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沧月篇.进山.2
苏灵沧都给忘了，房明烬把掠连安置在凌云峰，由章瑜师兄看管。
空青被周掌门关在院中，不得外出，罚他禁闭已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放出掠连这样的罪，实在是不小。
空青没有偷偷溜走同他们去寻掠连, 而是托人去报告周掌门。
周掌门要求与空青谈话。
苏灵沧与房明烬站在门口等候。
苏灵沧目光复杂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起最初空青收下掠连时，眉宇间皆是不在意，当她是灵宠，未料他与掠连会经历这么多的事。
又想起房明烬所说，空青前世便是房明漾，是掠连的挚爱。
因果轮回，谁又逃得过？
苏灵沧偏过头看向房明烬, 眼底一闪黯然思绪。
空青走出屋子后，脸上赫然印着一道巴掌，苏灵沧见状，有些想象不到，周掌门那般性子的人，竟也能被空青惹怒动手，“你这。”
空青摇摇头，眼底含着淡笑，“师父原谅我了，我们取寻连儿罢。”
空青眼底阴霾一扫而空，脸庞漾着神采熠熠，他知凌云峰往何处走，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御剑飞行去寻掠连。
苏灵沧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
“他与从前不像，仔细一看，又没变。”
苏灵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继而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在羡慕吗？
她心底微微阵痛, 敛去眼底湿意，“去看看罢。”
凌云峰离长青山不远，他们很快便回到凌云峰了。
由凌云峰弟子领路，苏灵沧一行人走向后山。
半山腰上，是新修的茅屋，院子也被打扫干净了，院外被贴房明烬所作的符。
空青没留意，差点受这道符所伤，房明烬一手扯过他的胳膊，轻敲他后脑，“莽莽撞撞的。”
他摘下符咒，朝他道：“进去吧。”
空青目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苏毓河的语气有些奇怪，仿佛他们很亲昵似的，但这么疑虑很快消失不见，他谨慎的进院子。
“哇哇。”他的腿被一个奶娃抱住。
明明孩子只有几个月大，却能走路了。
奶娃两只短胳膊抱住空青的腿, 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他。
苏灵沧跟着进院中，掠连从屋内出来，朝他小跑, “明，漾。”
“明，漾。”她扑向空青，欲要扯他衣领，想要看他的心脏，而后连忙退回去，退回来将孩子抱回去，朝他摇头，目露惊恐，“不，杀。”
“我已经没事了。”空青安抚道，“连儿，莫怕。”
“苗桑已亡，你不必害怕。”房明烬在一旁开导道。
掠连迟疑的看向空青，想靠近却又不敢。
“给我看看孩子，可好？”空青缓声道，“过来。”
掠连朝他走了几步，将孩子递给他，许是空青是孩子的父亲的原因，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孩子喜欢空青得紧。
房明烬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一幕，继而眼底泛起淡淡的怅然，落在苏灵沧身上。
一家人团聚，苏灵沧自觉她在这总归不是一回事，便走出院子，朝山顶走。
房明烬朝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便跟在苏灵沧身后。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苏灵沧眺望远方，问他：“何时让我恢复记忆？”
“你为何着急恢复记忆？”房明烬反问，“承载两世的回忆，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灵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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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剑灵山时，张明徽还是不放心，又寻了好多法宝给他徒儿，望了房明烬几眼，道：“好生照顾她啊。”他附在房明烬耳边低声道，“我见她情况不太对，你好生注意注意。”
连张明徽都觉得不对劲，那是真的不对劲。
房明烬郑重的点了点头。
章瑜道：“要不然，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苏灵沧摇头，“不必。”
章瑜担忧道：“那你们小心点儿啊。”
想来也是，在妖界暴露了身份都能存活下来，剑灵山的妖哪有妖界的凶狠，现下还有流月姬丞与他们一同入剑灵山，也没什么好担心。
偏偏，章瑜觉得他师妹不太对劲。
从前他师妹与毓河闹性子，不说话，那也能看出她在闹性子，在怄气，或是在难过，现下他师妹就像木偶似的，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房明烬朝他道：“我会照顾好她。”
章瑜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回屋里。
他们一同前往长青山，周掌门在后山等候他们，启动灵机门的开关，从袖口里掏出万灵石递给他俩。
苏灵沧接过万灵石，微微鞠躬，“多谢掌门。”
“我陪你们去。”
远处走来洛齐，他这阵子的上虽未完全痊愈，但也能来去自如。
他走到苏灵沧面前，“我知剑灵山哪儿有上佳的灵物。”
自然，洛齐话都说到这份上，肯定得带上他了。
苏灵沧抬眸，浅褐色眸子映着房明烬和洛齐的模样，缓缓点头。
灵机门打开，苏灵沧一脚跨进漩涡里，被卷进去。房明烬都来不及抓住她，摇摇头，一一跟着跃进灵机门。
苏灵沧再次回到剑灵山，眼底浮起怅然的神色。
洛齐稳稳落在她身侧，苏灵沧扭头问：“往哪走。”
洛齐笑道：“你可真信任我。”
苏灵沧沉默片刻，“骗我的吗？”
洛齐摇头，意有所指道：“我向来不屑骗人，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苏灵沧装作听不懂，“往哪走？”
房明烬落在苏灵沧身侧，想要伸手去牵苏灵沧的手，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洛齐见房明烬这小动作，似笑非笑：“呵，跟我来。”
房明烬望着苏灵沧的侧颜，心中思绪复杂。
苏灵沧抬眸，“是要回那月桂树前，才能恢复我的记忆吗？”
苏灵沧又提起这事了。
房明烬脑海片刻扑捉到苏灵沧想做什么，可很快又一闪而过，他点了点头，“没错。”
苏灵沧释然一笑，“等寻了灵物，便去那罢。”
房明烬点了点头。
沿着洛齐的领路，苏灵沧越走越熟悉，看周遭熟悉的景色，她眼底泛起湿意。
这片区域，是他们遇见花萼蟒，毓河为了护她周全，以身饲蟒的地方。
走到那片瀑布前时，苏灵沧想起，毓河刨开花萼蟒腹部，食去它的妖丹，当时血染了一地，毓河怕她的裙子被血染脏，小心翼翼的移开她裙摆。
“木芍，还不出来见我！”
洛齐一声喊，叫回她的思绪，她心神一动，压下心中酸涩的情绪，指尖深陷掌心，忍不住咳一声。
房明烬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眸光沉了沉。
周遭漾起淡淡的芍药香味儿，不消片刻，洛齐眼前站着一只妖。
苏灵沧当即认出，这便是当时助她一程寻到花萼蟒的妖，身上的味道她并不陌生。
它身形与洛齐差不多高，样貌出众，嗓音却又雌雄莫辨，极为沙哑，它一袭长发至腰间，白衣胜雪，视线悠悠落在苏灵沧身上，“哟，又回来了啊？”
苏灵沧不知作何反应，浅浅点头。
“我记得你种了好多莲花，拿一株给她罢，她需要。”洛齐道，“要灵蕴最为充沛的那株。”
“洛齐，多年没见，你还是这般样子。”木芍看向苏灵沧，“灵蕴最为充沛的灵植，应当是月桂树下存活的风铃草罢。”
苏灵沧心神一动。
洛齐问：“除了那风铃草，没别的了？”
“你想要灵蕴最为充沛的，那月桂树可是剑灵山的灵脉所在，灵蕴充沛，存活在那处的灵植，可不就是最充沛的？”木芍缓声道，“我看你们有要是在身，便不留你们了。”
洛齐看向房明烬。
房明烬点头。
苏灵沧朝木芍道：“多谢，打扰了。”
房明烬牵着苏灵沧的手，往另一片区域走。
再次回到月桂树前，苏灵沧心情有些微妙，毓河第一次变为成人的模样，便是在此处。
苏灵沧仰着头，月桂树花开，四处洋溢着淡香。
房明烬蹲在月桂树前，看见那一小捧风铃草，仰头朝苏灵沧道：“我们把它摘了，便回去罢。”
“还没帮我恢复记忆呢。”苏灵沧笑着，深深的看着他，“就在这罢？”
房明烬站直身子，两只手抓住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洛齐走上前，“恢复记忆？”
“难道你们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吗？”苏灵沧笑着说，“帮我恢复记忆罢，连同丢失的感情，也一同恢复过来，届时欠你们的，也该还了。”
洛齐沉默片刻，“承载两世记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不是以为，你恢复记忆了，便会如我这般？”房明烬蓦然想通了，寒意滲入全身，沉声道：“你不想活了。”
苏灵沧摇头，反问：“我恢复记忆，又怎会活不了？”
“你抱着那道念头，抱着若你恢复记忆，便也如我这般，是吗？”房明烬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既愤怒，又难过，明明苏灵沧恢复记忆，便能唤回曾经的感情，可他感受不到任何开心的情绪，甚至是愤怒。
她宁愿恢复记忆，想另一道魂魄将她取而代之，就如她活着，却放弃了生的希望，他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斥责，恢复记忆的苏灵沧是苏灵沧，也是沧月，他又在气什么？
苏灵沧静静的看着他，反问：“如你那般是何意？你不是说了，你便是毓河吗？若我恢复记忆，我便不再是苏灵沧了吗？”
房明烬一时哑然。
“我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也没有想不开。”苏灵沧说着，又笑起来，“我只是觉得，恢复记忆后的我，才是沧月罢。”
“欠你们的是沧月，若我不恢复记忆，对我来说，不过是无端承受了这些无妄之灾。”
不是这样的。
房明烬摇头，苏灵沧分明是放弃了，她放弃她自己了，就算有魂魄夺去她的躯体占为己有，她恐怕也不会有所表示。
可他却反驳不了她的话。
她说得没错，她不记得前世的事，却要为前世负责，对她来说，又有多么不公。
洛齐在一旁听着，陷入沉默。
苏灵沧坦然的笑了笑，“开始罢。”
苏毓河红着眼，“好。”
房明烬一手贴在月桂树上，一手落在苏灵沧的额头。
暖风掠过苏灵沧的的发丝，她缓缓闭上眼睛。
她再次睁眼时，不是她前世所在的地方，而是她第一次看见房明烬时的地方。
苏灵沧下意识四处搜寻，最终看见了一道身影，她上前几步，“毓河。”
苏毓河转过身。
明明每天都能看见房明烬，可她却觉得陌生，眼前的人才是苏灵沧熟悉的眉眼轮廓，她红着眼后上前几步，继而又后退，转过身，颤声道：“我怎么进来了？我要出去。”
“阿沧，你答应过我，要想开。”苏毓河走向她，懊恼道，“毓河总把阿沧惹哭。”
“我恢复记忆，怎会是想不开？”苏灵沧质问，“沧月是我，我便是她，算哪门子想不开？”
苏毓河沉默半响，“你乃转世，魂便是一条，你就算恢复记忆，也不会如我们这般，你只能被迫承载两世记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没关系，我记起从前，重新爱上他。”苏灵沧看向他，“这样岂不是很好，你说对吗？”
苏毓河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声。
苏灵沧的心口骤然一紧，疼得她喘不过气，她勉强的笑了笑，“毓河，你放心罢。”
苏毓河深深地看向她。
苏灵沧欲上前，去抓住苏毓河的手，却发现，苏毓河的身子是虚无的，她抓不到。
她垂着眼，泪珠滚落，笑了哭，哭了又笑，抬头看向她，“若我恢复记忆了，我便能爱他，你放心罢。”
苏毓河心疼道：“莫难过。”
忽然间，地面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苏灵沧陷入无尽深渊，她看见苏毓河的身子趋近于透明，好似就要消失不见。
苏灵沧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溢出泪水，轻喊：
毓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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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沧，你又突破一程修为了，真厉害。”
苏灵沧睁开眼睛时，见四周环山，山底泉水潺潺，岩石上坐着两人，准确来说，是她的前世，和另一个女人。
她见过这个女人，她曾祈雨时，挽月送她去神界，遇见的女人，原来她真的是她的姐姐。
沧月一袭淡紫纱裙，灵动的杏眼染上笑意，“姐姐莫慌，阿沧这是运气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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