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黑暗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手术刀和针管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来，林染身边围满了人，他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桀桀怪笑，林染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见，他们清一色穿着白大褂。
她记得这些人，更记得这种味道，就像是烙印，被磕在了她的骨血里。
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人，蛮横的抓住她的手，一管一管的抽出她的血，或者是向她注射药物，而后将她关在四面都是玻璃的房间里，近距离观察她接受药物之后的反应。林染还记得，注射了那些药之后，就像是全身骨头被一寸寸绞碎了，连头发丝都带着痛楚。
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些白大褂还会拿出仪器，刺入她的脊椎，一点点的抽取骨髓。
人体实验。
这就是人类，一面叫嚣着人权，一面坦然的拿年幼的同类做着惨无人道的实验，美其名曰“为了人类的发展”。
林染挣扎，黑暗里只有她一个人，手臂和背上尖锐的痛楚让她全身都在发抖。她蜷缩在地上，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有一点的亮光出现，是一星火光，那点火光就是燎原的猛火，一瞬间席卷了整片黑暗。林染被火焰团团包围着，虽然是在梦里，但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皮肤被烧灼的痛苦和炽热的温度，就像是五岁那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把自己包覆，无处可逃。
为什么她要被加诸这一切？！为什么伤害她的人不能得到应有的报应。善恶有报这种话，只是弱者的心理安慰而已！
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林染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肩，哪怕是醒来，她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全身的剧痛，好像有一只手将内脏给紧紧的捏住了。她惊恐的喘着气，棉质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她坐起身子，觉得很冷，窗外的圆月似乎带着一分凄楚，平静的俯瞰着大地。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五脏六腑的剧烈痛楚也渐渐消失了，林染失神的端了床头柜上的杯子，里面盛着她睡前晾的白水。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她碰翻了杯子，杯子一下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连一向高冷李老板都探着脑袋来看。水沿着床头柜一滴滴的流到地上，那森冷的水滴声，月光下银白的水渍，阴森不已。
林染觉得很累，就像是被人把浑身力气都抽干了，甚至眼前有金花飞舞。她来不及处理一地的狼藉，只是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眼前隐隐出现那个金发的小男孩，她下意识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片虚无。
救命，救救我……
周棋洛……
再次醒来，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林染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她觉得胸口很闷很重，低头一看，李老板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林染费力的坐起身，薅了一把李老板的毛：“你担心我啊？”
李老板高冷的“喵”了一声，又拿屁股对着林染，傲娇的样子就跟李泽言一模一样。
她胸口好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和无力感，她难受得厉害，起身后蹲在床边好一阵才缓过来，恹恹清理了一地的狼藉，又给李老板换了猫砂，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坐在沙发上，胸口的沉闷与四肢的无力越来越明显。她喝了一点牛奶，可是很快胃里就传来恶心的感觉，她不得不冲到厕所，全吐了出来。
看着镜中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林染抿紧了唇，指尖因为呕吐的剧烈而有些酸麻。
这次的症状，比搬来这里的那一天严重了不少，是否也表示着……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林染来不及想明白，慢慢回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是李泽言打来的：“泽言……”
李泽言的声音沉稳得让人安心：“怎么没精神？”
“我才醒。”林染呼吸有一点重，就算是站着，她也觉得费力，索性坐下，小嘴微张，尽力汲取着氧气。她的呼吸声拂在麦上，那头的李泽言沉默了一阵，语气急了一些：“乖乖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你过来做什么？”林染努力想把声音提高一点，发现自己做不到之后，干脆遵循本心，躺在了沙发上，“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不认为傻瓜的理由足以成为事实的判断依据。”李泽言毫不客气的怼了她，最终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听话。”
“我休息一下就好。”林染说，“我再睡一会儿，如果醒来还是不舒服，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她胃里仍旧是止不住的恶心，强压了好几次才勉强露出笑容来，“泽言，我不想去医院。”
每每想到医院里充斥的消毒水味，她就觉得回到了小时候的噩梦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会像小时候一样折磨她。
李泽言沉默了很久，才做出了退让：“吃一点东西再睡，如果醒来还是不舒服，马上给我打电话。”沉默了一阵，他轻叹，“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林染乖巧的答应了，挂了电话后，林染强忍着反酸的恶心，逼着自己喝了一杯牛奶。自己则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推送。因为一上午没有清理，所以已经有十几条推送没有阅读了。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是——“金融传奇首带女伴出席，疑恋情曝光。”
似乎在昨天，也是这个平台发布了罗嘉认爱李泽言的消息，这些媒体为了博取眼球，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眼前浮现出李泽言的脸，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温柔的吻，他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林染觉得耳畔有些烫，心里甜丝丝的。
只是下一条推送，却让林染脸上顿时就白了，静了好一阵子，她点开了那条推送——“中秋夜再现不明原因伤者，团圆日又添血光。”
“日前，我市三名不明原因内脏受损的伤者均已转入普通病房疗养。昨日凌晨，我市区内再次出现六名伤者，与此前伤者症状一致，均无外伤和中毒迹象，内脏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损。”
新闻下面的评论已经累计了几万条：“不会真的有鬼吧！中秋节晚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这种事太可怕了，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怎么会伤到内脏？”“我还是去庙里求观音菩萨保佑吧。”
林染默默的翻着评论，原本因李泽言而雀跃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又出现更多的伤者了，而且比上次多了一倍。
她从醒来开始就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仍然无法无动于衷。
正值百感交集之际，电话又一次响了，是悠然打来的：“小染，今天又有伤者出现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染将脸埋在被子里，心里压抑得厉害，悠然问：“小染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我们昨天在群里太过分了？”
“没有，我很好。”林染没什么力气，翻了个身，轻轻说，“别担心。”
“真的没事吗？”悠然嘟囔了一句，“你要小心一点啊，我刚才看到网上有人说，如果把两件事的事发地点标注出来，最密集的中心点正好与恋语大学垂直，好多人都说是恋语大学闹鬼呢。而且今天这件事，离你的公寓也很近吧？”
林染轻轻“嗯”了一声：“我会小心的，别担心。”她想了想，又问，“那……白起他们是不是介入调查了？”
“是啊，他今天休假，我们在外面玩呢，可是他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悠然抱怨了一句，“说起来，你和李泽言，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嗯……”林染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空出来的那只手死命掐着掌心，似乎松一点，理智就会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她恹恹说，“还差一点点吧……”
悠然“嘿嘿”直笑：“我昨天还想呢，如果你真的跟李泽言在一起了，以后我可以走后门啦。拉着你去做汇报，他肯定不会再怼我！”
她傻乎乎的话让林染抿了抿唇，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们俩可能会一起被他怼的。”
和悠然说了几句，林染也就挂了电话，睡意袭来，她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下午两点，林染才醒来。或许是因为睡了一觉，她精神好了不少，起床吃了一点面包，又洗了一把脸，小脸才渐渐有了血色。只是生理上舒服了很多，心理上却是愈发压抑。拉开窗帘，窗外刺眼的阳光让林染有些恍惚。
就像……五岁时手术台上明晃晃的灯。
林染在窗前立了好久，又见时间还早，便决定去学校图书馆看一会儿书。
因为再次出现了伤者，恋语市人心惶惶，加上传闻跟恋语大学有关，通往恋语大学的路上人比往日少了许多。秋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耀眼得灿烂。林染抱着厚厚的书，站在街道上，秋风吹拂着落叶，一地枯黄。
这座城市看起来这么的静谧，铅华尽染，谁又能想象得到，才发生了近乎灵异的受伤事件。
人类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可是忽略了一件事，这世上可怕的东西，是人心。
到图书馆的时候，因为步伐有些快，林染觉得有点闷，脑子也有点发昏，找了个角落坐下，她压了压眉心，想平复这份不适。图书馆里人并不是很多，除了绵长的呼吸和纸张被翻开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杂音。林染坐在座位上，手机又一次传来推送消息的提示音，林染本能觉得不好，手机上黑白分明的字——“中秋夜伤者症状加重，现已送入icu病房。”
看着那清晰的字迹，林染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或许是心中郁闷，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小脸迅速变白，额上甚至渗出了冷汗来。林染撑住额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难受，她微微张开嘴，像是缺氧的鱼一样大口喘息。
梦里的剧痛又一次回到了身上，林染紧紧的捂住手臂，想要平息这份痛，可是这份痛就像是有意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渐渐蔓延到了全身，疼得要命。她茫然而惶急，额上冷汗汇成小股慢慢的滑落下来。
她的呼吸太过急促，很快引起了身边人的察觉，一个女生看出她的不适，赶紧起身扶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林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张口想说什么，但女生的脸渐渐模糊，她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悠然今天很郁闷，她敢打赌，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因为在约会时男朋友的工作电话响个不停而狂躁的。
看着身边还在打电话的白起，悠然小嘴都快撅上天了，狠狠地咬着奶茶里的椰果。白起和电话里低声说着，表情有点凝重，直到一个电话打完，他的表情也没有一点的放松。悠然赌气一样踮脚捏着他的脸，气鼓鼓的说：“白警官，你这电话打完了吗？”
“嗯。”白起有点愧疚，摸了摸悠然的头顶，“抱歉，我应该更专心一点的。”
悠然噘嘴说：“是应该专心一点，你的宝宝在旁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她一面说一面扑到白起怀里，“你的宝宝生气了，你订购的单身狗套餐即将生效。”
白起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的抱着怀里的女孩：“抱歉，是我不好。我会多注意你的感受，别说这种话……”
他像是慌了手脚，悠然没忍住笑得身子都在抖，伸手捏着白起的脸颊：“白警官，退订单身狗套餐请回复‘宝贝我错了’，退订立即生效哦。”
明白悠然是在逗自己，迎上她的笑脸，白起耳根有点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宝贝我错了。”
他的怀抱很烫，悠然脸都红了，埋在他怀里轻笑：“那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啦。”话音未落，又有电话铃声传来，她皱起秀气的眉头，正要生气，却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悠然有点尴尬，在白起唇上啄了一口，这才接了电话：“许墨，有事吗？”
被亲了一口，白起浑身都有点发烫，羞得连耳朵都是红的。听到是其他男人打的电话，他有一点不高兴，将怀里的悠然抱得更紧，悠然温顺的待在他怀里，听完听筒里的话，她吓得挣开了白起：“你说小染昏倒了？！”
白起顿时皱了皱眉，悠然三两句和许墨说完，急得脸都变色了：“白起，小染她在图书馆晕倒了，许墨才送她去医院，我得去医院看看。”
“好，我陪你去。”白起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难明的光，看着悠然焦急的样子，他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悠然，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有关这九名伤者的事。”
他很认真，让悠然愣了愣，说：“这九名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是，看起来他们除了住处接近之外，没有任何关联，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而已。”白起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因为特遣署有他们的资料，换言之，这九名伤者，无一例外全是evolver。”
悠然猛然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猎杀evolver？就像以前……”她想到曾经在夹缝中遇到人想杀自己，如果不是选择相信白起，恐怕她已经死了。
“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动机，但是能让人毫无外伤和中毒迹象的出现内脏受损，除了使用evol之外，根本不可能做到。”白起表情有一点凝重，“在这种时候昏迷，是巧合的概率很小，或许林染也是因为……”
悠然咬着下唇，轻轻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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