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幺儿,在兄长面前,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老大田升一脸心疼的道。
陈慎之抹了一把脸,刚要开口,老二田桓已经道:“正是,我去将嬴政碎尸万段!”
老三田轸道:“剁了喂狗食!”
陈慎之连忙拉住田桓,道:“二兄,你千万别冲动!”
老三一个劲儿拱火道:“幺儿,你无需惧怕什么!”
老二天田桓道:“正是。”
陈慎之:“……”三个哥哥怎么都是活宝呢!
陈慎之连忙道:“误会!真真儿的是误会!”
“误会?”老大田升将信将疑。
老二田桓没说话,老三田轸道:“当真是误会?”
陈慎之点头如捣蒜:“误会!全都是误会!三位兄长,你们看看,慎之像是会被逼迫的模样儿么?”
“也是……”田轸摸着下巴道:“虽我觉得幺儿你的性子变了许多,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敏。”
陈慎之干笑,心说便宜三兄你倒是很敏锐嘛,毕竟如今的陈慎之,已然不是当年的田慎之了。
老二田桓还是没说话,只是用眼睛打量陈慎之。
老大田升道:“既是幺儿说误会,那必然是误会。”
陈慎之:“……”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陈慎之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连忙道:“三位兄长,你们快些离开罢!”
“幺儿,”老大田升不解:“既然……既然你没有被嬴政那狗贼皇帝逼迫,那为何不让我们晚上来寻你?”
自然是怕你们自投罗网!
陈慎之知道,这几个兄弟都是弟控,怕是真的对自己个儿好,不会害了自己,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再者,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陈慎之便找了个借口,道:“这里晚上戒备森严,三位兄长虽武艺卓群,可幺弟还是会担心的。”
三个兄长一听,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原来是幺儿在担心我们,不是旁的什么缘故。
大哥田升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是如此,幺儿你合该早说才对。”
陈慎之:“……”都是你们瞎猜啊。
陈慎之道:“三位兄长快些离开罢,可万勿叫慎之担心了去。”
老大田升点头:“这个是,二位弟亲,咱们赶紧离开罢。”
老二和老三都没有意见,老三田轸嘱咐道:“幺儿,有事儿千万别憋着,跟兄长们说!”
“是是,慎之知晓了。”
老二田桓道:“走。”
于是三个人便离开了圄犴,消失在黑夜之中。
陈慎之抬手道别,刚挥了挥手,三个人的身影堪堪消失,他登时感觉到一股眩晕,是对换的感觉。
呼……
陈慎之狠狠松了一口气,再一睁眼,果不其然,已然变成本来三位兄长口中的“狗贼皇帝”——嬴政!
公子扶苏第一天下狱,这只是一个开始,嬴政按照陈慎之所说的,送给黑手一个“套餐”,将朝局搅的越乱越好,让他也跟着一起乱起来,这样大家才都在暗处,“人人平等”。
长公子扶苏在朝中颇有建树,因着脾性温和,仁爱慈厚,所以很多臣工真心敬佩公子扶苏,公子扶苏的武艺虽不出众,但也是数得上的文臣儒士。
有文臣下狱了,怎么能没有武将下狱呢?
陈慎之精心为嬴政挑选了一位下狱的好人选,那自然是大公子婴了。
第二天公子婴便也下了圄犴,这名头是诬陷长公子扶苏投毒,朝中被牵连投毒的还有一干人等,抓的七七八八,全都投入圄犴,整个朝局果然像是一滩浑水一般,圄犴的牢房都不够用了,好几个人将就一间。
陈慎之看着今儿个又送来一群臣工,挑了挑眉,秦始皇不愧是秦始皇,自己只是给他出谋划策搅浑水而已,没想到嬴政这么大的魄力,真的把圄犴都抓满了,今年司理和牢卒们的绩效怕是不发愁了。
因着圄犴满员,牢卒都不够用,牢卒们全都负责去关押新入圄犴的囚徒,陈慎之这边儿几乎没有牢卒。
陈慎之悠闲的席地而坐,便听到“沙沙”的响动,有人从气窗扔进一块东西,正好砸在陈慎之脚边,低头一看……
小石头?
陈慎之顺着气窗往外一看,好家伙,有人冲着自己个儿招手呢,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三兄?”
竟是老三田轸。
田轸朝着他招手,小声道:“幺儿,三兄来看你了。”
陈慎之很想道:你怎么又来了,你真的想在圄犴安家啊!
不只是老三,老大和老二也一起来了。
三个人从气窗外面绕进来,竟然都按着牢卒的衣裳,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陈慎之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今日圄犴杂乱,三位兄长怎么来了,小心被发现。”
老大田升最为稳重,款款的道:“幺儿放心,正是因着今日圄犴杂乱,我等进入牢营之时,不费吹灰之力,那些狱卒正忙碌着。”
“是啊!”老三道:“四脚朝天,你看我们还换了衣衫,从他们面前走过去,都没人注意的。”
老二田轸点点头。
陈慎之无奈的道:“三位兄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老三田轸道:“自然是来看我的宝贝弟亲!”
老二田轸又木着脸点点头。
陈慎之:“……”
老大田升道:“好了,不要闹幺儿,我们此番过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
秦室这几天抓了很多人,动荡的厉害,“外面”自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老大田升道:“五王并立的事情,想必你已然知晓了。”
五王并立,说的可不就是齐国五王并立么?眼前就有三个齐王。
老大田升又道:“这五王并立,真真假假的,我与各位弟亲亲如手足,自然不会争抢什么,但是田巿与田假并不一样了。”
田巿是田儋的儿子,田儋雄踞狄县多年,如今狄县被嬴政收服,但他的儿子还是有些号召力的,田儋一死,田巿便忍不住“被推举”为齐王了。
而田假便是陈慎之和几位兄长的叔叔了,也就是齐国先王的弟弟,也被推举为齐王。
老大田升继续道:“他们听说了秦室朝局的混乱,觉得有机可乘,打算召开诸国会盟。”
“会盟?”陈慎之眯眼。
老三田轸点头:“正是如此,诸国会盟,齐楚燕赵韩魏,把能召集的人全都召集过来!”
老二田桓道:“田巿号召的。”
田巿以齐王的名义号召六国联盟,和以前一样,对抗秦国暴?政。
陈慎之皱眉道:“田巿……也找了几位兄长?”
老二田桓惜字如金:“正是。”
陈慎之道:“这葫芦里绝对不会是好药。”
老三田轸虽是个暴脾性,但并不傻,点头道:“哼,田巿能放什么好屁,他一个假王,竟还号召六国联盟,就算是号召联盟,共同讨秦,咱们兄弟三人都在,轮得到他么?”
老大田升道:“田巿号召联盟之后,田假也不甘落后,同言用齐王的身份号召联盟,给六国名士广发请柬。”
陈慎之摸了摸下巴,这正是黑手想要看到的,妙啊,田巿和田假真是巴巴的来送人头。
老大田升道:“还不只是如此。”
“不只?”哪知道陈慎之听完,并未觉得担忧,反而露出欢心的表情,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田轸愣了一下,道:“幺儿,你怎么、怎么一脸欢心?”
老二田桓道:“没看错。”
“咳咳!”陈慎之追问:“还有呢?”
田升道:“幺儿你猜,这六国会盟,浩浩荡荡,他们打算在何处会盟?”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六国想要会盟,不就是在嬴政的眼皮底下造次么?更何况,嬴政刚刚泰山封禅成功,且收服了狄县,这两件丰功伟业在跟前,六国想要会盟,必须找一个稳妥再稳妥的地方。
这可问住了陈慎之,陈慎之一时想不好,总不能是陈胜吴广起义的大泽乡罢?
老三田轸憋不住,最先道:“野王!”
“野王?”陈慎之喜爱读书,旁人一说野王,或许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而陈慎之一下子便听懂了。
野王,可并非是什么王爵,而是一个地名。野王是如今卫国的地盘子。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起卫国了,很多人都知晓,齐楚燕赵韩魏,那是曾经辉煌一时的战国七雄。其实战国时期,有很多很多国家,就像春秋一百多个国家,并非只有春秋五霸而已,战国时期也有很多小国家,例如宋国,例如卫国等等,这些小国家只能在夹缝中生生存,等着被吞并,有些不想被吞并的,便会选择……依附。
无错,这卫国便是依附秦室的存在。
六国即灭,始皇即位,按理来说,不应存在什么卫国了,但是不然,战国七雄中去了六个,卫国这个小小的弱国,却在嬴政称帝之后,得以保留了国号,到现在为止,还称作卫国。
嬴政将卫国从原本的土地上迁移开来,迁徙到了“野王”这个地方,又封了卫角君为卫国的国君。
这卫角君乃是卫国的宗族之后,姬姓,子南氏,唤作角,按照战国人的习惯,大名唤作子南角。
卫角君留在野王之时,谨小慎微,历史上的记载很少,但是能生存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必然是个低调低调再低调之人。
陈慎之道:“野王?那不是卫国的地盘子?难道……是卫君协助的田巿?”
老二田桓道:“正是。”
“竟是如此……”陈慎之若有所思的道:“看来这个卫君,也觉得秦室的朝局动荡,所以想要添一把火啊。”
卫角君生存在嬴政的眼皮底下,虽然谨小慎微,但好像不甘心如此,所以这次田巿趁乱提出六国会盟,共商大计,卫角君竟然主动提供了地盘子给他们会盟。
卫国存国,自成一派,野王都是自己管理的,如今给田巿作为会盟地盘子,的确是再方便也没有了。
陈慎之道:“三位兄长的意思是……”
田轸沉不住气的道:“照我的意思,他田巿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公族罢了,真是把自己个儿当成齐王正统了!他不只是以齐王的名义组织会盟,还要请我们兄弟几人前去协助,真是给他脸子了!”
老二田桓眯着眼睛,眼目中一片杀意。
陈慎之故意道:“那……三兄的意思是不去了?”
“去!自然要去!”田轸道:“如何能不去?不去还当是我怕了他,必须去,但并非是协助的名义,而是以齐国正宗的名字前去!”
老大田升点头道:“正是如此,图谋大计,合该也是咱们这些齐王正宗,轮得到他一个逆臣?”
陈慎之垂下眼帘,如有所思,野王的确是个会盟的好地盘子,可是有些奇怪,卫角君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帮助六国会盟,这不是彻底和嬴政翻了脸么?
除非……除非卫角君和这个黑手也有联系,他虽远在野王,但从黑手那里得知了秦室的朝局,加之黑手的劝说,所以卫角君打算破釜沉舟。
陈慎之轻笑一声,老三田轸抖了抖鸡皮疙瘩,道:“幺儿,你、你笑什么?怎么有些许的瘆人?”
陈慎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十分有趣儿。”
正说话间,老二田桓突然道:“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牢卒都很忙碌,顾不上他们在这里“开茶话会”,没想到突然有跫音而至,竟是有人来了。
老二田桓武艺高强,眯眼道:“是庸狗皇帝。”
嬴政?
陈慎之不想让他们碰面,赶紧道:“兄长,你们快走。”
老大田升最为谨慎,嘱咐陈慎之道:“幺儿小心。”
陈慎之点头,使劲挥手:“兄长,先走。”
嬴政走入牢狱,因着这里人多,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嬴政用黑色的袖袍捂住口鼻,往里走去,满脸挂着嫌弃。
嬴政走进去,正好看到三个牢卒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均是身材高挑的类型,垂着头,看不到脸面,与嬴政擦身而过。
嬴政没当回事,只是瞥了一眼,但走过去之后,突然眯了眯眼睛,冷声道:“等等。”
那三个牢卒,可不正是陈慎之的三个便宜哥哥么?三个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老二田桓将手搭在腰间,好像只要被嬴政发现,立刻便会动手一般。
嬴政转过身来,道:“你们三人……有些面生。”
哪里能不面生?因着他们根本不是牢卒。
却听嬴政又道:“又有些面善?”
哪里能不面善?毕竟他们和陈慎之都是亲兄弟,说不定……嬴政之前攻打六国的时候,还见过这三个人呢。
嬴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幽幽的道:“抬起头来。”
三人有些迟疑,嬴政道:“怎么?朕的话,你们没有听到?”
陈慎之眼看着三个便宜哥哥便要穿帮,立刻大喊着:“哎呦——哎呦……”
喊得十足夸张浮夸。
嬴政被陈慎之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力,大步迈过去,道:“你又怎么了?”
“我……嘶……”陈慎之捂住自己的腹部,道:“慎之肚子、肚子疼。”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堆在角落脏兮兮的承槃,指不定是陈慎之食了牢饭,食坏了肚子。
嬴政皱眉道:“快,去把夏无且找来!”
牢卒风风火火的去找夏无且夏医官,田升三人一看,立刻趁乱离开,混出了圄犴去。
老三田轸松了口气,扇风道:“还好还好,幸亏幺儿机智,不然今天真的要打起来。”
老大田升最为细腻,皱眉道:“只是……这嬴政怎么的会如此关心幺儿呢?”
老二田桓抱臂道:“确实。”
老三田轸也纳闷起来,陈慎之刚说肚子疼,嬴政便让人去寻医官,将盘问他们三人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这是在不同寻常。
陈慎之那面儿装作肚子疼,夏无且很快便赶到了,为他诊脉,随即面无表情的道:“中大夫,请问腹中如何疼痛?现在可还疼?”
陈慎之“哎呦”了一声,笑道:“也不知怎么的,夏医官一来,便不疼了,看来夏医官真真儿是神人,病痛都怕您呢。”
嬴政一听陈慎之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劲。
嬴政走过去,眯着眼睛低声在陈慎之耳边道:“你不是没有感觉么,怎会肚子疼?”
陈慎之“腆着脸”笑道:“其实也不是疼,只是肚子有点不得劲儿。”
嬴政回过神来,陈慎之的便宜哥哥们早就走的没影儿了,嬴政也便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这次来,是有正事儿的。
嬴政道:“投毒的案子,已经查到了其他嫌犯,你可以出狱了。”
其他嫌犯,可不就是公子扶苏和公子婴两位公子么?
两个公子下狱,嬴政亲自把陈慎之给放了出来。
陈慎之一听,掸了掸身上的土:“那敢情好,快走罢,这个地儿哪里有殿里呆的舒服。”
牢卒将陈慎之的枷锁解掉,陈慎之便跟着嬴政出了圄犴,御驾就停在圄犴门口,陈慎之也不客气,熟门熟路的上了御驾,赵高还帮忙扶着陈慎之。
嬴政无奈的看了一眼“自来熟”的陈慎之,摇了摇头,突然眼神深沉下来,他并没有立刻蹬车,而是转头对跟在身边的章台宫卫尉章邯道:“去查查方才那三个眼生又面善之人。”
“敬诺,陛下。”章邯立刻拱手答应。
嬴政点点头,这才施施然的登上辎车,回宫去了。
嬴政登上辎车,坐在陈慎之一畔,道:“六国会盟的事儿,你都知晓了么?”
陈慎之看了一眼嬴政,嬴政的消息也很是灵通,也听说了田巿组织六国会盟的事情。
陈慎之身在牢狱,按理来说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当即做出惊讶的表情:“会盟?六国?哪六国?”
嬴政一笑,道:“三弟啊,你可知,朕有多了解你?”
陈慎之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是了解天下所有人。”
嬴政道:“朕虽不说绝对了解你,但你那些小性子,朕与你共处这些时日,也是大体了解了七八分,看来你已然知晓六国会盟之事了。”
陈慎之干笑一声,心说秦始皇果然就是秦始皇。
嬴政也不问他如何得知,毕竟问了也是白问,继续道:“田巿准备六国会盟,还联络了卫国野王,哼。”
陈慎之蹙眉道:“陛下,您不觉得古怪么?卫君自来谨小慎微,如何会突然与田巿合作?”
嬴政点头道:“若不是子南角谨小慎微,朕如何会封他为卫君?”
卫国的国君本不是子南角,后来嬴政称帝,废除了原本的卫国国君,册封子南角为卫国的新君,这个新君谨小慎微,是个可以控制的提线假物,所以嬴政才放心的没有撤销卫国的封国。
而如今子南角做出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陈慎之道:“若卫君没有一点点内部消息,他绝不可能如此胆大包天。”
嬴政挑眉道:“三弟的意思是……子南角和黑手有联系?”
陈慎之点头:“一个胆小慎微的人,突然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倘或不是十拿九稳,那必然便是被下了降头。”
“降头?”嬴政奇怪。
“嗯……就是……”陈慎之考虑了一下:“巫祝之术。”
嬴政这才听明白,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
陈慎之又道:“看来这个黑手,已经给浑水搅浑了眼睛。”
嬴政若有所思,冷笑一声道:“他想要六国与朕的秦室硬碰硬,然后来一个黄雀在后。”
陈慎之道:“不,陛下应该说……是五国。”
嬴政眯起眼睛,与陈慎之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陈慎之伸出手掌,五指摊平,道:“五国。”
嬴政道:“你与朕倒是想到一处去了,这么多臣工下狱,却有一个特点。”
陈慎之点头:“唯独……没有牵扯到那个国家的利益。”
嬴政道:“的确,唯独没有牵扯到那个国家。”
两个人仿佛打哑谜。
陈慎之又道:“有的时候,水越浑,反而看的越清楚。”
嬴政冷声道:“你觉得……是他?”
陈慎之完全明白嬴政要说什么,笑道:“陛下觉得呢?倘或不是他,谁又能手眼通天?消息传播的如此灵通?还能口舌生花的说服谨小慎微的卫君,此人……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且不露马脚。”
嬴政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狠色。
陈慎之却道:“陛下,此人背后牵连着一国的势力,现在如果拔掉他,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想要拔掉这股势力,怕是难上加难了。”
“你的意思是……”嬴政道:“让朕忍让?”
陈慎之道:“并非是忍让,而是放长线钓大鱼,他想搅浑六国与秦室的争斗,从中捞取好处,那六国会盟,野王会盟,便是决战,陛下不如将野王连根拔起。”
嬴政沉思的点了点头,也好,如此一劳永逸。当时拔掉田儋的势力,便漏掉了这个浑水摸鱼的黑手,放任他绝不是什么好事儿,斩草除根才是。
嬴政突然看向陈慎之,道:“野王会盟,若朕猜得不错,你的几个亲兄长,都会赴会,是也不是?”
说到点子上了!
陈慎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道:“这……慎之便不清楚了,慎之近些日子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至于兄长,都是多年未见,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参加野王会盟。”
嬴政轻笑一声,用余光了着陈慎之,道:“哦?是么,朕倒是想知,若是你的三位兄长参加野王会盟,你是会向着朕这个拜把子的兄长,还是会向着你那些同生同养的亲兄长?”
陈慎之更是尴尬的一笑,陛下您这是什么人间送命题,你干脆问,亲兄长和陛下您同时落水,慎之会先救谁好了?
陈慎之轻声吐槽道:“慎之不会泅水。”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嬴政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了,道:“谁问你会不会泅水?”
“咳!”陈慎之咳嗽了一声,笑道:“自然是……向着陛下。”
嬴政笑起来,似乎被陈慎之逗笑了,道:“三弟啊三弟,怎么,你也屈服在朕的淫威之下了?”
陈慎之振振有词儿,他这般霁月光风之人,并非不会拍马屁,正相反,陈慎之肚子里的墨水儿可多着呢,只是一般不喜欢拍马屁,嫌麻烦。
终于到了用武之地,陈慎之道:“陛下您会错意了,慎之向着陛下,那是发自真心的,字字出自肺腑之言,绝对不敷衍搪塞之辞,不加润色,浑然天成,毕竟在慎之眼里,陛下乃是千古一帝,无可相比。”
“千古……一帝?”嬴政挑眉笑道:“哦?这个说法,朕倒是欢喜的紧。”
陈慎之道:“陛下的丰功伟业,并非是六国,甚至眼下的天下人可以评判的,后世的岁月,自然会留下陛下伟业,并非慎之拍马屁,而是慎之真心以为,无论是谁,无论是六国中的哪一个国,都无法超越陛下。”
陈慎之这几句话,瞬间将嬴政哄好了,一来是好听,二来陈慎之说的是真话。六国想要复国的大有人在,嬴政在位期间,大大小小的争斗不胜其数,但没有人可以撼动嬴政的地位,还有嬴政的大秦帝国。
历史的浪潮也证明着,嬴政的选择是正确的。
陈慎之以为,三个便宜兄长虽然不是什么糊涂蛋,但怪在他们生错了时代,为何要与嬴政同时生在一个年代,成王败寇,早已注定。
三个兄长对陈慎之都很好,陈慎之不希望他们做白白的牺牲,所以如果可以,陈慎之想要帮助嬴政稳定他的江山,破解这次野王会盟,也算是救了三位兄长,一举两得。
嬴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三弟的话,虽油嘴滑舌了一些,但却是实话。”
陈慎之道:“陛下,至于野王会盟……”
嬴政道:“朕会亲自抓住这个黑手,揪出他的根系。”
嬴政的御驾辎车缓缓驶入秦宫,陈慎之下了车,回了自己的宫殿,刚一进门,便听到魏詹的声音道:“公子,您可回来了!”
陈慎之都没看清楚,詹儿果然是习武之人,像个炮弹一样直接扑到自己身上,陈慎之向后一仰,连忙道:“小心小心!”
魏詹死死搂着他,道:“公子,您没事儿罢!”
“无妨,我能有什么事儿?”陈慎之心说,自己和陛下一人占一半,陛下指定不能让自己出事儿的。
魏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检查陈慎之,见他无事,狠狠松了口气,道:“公子这些日子在圄犴,必然没有食好睡好,赶紧坐下来歇息一下,詹儿吩咐人布膳。”
“还是詹儿乖巧。”陈慎之笑道:“那就劳烦了。”
魏詹赶紧走出去,吩咐寺人去布膳,陈慎之坐在殿中,便听到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还以为是詹儿,回头一看,并非魏詹,而是一帮子臣工,有认识的,也有不识得的。
陈慎之站起身来,道:“各位这事?”
臣工走进来,道:“中大夫,您已从圄犴中放出来,那长公子呢?不是已经查清楚,是大公子下的毒,为何我家公子没有放出来?”
“你胡说什么?如何可能是大公子下的毒?”
“大公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给陛下下毒?”
“那谁知道呢?毕竟不是亲生骨肉,谁知道大公子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
“都是下毒嫌犯,为何唯独中大夫被放出来,大公子与长公子却在圄犴之中?”
“正是,正是啊!”
“田慎之,还说你们儒士行的端做得正?我看你便是用了邪辟之术蛊惑陛下!”
“这和儒士有什么干系?我看你们法家今日便是来找茬儿的!”
陈慎之:“……”好家伙。
陈慎之还一个字儿都没说呢,结果来的人反而吵吵上了,原他们这些人不是一拨的,有长公子扶苏的亲信,有大公子子婴的亲信,还有儒士和法家,大家各自吵各自的,然后变成了一锅粥混吵。
陈慎之而独立嗡嗡直响,又有人道:“我看就是他诬陷了两位公子,还有那么多朝臣,不然为何大家伙儿下狱,唯独他被放了出来?”
“我也是这般以为!”
“田慎之,你到底用了什么邪辟之术!陛下竟不信任两位公子!”
魏詹此时不在,殿中没有什么宫女寺人,唯独陈慎之一人,陈慎之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说几句,但是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声音真的太大了,陈慎之的嗓音完全盖不过去。
就在此时……
混乱的人群突然被拨开,有人从殿外走了进来,排场很足,兼带着几个虎贲军开了进来,将在场吵吵的臣工全都拨开,那人这才走了进来。
陈慎之一看,熟人啊,是一直侍奉在嬴政身边的赵高。
赵高走进来,挥了挥手,虎贲军立刻分开吵嚷的臣工们,赵高虽然只是寺人,但他一直侍奉在嬴政左右,自有一股威信,大家也知他是说的上话的人。
赵高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自问自答的拱手道:“这里是陛下,赏赐给中大夫静养燕歇之处,各位臣工,在这里嚷嚷,怕是不好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重要的是,虎贲军都开进来了,他们也不好造次,赵高又道:“若是各位对陛下的决策不满意,小臣倒是可以帮忙到陛下面前递个话儿,各位以为呢?”
对陛下不满意?在场众人谁敢这么说,当即一个个怂了,连忙全都往侯稍息,谁也不敢做出头鸟,这是要挨打的!
赵高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不说话了,笑脸相迎的道:“各位,今日中大夫堪堪出狱,也是乏了,诸位要是没有太重要的事儿,便都回去罢,回去罢。”
众人碍于赵高很可能在嬴政面前嚼舌头根子,这会子也没人敢出头,所以便也不执拗了,虽心有不甘,还是纷纷退出了宫殿,愤愤离开了。
赵高等人都走了,这才笑道:“拜见中大夫。”
“不敢不敢。”陈慎之笑道:“还要多谢你给我解围呢。”
“嗨!”赵高摆了摆手,道:“小臣能为中大夫分忧,那都是应该的,分内的事儿。咱也不懂什么太多的国家大事儿,毕竟只是一介小臣,但咱懂一件事儿,那便是……陛下信任之人,小臣也信,自然要为中大夫分忧解难了。”
……
嬴政坐在路寝宫的太室中,刚歇下来,章台宫卫尉章邯便进来了。
嬴政道:“怎么?”
章邯回话道:“陛下,方才一些臣工,因着不满大公子与长公子等人下狱,跑到中大夫那面去闹事儿了。”
“哼!”嬴政冷笑一声,刚要站起身来,章邯又道:“陛下,寺人赵高已经将事情平息下来。”
“哦?赵高……”嬴政幽幽的道。
章邯道:“现在中大夫那面已经安稳下来。”
嬴政点点头,展袖重新坐下来,整理着自己的袖袍,道:“可还有什么事?”
章邯稍微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回禀陛下,您让卑将去查的那三个狱卒,有些眉目了。”
嬴政眯眼道:“可是普通的狱卒。”
“并非,”章邯道:“圄犴回禀,今日有三个狱卒被人打晕,丢了牢卒的衣衫,卑将盘问,令画师将贼子的样貌画在羊皮纸上。”
他说着,呈上一卷小羊皮。
嬴政揪住小羊皮的一角,轻轻一甩抖开,“哗啦——”羊皮上所画之人的样貌,立刻展现在嬴政面前。
“像……”嬴政幽幽的道。这羊皮上的人,画的正是嬴政今日所见有一模一样,但他所说的“像”,并非如此简单。
章邯继续回禀,道:“此羊皮所画之像,与……齐国的大公子田升,颇有几分相似。”
嬴政幽幽一笑,道:“何止是几分,朕看着也眼熟的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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