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府
马车驶向长平侯府。
郦玉熙稳住娇躯弯腰进来,福了福身,低眉顺眼:“父亲。”
“你还知道回来?”
郦兴然坐在马车主位上,年近不惑,面有褶皱,却还是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他大力地拍了下桌,眼含怒气,周身泛着酒气。
他看着走进来的郦玉熙,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注意到郦玉熙苍白的脸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可还清楚?”
林氏与郦挽月齐坐一边,林氏与郦兴然靠得近,闻此忙侧身轻拍郦兴然的背脊,软着嗓子道:“侯爷,别动气。”又转头对指责郦玉熙,“熙姐儿,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偏偏晚归,叫我们好等!”
郦挽月是个孝女,也体贴地斟好茶给郦兴然,“父亲,您消消气。”
郦兴然接过茶喝了口,在林氏和郦挽月的劝解下紧皱的眉终于舒展,还是月姐儿贴心。
瞧这父慈女孝、恩爱温馨的画面,郦玉熙眸子低垂,嘴角勾起一掠而过的嘲讽笑意。
郦玉熙轻声道:“母亲教训的是,这次是女儿有错在先。”
她顿了顿,软着嗓子低语解释道:“父亲,女儿就是有些头疼,在偏殿小息一会,忘了时辰才晚回,还请父亲体谅女儿并不是故意的。”说着语调中渐渐带上哭腔,片刻间郦玉熙低低啜泣起来。
伴随哭声,她眉目间的病气忽隐忽现,带着三分娇弱,再配上雪白的氅衣,好似误落凡尘的瑶池仙子,更是我见犹怜。
林氏和郦挽月交接了眼神,林氏自然知道郦挽月的算盘。
随后郦挽月暗自打量郦玉熙,心下疑惑,怎么回事?成王世子好似没有得逞?
当时出殿时有太监过来说郦玉熙犯头疼,还在休息,暂且不能过来,叫郦挽月她们在宫门等上一会,郦挽月一听先入为主,以为成王世子得手,亦把小太监看做是成王世子的人。
可现在郦玉熙脸、脖子上都没有半分痕迹,倒是还披了件名贵的氅衣。
郦挽月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出手救下郦玉熙。
郦玉熙察觉郦挽月与林氏的打量,温柔地笑了笑。
不论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你若身体不适,就不该来参加宫宴,若是在宫里不小心冒犯了什么贵人,可想过后果!”长平侯居高临下质问道。
俨然一副谴责子女的样子,完全没有要关心女儿的意思。
郦玉熙自是不想抛头露面,她来宫宴可是郦挽月软磨硬泡拉她来的。皇帝宴请,有郦挽月这个长平侯府的嫡女参加即可。
说来郦挽月倒是有心,若不是郦挽月坚持,她也不会来宴会,有那等难堪的遭遇。
郦玉熙思绪纷纷,面上却不显,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乖顺回:“父亲教训的是。但父亲放心,女儿并未惹事。”
对于郦兴然,她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不管她怎么说,郦兴然总有看她不顺眼的地方,若是寻常父亲,当会关心女儿遭遇,可他呢?
郦玉熙心湖平静。
“父亲,你也别气了,姐姐也是因为身体才耽搁了。姐姐你可还好?”郦挽月插进话,目光投向郦玉熙,又意味深长地笑问:“姐姐,你这氅衣又从何而来。”
郦挽月的话也让郦兴然注意到郦玉熙披着的氅衣,一看就是男式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郦玉熙忽然想到一件事,余光睨了郦挽月一眼,清了清嗓子才启唇:“这氅衣其实是太子殿下的。”
还没说完,郦挽月就不可抑制地惊呼一声,“太子殿下?”
郦兴然和林氏下意识看郦挽月,
对上两人目光,郦挽月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大,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清丽端庄的面容。
“挽月,怎么了?”林氏道。
“母亲,我没事,就是有点惊讶,姐姐竟然遇上了太子殿下。”郦挽月意味深长地看向郦玉熙。
郦玉熙乜了眼郦挽月,紧接着气虚地咳了声,暗自发笑,“女儿当时很是头疼,在去偏殿路上差点摔倒,正巧遇上太子殿下,殿下仁厚,见夜寒,便将这氅衣赐给我。”
她就是故意说给郦挽月听的,前世她偶然得知郦挽月心属太子,只是太子位高权重,压根看不上郦挽月,她没想到郦挽月一面与她未婚夫私相授受,一面心里又藏了人,试问谢泽可否知晓?
还真是绝配。
想到这,郦玉熙只觉解气,她知道郦挽月妒忌心重,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一定很是愤然。
在场三人谁也没料到郦玉熙竟撞见了太子殿下。
郦兴然神色微怔,他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太子,只是在这满是簪缨世家、高门权贵的京城,长平侯府还不入不了太子的眼,苦寻不到时机。
而郦玉熙却让他燃起了丝希望,不由又看了这个被他忽视的女儿几眼。
“没有其他了?”郦兴然神色期待。
郦玉熙颔首,她借太子也是为震慑郦兴然,不然他定然要借题发挥,凭他的秉性,若是不找个合理的缘由,肯定会勒令禁足她。
郦兴然目露遗憾,可转念一想,太子是君子,不过送件氅衣,举手之劳而已。想罢郦兴然也不再施舍眼神给郦玉熙,沉声道:“不论如何,你已经与谢国公府的谢二公子定亲,当守礼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太子也不例外。另外,再有下次,直接禁足。”
郦玉熙早有预料,默然接受,慢慢坐到郦挽月对面,倚靠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内一下静默无声。
换做平日,郦挽月定是当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只不过眼下郦挽月却无半点心思。
郦挽月自听完全程后,浓浓的恼怒就占据心脏,她指甲深深陷进手心,想她这姐姐怎么就那般好运?
真是令人妒忌到想毁掉。
不仅从成王世子手里逃出,还遇见了太子,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太子殿下救了她,念此郦挽月心里的妒意蹭蹭地往上冒。
瞥见郦玉熙一副虚弱的样子,面上却半点没有残留媚药的痕迹,后槽牙都要咬碎,她想看来还是药量不够。
郦玉熙并不知郦挽月阴暗的想法,她此时身体极为不适,又是中药又是泡冷水,四周气温又寒凉,精神身体都被折腾得不像样,只是她靠毅力咬牙忍了下来。
不仅如此,当郦兴然提及谢泽时,郦玉熙心里便在盘算着怎么退掉这则亲事。
退亲是一定要退,她再也不想与谢泽有交际,她对谢泽只有嫌恶。
但这亲事并不好退,需从长计议。往后就让谢泽同郦挽月郎情妾意去。
前世她唯诺怯懦,因着相貌和特殊的皮倍感拘束,甚至自卑,可今生她再不会如此,任别人怎么看她也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还有嫁人一事,就算不嫁谢泽,她也终须找个夫家,那这次一定睁大慧眼,找个好郎君。
郦玉熙垂眸,扯了个虚弱却灿烂的微笑。
算算,前世她也不过十七便香消玉殒。
郦玉熙忍下眼中酸意。
马车抵达长平侯府,郦玉熙便回到自己的院子芝兰院。
才进院,郦玉熙的贴身丫鬟晓春就迎上来。
晓春生就一张圆脸,瞧着可爱灵气,性子却极为稳重,可谓是波澜不惊。郦玉熙与晓春年龄相仿,可在现实中晓春却像个姐姐一般。
上辈子晓春随她嫁进谢国公府,谢泽面目暴露后,没了谢泽的宠爱,郦玉熙就若被随意抛弃的货物,再无价值,晓春也在此时被人构陷,落得个发卖的下场。
世事轮回,还好现在晓春还在她身边。
郦玉熙不禁潸潸落泪,呜咽道:“晓春。”
乍然见自家姑娘莫名其妙流泪,晓春下意识就觉得郦玉熙在皇宫受了委屈,忙撑住郦玉熙问:“姑娘,宫宴上受委屈了吗?”
郦玉熙泫然落泪,鼻子甚至还冒出个鼻涕泡。
晓春哭笑不得。
还没等晓春说什么,郦玉熙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涌现出来,一把扑进晓春温暖的怀里,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脸上的眼泪全蹭在晓春的衣裳上。
晓春也不知发生什么,只慢慢拍着郦玉熙的背,“姑娘,别怕,奴婢在。”
两人就在院子里相拥了半天,晓春嘀嘀咕咕安慰了好久,郦玉熙的情绪方才稳定。
回到屋子,郦玉熙才哽咽着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晓春,只隐瞒了重生的事。
鬼神之说还是太过光怪陆离,她不想让晓春担忧,前世已成过往,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姑娘”晓春的心随着郦玉熙缓缓地讲述起伏跌宕,待郦玉熙说完,心疼地看着郦玉熙,嘴唇颤动,却说不出半个字,她万万没想到她家姑娘竟被那厢色徒下了药,好在得太子殿下所救,逃过一劫。
“姑娘,现在身子还好吗?可有异样?泡了那么久的冷水,要不要喝点姜汤暖暖身子?”晓春忧心忡忡道,心疼地拉郦玉熙的手上下打量。
“现在还好,你别担心,不喝姜汤了,我想早些休息。”郦玉熙眼镜肿成了红包,她揉了揉眼,又哭又笑地依次回答。
“好,姑娘,您是要好好休息。”晓春拿帕子轻柔地为郦玉熙拭去眼泪,压低声音说。
“姑娘,此事要不要让谢二公子知道?他对姑娘如此好,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晓春斟酌道,语气渐渐忿然。
郦玉熙摇头,狠狠用拍子拧了下鼻涕,“不必了,晓春。”她犹豫一瞬,拧眉道:“我想退亲。”
“什么?”晓春惊呼,有些傻眼,下意识松开郦玉熙的手,“姑娘,您要退亲?”在晓春眼里,谢泽与郦玉熙乃是良配,当初这门亲事还是谢国公府主动下帖求来的,姑娘当时也没反感。
“他不适合我。”郦玉熙解开氅衣放在圆桌上,眉眼耸拉。
晓春一向尊重郦玉熙的选择,就算退亲听上去惊世骇俗,可姑娘执意如此,她当奴婢的自然要支持,想到些事,晓春犹豫道:“可是,侯爷似乎很满意这么亲事,他那边会同意吗?”
“总会有法子的。”郦玉熙抿唇吸了吸鼻子,低头抠了抠桌沿,复而抬头看晓春。
晓春忙给了郦玉熙一个坚定的眼神,宽慰道:“奴婢也会想法子。”
“嗯,对了,晓春,把氅衣保管好,毕竟是太子的。”
晓春点头,把氅衣叠整齐,将它放在衣橱的最顶层后,转头问郦玉熙,
“姑娘,您要退亲的话,那后几日谢二夫人约您去承业寺祈福,您还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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