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这不是你的小女友吗？”，车里的男人揶揄地笑，他推开车门，撑开一把黑伞迎上教学楼台阶，“快进来吧，雨真大。”
楚子航没看他，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你向男人问好，准备走向车门大开却无人光临的副驾驶座，男人叫住你，“诶，小女友，你们一起做后排吧，男的帅，女的靓，天生一对！”
男人钻入车厢，嘴里念叨，“想起我当年追你妈”
“她有名字。”，楚子航有些心烦地打断他，“而且她不是”
“不是什么？”
“开车吧！”
“害羞了啊。”，男人调侃，对着中控台喊了一声，“启动。”
无光的暴雨击打车身，犹如鬼魂般的钉子不断锤入灵柩。男人一路絮絮叨叨，从中控台权限说到昔日岁月，可惜不怎么会聊天，每句精准踩雷，把楚子航激起尖锐的反骨，刻薄的讽刺脱口而出。
雷电悬在恶相的黑云间，迈巴赫引擎爆鸣，甩头驶向高架路，音响里的《dailygrowing》被人悄然停止。
“台风要来啦。”，你看着窗外，轻轻说道。
一切都按你看过的那本小说，剧情来到尼伯龙根，叠影无数的龙侍聚集在车外，男人抽出一把御神刀，洞穿车门，在银白雨幕里上演杀戮，而高速出口骑乘八腿战马的奥丁正肃穆等待，你将欣赏一场父亲的恢弘落幕。就像石之海空条承太郎主动选择了父亲身份，沉睡入海底那般动人。
车窗上的黑血被暴雨冲刷又覆盖，外头死侍金色的瞳孔像是火炬般亮起来，楚子航痛苦地抱着头，蜷缩起来。
你的太阳穴也剧痛，血管内有如电钻施工，你的视力从未如此敏锐，超出人类肉/////亻本的极限，座椅的颗粒纤维变成凌乱的青紫色线条，像是无数的蛇衔住自己的尾巴，飞快转动。
你看到一座白色大理石建成的祭台，雕塑细腻的纹理不再洁白、光滑，凝固着暗沉的血迹。一名女人，红绸蒙盖黑发，被一只雕有月桂花饰的长///木仓钉于柱子，一条沟壑在她脚下开裂，白烟不断。
被缚的女人缓缓展开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发问。
“灵视，你的血脉带你来到这里。”
“你是谁？”
“卡桑德拉，特洛伊的白王祭司卡桑德拉。由于我拒绝信仰，白王座下的阿波罗降下了诅咒，投出了长///木仓，使我在这根柱子上无休止地生死轮回，我的预言不再被人听见。”
她说着，流下两行泪。
“你在哭自己吗？”
“我在哭你。你将继承我的言灵和诅咒，迷失在重复的时间中。”
像未播完的电影中，猿猴将骨头扔向天空，变成了飞船。你从飞船上跌落，返回几千万年前的荒野，天地间只有一头黑色的巨龙，它张开双翼时就到了黑夜，睁眼就变成白昼，一双灼热的金瞳是灼烧世界的太阳。
时间开始加速，快到一定程度，给人带来静止的错觉。从黑色巨龙创造后裔到了它被背叛沉眠，龙族始终笼罩在人类历史的背面，你看见注定来临的末日，大地被灭世的岩浆覆盖，像一夕毁灭的庞贝古城，所有人类如同落花坠地，苏醒的黑龙在天际嘶吼。
神经剧痛，超额的信息量海啸般摧毁理智，在你即将昏迷之前，骇人的景象截然而止，世界开始倒带，回归到万物凝固的蛮荒，一切重新开始。
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你的自我意识飞快消退，甚至对上个世界的真实产生了动摇。
有人说，世界最深邃的死亡是在孤独中死去，因为无法忍受的寂寞啃噬自身，从脚到头，连骨带肉。
而你所感到的，是虚无自身的意志，你的心灵无波无澜，即将被同化为一块石头，像月球上的黑碑那样，见证无数次循环重置的历史、失去线性概念的时间、毛线球般团绕成同一个存在的过去与未来。
有什么是真实的，是高于这个世界的，是注定而稳固的，你回顾这个世界的原本面貌，那应该是出自一本幻想书籍。想到这，你的精神像风暴中的船投下的沉重铁锚，你抓住那点牵引，挣扎地爆发出非人的威严的吼声。
如同敲响了亘古的钟，那本书的剧情从你混乱的脑海中浮现，变成金色的河流，泛光的水花流沙般落在你裙边，向两侧分开，开辟出一条道路。
尽头耸然屹立着一座塔楼，多立克柱式的白色柱廊环绕，重重叠叠，散发着寂光。
你徒步踏入，迈上花纹遍布的螺旋阶梯，足足一百八十层，来到最高处的白色祭坛，金色流水从你身后回流，涌入塔楼，越过你的脚背，变成层层环绕的丝线，在塔尖升起月亮般的金球。
“再见。”
你向前世告别。
从此，你既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再记起原来的家乡。你是无法归去的奥德赛，在旅途中享用炫目而幻灭的死亡风光，在恐惧和欢愉下颂唱亡者的哀歌。你将不断目视那些被你拯救的人再次踩入命定的织毯，如同盛大剧目开演前一秒演员们在幕布后各安其位。
你睁开眼，黑血斑驳的车玻璃上，黄金瞳幽火似的燃烧。
楚子航坐在驾驶位，迈巴赫十二缸引擎咆哮，撕开厚重的雨幕。
你安静地看向车后，男人后背魁梧，血雾蒸腾，他沉稳抬臂，刀光就像银色闪电，掷向结晶体般的八足骏马额间。
那抹赴死的背影，无畏又柔情，牵挂着人世的爱意，将你恍惚的世界鲜活起来。
为了这庞大的快乐，你无声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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