洛如同人间蒸发，不仅不再在微博热搜霸榜，连给他发的消息一直处在未读状态，甚至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也全是无人接听。悠然辗转联系上了他的经纪人沈远，对方也说周棋洛正在休假，连他也联系不上。
不安在林染心中蔓延，就像是当年他忽然失踪了一样，这一不见，就是十七年。
比起林染的惆怅，“总裁今天有心上人了”就显得格外轻松和随意了，几个二货还是每天在群里烦恼着李泽言的终身大事，被林染无情击碎梦境的魏谦把群名变成了“总裁今天心上人泡汤了”后，一个个端着老父亲的做派，哀嚎着“求总裁三十岁之前一定要脱单啊！”
这天林染刚下了课，抱着厚厚一摞书要回公寓，经过学校咖啡厅，遇到了许墨，在学校里，他总是穿着制服一样的白大褂，显得极有学术精神，往来不少学生正给他打招呼，他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女孩子捧着一杯大杯的奶茶，含着甜美的笑容和许墨说着什么，是上回在讲座见过的聂琪。
诚然许墨对林染是很好的，再加上有“母亲的朋友”这样的身份，也算是林染在国内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但林染始终无法相信他。故此，她也不愿意多生是非的去与两人碰面，当即要走开的时候，聂琪已然叫住了她：“林染？你也来买东西喝吗？”
躲不掉了。林染心中默念，转头微笑：“没有，只是碰巧路过。”又笑着说，“许教授，七七，好久不见。”她略一沉思，寒暄问道，“看来许教授的研究有了成果，祝贺许教授。”
这些日子，许墨一直在为某项研究忙碌着，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灯经常通宵不关。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八成是有了好的结果。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项目进程不错。”许墨笑得如常温柔，“谢谢林染同学。”
听起来，研究似乎并没有结束。
聂琪刚喝了一大口奶茶，正咬着里面的配料：“许墨哥哥一研究起来就不注意休息，有时通宵好几天呢，我都看不下去，这才让他陪我来买奶茶，也算是走走。”她两个酒窝那么可爱，眼睛也亮晶晶的，“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啦，你钢琴弹得真好。”
听她提起那天的节目，林染又一次想到了周棋洛的失联，抱着书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只是不肯让聂琪看出来：“还好。”
“那天我看了节目之后，我还跟许墨哥哥说，周棋洛很喜欢你呢。”聂琪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像是高山上的冰泉，“所以我想，就算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他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林染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她觉得，聂琪似乎想说什么，关于周棋洛的这次失联。
于是林染立即问：“什么意思？”
聂琪有一点诧异：“什么什么意思？”她又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只是觉得，周棋洛肯定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所以他肯定会保护你的。”
跟许墨不管怎么笑着眼里都没有一丝温度不同，聂琪的眼睛里时常都有笑意，这也就是林染断定她并不是许墨那样面和心冷的人。但这些也只是下意识的断言，并没有真凭实据。
聂琪方才的话并不足以取信，她甚至偏执的觉得，聂琪和许墨都知道些什么，甚至，知道周棋洛的下落。
可一位大学博士生导师、天才科学家，会与周棋洛这样的超级巨星有什么瓜葛？
林染沉默着，许墨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且宠爱的摸了摸聂琪的头：“七七，这样会为林染同学造成困扰的。”他微笑，端详着林染，“林染同学愿不愿意与我们共进午餐呢？”
“不用了许教授，家里猫主子还在等我回去。”挥去脑中念头，林染笑着回绝了这份好意，聂琪笑着问：“真的不要？我们要去吃很好吃的东西哦。”
林染目光掠过她，轻笑：“食物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吃才好吃不是吗？这样美好的午餐时光，我还是不要打扰两位了。”
许墨依旧笑着，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聂琪脸上倒是有一丝红晕浮了出来，不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静了一会儿，聂琪才笑：“那，我和许墨哥哥送你回去吧，你抱着这么大一摞书，很重的。”似乎知道林染要说什么，她抢在她之前说，“你就不要拒绝了好不好？难道我和许墨哥哥要吃人吗？”
林染被她逗笑了，也没有再拒绝。才在车厢后排坐定，手机就有一条推送——“三名伤者已转入普通病房，我市或成立专家团队调查原因。”
前几天不明原因造成内脏受损的报道还在持续，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推送。在人海茫茫的恋语市，对大部分人而言，“受伤”只是无足轻重，但是“不明原因”就足以造成恐慌。
如同刑/事/案/件中的无差别杀人，谁也不知道下次噩运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换言之，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第四个伤者。
推送下面的评论已经有上千条：“希望专家团队早点调查出原因，好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快中秋了还出这种事，不会是有鬼吧，这节还过不过了。”“求警察叔叔赶紧抓到犯人，我家就在出事的片区啊，我可不想我们家有人变成第四个不明原因的伤者。”
静静地握着手机，林染的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许墨轻易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的问：“林染同学不舒服吗？”
林染回神，微笑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会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呢？”许墨笑着问，看了坐在副驾的聂琪一眼，“难道真的害怕我和七七会吃了林染同学吗？”
“怎么会呢？”林染故作轻松的笑，掩不住脸色的苍白，“只是看到了前几天出现不明原因伤者的消息。”
许墨发动了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染同学之前住的酒店就在事发地附近，是因为这件事才想搬走的吗？”
“并不是，因为我在国内待的时间还长，一直住酒店，开销太大了。”林染说，她握着的手用力好大，还是不再否认这件事，“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人类会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而这次的事，除了伤势能够检验之外，其余都是一无所知，甚至受害者没有共同点。没有数据，也就是无法分析，更不能防范于未然。”许墨声音很温柔，“而人类对于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往往都会归结于灵异，但其实用科学的角度，或许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林染问：“比如？”
“比如……林染同学相信这世上有超能力吗？”后视镜中映照出他的笑脸，林染浑身一颤，想到悠然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心中陡然烦躁了起来——她讨厌这个话题。
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许墨对她已经表现在脸上的烦躁和厌恶熟视无睹：“很多人将超能力归结为神话中的法术，那种东西既玄妙又抽象。或许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以科学的角度说，超能力源自于……基因。”
“基因？”林染喃喃复述一次。
“人类在历时数百万年的进化与迁徙中，经历了无数次物竞天择的演变，才进化成现在的模样。可是在人类里，或许有那么一少部分人已经进化出了常理所不能解释的能力，也就是超能力。”许墨如同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纵然林染十分抗拒这个话题，但又不得不听进去一些，“这样的演变出的能力，被人称为evol，而这些超能力者，被称为evolver。”
evol和evolver……林染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但她很厌恶这两个词，非常厌恶。
“超能力者？与其这么称呼他们，不如说，他们是异类。”林染握着小拳头，因为心中烦闷，她的语气甚至有点冲，“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并且被排斥的异类。”
“绝大多数人排斥evolver，恐怕不是因为不能接受，而是恐惧吧。”聂琪笑起来，喝了一大口奶茶后，神情十分雀跃，“人类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何况对方是和自己一样拥有高等智慧的人，并且这些人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又怎么会不产生恐惧呢？evolver每一次出现，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利用他们的能力制造伤害或者杀戮，对普通人而言，他们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落下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聂琪说得十分轻松，只是传进林染耳中，每一个字都让她的指甲陷入掌心一分，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所以说，evolver是异类，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异类。”
“因为有所不同，所以冲突在所难免。”许墨轻笑，“可是这是被基因所赋予的能力，来自物竞天择所进化出的能力——evolver是人类进化的方向。等到了有一天，所有的人类都是evolver，不再有差异，这份排异心自然会烟消云散。”
“许教授的观点确实很精彩。”林染不动声色的嘲讽了一句，“可是进化是不可能被人为所控制的，这是数亿年来的自然法则。”
“如果我说，进化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呢？”尽管听出了林染的咄咄逼人，但许墨并没有生气，他依然含着如常的笑容，从后视镜里审视着林染脸上的讶异，目光将她从上至下的扫了一遍后，才轻笑，“在十几年前，就有一批先进的科学家，已经找到了人类控制进化的钥匙。”
控制人类进化的钥匙？林染有点茫然，莫名的，有惧怕和惊讶一起从心中生了出来。
“可惜，这把钥匙在一场事故中遗失了，时至今日，也没有再找回来。”
像是看出了林染的心思，许墨笑着说出了结果。林染沉默了片刻，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自己被韩野拉入了一个群里，群名赫然写着——“告白作战总指挥部”，群成员有安娜、顾梦、悦悦、韩野。
林染：？？？
还没等她在群里发问，韩野艾特全体三次：同志们，到了事关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今晚七点饭局，作战正式开始，我们的目标是——
林染脑子里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有蛀牙。”
她正忍笑，就看到悦悦回复：帮老板拿下白警官！
顾梦也附和：让白警官和老板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架势……林染脑子里浮出一个猜测来，飞快的打了一句话：悠然要给白警官表白了吗？
安娜：应该是，今天悠然给白警官打电话的时候特别紧张，脸都红透了。她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很容易分辨。
韩野：我白哥等了老板这么多年，终于！终于！终于等到老板了！！
林染：是是是，你白哥这棵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这老父亲的做派，跟李泽言身边那群二货有什么不一样？
想到李泽言，林染心里甜丝丝的。
一直到了林染租住的公寓楼下，她向许墨和聂琪告别。目送她进了公寓大门后，许墨才重新发动车，聂琪乖顺的坐在副驾，笑嘻嘻的看着手机：“看来，她对evol怀有不少的怨恨情绪呢。”
“是怨别人，还是恨自己？”许墨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敛去笑容的他，眉眼间带上几分阴狠，“不过是试探一下她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目的。”
“可试探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啊。”聂琪撅着嘴，纤细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有些孩子气的嘟囔，“关于她和那个制作人的猜测结果的验证，你准备什么时候进行啊？”
“很快就会了。”许墨扬了扬嘴角，又转向聂琪，柔声问，“今天怎么在她面前提到helios？”
聂琪咯咯直笑：“试探一下嘛。helios为了见她，可受了不少的罪，她倒是一无所知。”她想了想，眼里是晦明的光辉，“在幻象中被反复摧残折磨，若是意志不坚定，只怕早就疯了。”
“hera不会下那么重的手。”许墨伸手，摸了摸聂琪的小脑袋，“如果你我猜想属实，那么一旦她完全觉醒，helios是唯一可以制衡她的存在——zeus和hera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催醒计划，或许很快就要开始了。”
林染回了家，李老板正在阳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听到动静，耳朵晃了晃，并没有动。林染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它，就着昨天剩下的炖牛肉热了午饭，转头就看见李老板坐在厨房门前，一脸的嫌弃。
这货绝对是李泽言失散多年的孩子！
林染上前挠着李老板的下巴，轻声说：“李老板，不许学爸爸板着脸，你是女孩子，这样以后没有帅气的小公猫喜欢你的。”
李老板傲娇的拿屁股对着林染，自己去食盒吃了两口猫粮，又躺在了阳台上晒太阳。
林染好气又好笑时，接到了悠然的电话：“小染，今晚七点，一起吃个饭吧。”
她声音有点忸怩，林染想到“告白作战总指挥部”里的聊天，故意说：“怎么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告诉白起的……”悠然支支吾吾，“我今晚也约了白起，我、我就是有点怂……”
林染完全可以理解悠然的心情，女孩子对于这种事一向都是羞的，更不说悠然是个乖乖女。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悠然现在的不安和羞怯，好像连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可以感觉到。
“嗯，我知道了，那我下午下课之后到你家来。你放心，白起他很喜欢你的，我保证。”
悠然听起来一下子如释重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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