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春草萋萋,红情绿意。
大梁民风开化,官家小姐只要有主母首肯便能出门。
这几日林氏正焦头烂额,忙着打理郦挽月出嫁的相关事宜,忙着安慰女儿,根本没闲情管束郦玉熙。
郦玉熙请求出府,林氏也就稍稍过问下做什么,就松了口。
郦玉熙素来开支不大,每月的月例刚好能支撑她的日常生活,还有剩余,她鲜少出府,就算出府也是同郦挽月一道。
可今日不同,是她重生回来首次享受单独的快乐。此次出府,郦玉熙打算去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采购必须的用品,虽然还没拿回嫁妆,但她的小金库充足,买东西是绰绰有余。
车舆内,弥漫阵阵清香,郦玉熙惬意地轻嗅茶盏飘散的茶香,白腾腾的雾气迷蒙了她右眼睑下的美人痣,令娇媚的面庞染上几分神秘感。
未施粉黛的郦玉熙如玉面芙蓉,明眸生辉,肌肤如凝脂白玉,莹白水润。
晓春出神地紧盯自家姑娘的美貌,怎么看都看不腻,她觉得郦玉熙其实才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
郦玉熙慢慢品茗着甘醇的铁观音,忽地感知到晓春灼灼目光,侧首轻声道:“怎么了,晓春?”
“啊,没事,姑娘,就是觉得您太好看了。”晓春回神,由衷地说道。
郦玉熙轻笑,
晓春瞧着心神震荡,忙垂下眼帘,同为女子,晓春竟在郦玉熙面前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卑感。
“姑娘,奴婢听说谢二公子昨日摔倒,陷入了昏迷。”晓春随口谈论着从府上丫鬟口中说出的消息。
“是吗?那挺好的。”郦玉熙嫣然一笑,没有半分伤心。
“我那妹妹有去看她的新未婚夫吗?”
“奴婢听说二姑娘一直待着屋子里,好像昨晚又去求侯爷,被侯爷禁足了。”
郦玉熙但笑不语。
马车很快到达朱雀大街的街口,因官家小姐出门不能露了样貌。郦玉熙遂扣上帷帽,与晓春一道下了马车。
放眼遥望,房檐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繁荣喧嚣。
街道两旁依次分布着茶楼、酒肆、商铺等,街边还有大大小小的商贩摆着小摊在厉声吆喝。
郦玉熙仿佛闻到浓厚的烟火气息。
她今日穿了月白烟云蝴蝶裙,又戴上白色帷帽,飘逸非凡,乍看那遗世独立的身姿,宛若人间仙子。
初初下车,便吸引了街上诸多人的目光。
路人纷纷好奇:这又是哪家姑娘外出?
偏偏那姑娘不显真容,勾的人想一探究竟。
晓春被看得不自在,低声道:“姑娘,好多人看着呢。”
“别管就是。”郦玉熙说完,领着晓春往成衣铺走。
随着郦玉熙的走动,引起愈来愈多人注目。
她腰如束素,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宛若无骨水蛇,肆意摆动,颇有风吹仙袂飘飘举之的韵味。
临近春闱放榜,诸多学子都聚集在茶肆、酒楼等地方,与同僚畅所欲言,静候佳音。
茶楼上,有士子猛然看见郦玉熙,惊讶道:“那又是哪位姑娘?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其他士子循声望去,既读圣贤书,便知风流,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虽说那姑娘戴了帷帽,可瞧起走路姿态及气质,便知其容貌定然极佳。
“京城的姑娘当真是藏龙卧虎,”
“是啊,林兄,你不是说你曾见过京城第一美人张灵羲吗?不谈样貌,就说说这气质,你觉得和张灵羲和那位姑娘比之如何。”
被提及的林济是个风雅人士,除却读书,闲暇之余就是咏赞京城美人的好相貌。林济闻言,笑着喝了口茶水,眉目肆意,他食指点了点茶杯,“张首辅的女儿小生怎敢妄议?你们怕不是脑袋懵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那还得了?”
“哈哈哈,林兄,你就装,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你最是会说,最喜欢谈论?”
“夏兄,你初来乍到,怕是不知。这林济啊,是个假正经,当我们还在埋头苦读时,林兄早就醉在温柔乡里了。”
听到众人的调侃,林济还是笑,似乎承认了别人所说。
坐在一旁的夏无瞥了眼郦玉熙,复而看向风流倜傥的林济,淡淡一笑,似乎对话题有点意思,他缓缓道:“林兄,不若听听你的高见?”
“既如此,那我就随便说说。”林济放下茶杯,“张姑娘明丽倾城,气质绝伦,有沉鱼落雁之姿,我瞧着下面那位姑娘身姿轻盈,气质也是绝佳,定然也是为绝世美人,不过”
“林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士子催促道。
“当从气质这一面,我还是倾向于下面那位姑娘。”
夏无挑眉。
“什么?”其他士子吃惊。
林济目不转睛地看着郦玉熙,张灵羲是倾国倾城,但林济却不太喜欢,倒是下面这位姑娘,行走间带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对于茶楼上的一切,郦玉熙并不知,只是有所感,自下而上往茶楼处望去,恰巧撞上一双温润含情的桃花眼,透过白色素纱,郦玉熙依稀能看出其人模样。
心里微讶,太子怎会在那?
郦玉熙正是与化名夏无的容无瑕对视一瞬。
郦玉熙没有多做停留,与晓春很快到了成衣铺。
甫一进铺,就有妇人接待,妇人瞧着郦玉熙装扮与随从丫鬟,就知道来人非富即贵,好在她接待达官贵人的经历丰富,游刃有余道:“姑娘,铺子最近新进了春衣,您要不要瞧瞧?”
郦玉熙点头。
当郦玉熙摘下帷帽时,妇人委实就被郦玉熙的美貌惊到了,幸而她反应归来,凭借良好素养,为郦玉熙推荐了几套非常适合她、款式新颖的春衣。
颜色偏鲜艳,完美衬托出她姣好的容颜。
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不错。
“姑娘,您真该多穿些亮色的衣裳。”晓春道。
“姑娘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就是这鲜艳的料子更衬您,姑娘,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妇人也打趣道。
郦玉熙心情好,故而狠下心来一股脑把妇人推荐的衣裳全买了下来。
妇人笑得灿烂,眼角都笑抽了。
“待会送回长平侯府大姑娘处。”晓春付完账,对妇人吩咐道。
妇人连连叫好。
出了成衣铺,郦玉熙又买了胭脂水粉、首饰、笔墨纸砚等用品。
她记得这几日大表哥将会赴京,因为春闱的会元正是大表哥。
郦玉熙外家是扬州李家,她有两个舅舅,大舅舅与二舅舅共同管理家族产业,大舅舅的儿子李长青天资聪慧,走仕途,而二舅舅的双胞胎儿子对科举实在没天赋,不得已才学习商道。
即便是商人,也希望子孙后代能有一人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大表哥可以说是责任重大,但他也没辜负大家期望,不仅是会元,殿试更是榜眼。
前世她正处在封闭中,对于大表哥考取功名也只是派人匆匆说了声恭喜,送了礼,关系并不密切。
从母亲去世后,郦玉熙自卑,基本与外祖父一家没了来往,只要外祖父那边单方面不变,每年逢年过节总要寄些东西过来。
上辈子,外祖父一家并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连在京城的大表哥也只听到了一些流言,出于担心,大表哥中举后回京也曾上门关心她,只是被她敷衍地打发走了。
她记得原本大表哥参加春闱后当在京城等待放榜,只是因为扬州那边出了事,大表哥不得已才回去了。
郦玉熙昨日写信回扬州,一来问安,二来询问近来发生的事,三来大表哥回京她定会好生招待。
她是花了大价钱,现在信当到了扬州。
郦玉熙眼眶酸涩,不管如何,这些遗憾总要弥补,外祖父一家一直念叨着她,她却因为个人而刻意忽视了亲人,当属不孝。
晓春听得真切,忙问:“姑娘,怎么哭了?”
郦玉熙默默掉眼泪。
“姑娘,要不我们去茶楼上坐坐?歇一会?”晓春左右思量下提议道。
郦玉熙帷帽晃动。
于是两个人迈着步子进了茶楼,好巧不巧正是容无瑕所在的茶楼。
茶楼伙计见郦玉熙,立即搓搓手,将两人带上了二楼雅桌,一个倚窗的好地方。
“二位姑娘,你们要些什么?”
晓春:“来壶铁观音,再上些小菜。”
“好咧。”
小二走后,郦玉熙有点饿,所以道:“晓春,我想吃文家铺子的点心还有饴糖。”
晓春观望四周,迟疑一瞬才道:“那奴婢先去买,姑娘您在这休息一下。”
“嗯。”
晓春刚走不久,郦玉熙就发现前方有人鬼鬼祟祟地打量她,她隔着帷帽,透过镂空画屏看过去,只见对座几个书生。
她没在意,正欲挪眼时,与容无瑕的桃花眼相视。
只一息,郦玉熙就心虚地低下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昨儿个才见,今儿又见面了,真是巧了。
容无瑕也觉得巧。
容无瑕偶尔微服私访,亲近寒门,切身体会寒门士子的生活,期望透过寒门能寻到可靠人才。
如今朝堂权贵倾天,皇帝又隐隐纵容,使本来就混乱的朝纲更加紊乱。
容无瑕是太子,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又因皇帝、二皇子党派对他的施压,他正是用人之际。
哪想今日心血来潮的出访,又碰见了郦玉熙。
刚开始对视,容无瑕只觉眼熟,当郦玉熙上了二楼,容无瑕方才知道是郦玉熙。
容无瑕不大记不相干的人,可是就莫名记住了郦玉熙。
他身边之所以只要太监侍卫服侍,是因为他对女子脸盲。
当回想起是郦玉熙,容无瑕心头便浮现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
容无瑕神色莫辨地轻茗了口茶。
郦玉熙等茶水上齐后,考虑到带着帷帽不适宜用茶,便摘下了帷帽。
蓦地,一片无声哗然。
林济暗自窥伺郦玉熙,他以为郦玉熙是清雅绝俗,不想却是与之相反的妖冶柔媚,一颦一笑皆撩人心弦。
“这是哪家姑娘?”有人窃窃私语。
“林兄,你见过吗?”
林济摇头,“我也不知是哪家姑娘?”
“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实在令人扼腕。”
“我倒瞧着有点眼熟。”有人嘀咕道。
交头接耳之际,楼梯忽然响起“噔噔”的声音,听得出来人很急切。
甫一进二楼,来人瞬间锁定了正静静品茶的郦玉熙。
“熙儿。”一声饱含复杂情感的叫喊回荡在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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