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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绝不“独死”


炒饭的香气快速弥漫,看守他们的刺客闻到香味儿登时坐不住了,走过来震惊的往承槃里看,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儿。

        陈慎之看到他的表情,将炒饭往前递了一些,道:“壮士可要用一些?”

        刺客没说话,劈手直接抢下陈慎之递来的炒饭,拿起一旁的木制小匕,也就是当时的勺子,撑了一大勺,塞在口中,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

        金灿灿的饭粒,颗颗分明,每一粒都被蛋液包裹着,经过油温的烹调,米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散发着阵阵的幽香,加之鸡蛋、鸡肉等等的辅料,让普普通通的炒饭瞬间得到了升华,那是无论肉或者菜,都无法比拟的满足感。

        “唔!香!好食!好食!绝了!”刺客大口塞在嘴里,频频点头,睁大了眼睛,震撼于稻米还能有如此味道。

        其他刺客闻到香味,听到频频的称赞声,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围拢过来,吵嚷着也要分食一口。

        嬴政挑了挑眉,他之前见识过陈慎之做的芝麻火烧,如今又是鸡子炒饭,嬴政平静的眼底稍微掀起一丝丝的波澜,这陈慎之到底何许人也?

        随侍的詹儿分明喊他“公子”,可若当真是一介公子,又怎么会庖厨之道呢?

        这陈慎之,仿佛蒙着一层迷雾,及时让嬴政这在朝廷中摸爬滚打习惯之人,亦看不透,摸不着。

        嬴政正在思量,手指尖儿被人轻轻碰了一下,那感觉仿佛是无意的触碰,嬴政侧头一看,是陈慎之。

        陈慎之脸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明,注视着那些分食炒饭的刺客,唇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自然下垂在身边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碰了碰嬴政的手指。

        嬴政看了他一眼,立刻转回头去,仿佛也在注视着那些分食的刺客。

        陈慎之嘴唇不动,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慎之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大兄是否也有此问。”

        嬴政没说话,等着陈慎之继续说下去。

        陈慎之果然又轻声道:“昨日那些假马匪,分明已然离开了野民的居舍,为何又突然折返回来?”

        嬴政还是未开口,但是他又看了一眼陈慎之,微微蹙眉。

        陈慎之道:“那感觉,好像是特意折返而来的,便像是……”

        “便像是,”嬴政也是嘴唇尽量不动,低声道:“分明知道我们在那里。”

        两个人短暂的噤声了一瞬,似乎在思考甚么,随即同时轻声说了两个字。

        “细作。”

        “细作。”

        嬴政心窍一跳,这些刺客明显是有目的的折返而来,活脱脱像是知道自己就在野民的居舍,这说明甚么?说明有人给刺客通风报信……

        嬴政道:“买主已然来了,三弟可有甚么计策?”

        陈慎之平静的道:“计策没有,然……混乱可有。”

        他说着,平静的抬起那双“肩不能扛手不提”的双手,趁着那些刺客食得正香,完全没有注意背后,明目张胆的从膳房的角落提起一只酒坛子,“哗啦——”一声将酒水倒在堆积的茅草和柴火烧,又从灶火中抽出一块正在汹涌燃烧的木柴,“嘭!”扔在茅草堆上。

        呼——!!

        火焰喷发,仿佛一条肆意的火蛇,瞬间暴涨,窜天而起,膳房乃是茅草棚子,里面又有许多易燃的食材与灶火,火蛇立刻蔓延,噼里啪啦的叫嚣着。

        “着……着火了!!”

        “着火了!快救火!救火啊!”

        陈慎之与嬴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说了一个字:“跑!”

        趁着刺客慌乱救火,二人调头便跑,冲出火势汹涌的膳房,快速往山砦大门跑去。

        “着火了!救火啊!”

        “着火了!”

        “老大!着火了!”

        砰砰砰!

        刺客头子还在舍中与买主交谈,便听到剧烈的叩门声,紧跟着是刺客们慌乱的叫喊声,隔着门板竟都能看到窜天的火蛇。

        这还不算完,刺客们发现陈慎之和嬴政不见了,又大喊着:“老大不好了!抓来的小白脸不见了!”

        刺客头子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看向还未离去的买主。

        “废物!”买主冷喝一声,别看他身量并不高大,声音并不粗哑,但是冷喝一声,吓得刺客头子“咕咚”直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饶命啊!主上!主上饶命,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主上饶命!饶命!”

        买主冷冷的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死活不论,若是人丢了,你也不必活着回来。”

        “是!是!卑将敬诺!”刺客头子膝行在地上,连连后退,叩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冲出屋舍。

        随即屋舍外传来刺客头子的大吼:“跟我走!抓人!死活不论!!”

        陈慎之与嬴政趁着山砦混乱,直接混出了大门,根本无人多看他们一眼,全都忙着救火,二人堂而皇之的走出大门,施施然离开。

        “快走,”嬴政道:“那些刺客很快就会追上来,不能走正路,走小路。”

        二人往偏僻之地钻去,山上都是枯木,虽是冬日,树叶并不茂密,但因着山林间日头不好,光线不足,也十足利于隐蔽。

        嬴政在前面开路,陈慎之跟在后面,二人谁也没说话,一路快速穿行,眼看着便要穿出山林,“嘭!”一声轻响。

        嬴政下意识回头一看,便将陈慎之绊倒在地,素白色的衣袍染得灰扑扑的,摔得一头一脸都是灰土。

        陈慎之脸上全是汗水,热汗滚滚的滴落下来,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滴答滴答滴落在林间的土地上。他这具身子骨是个公子哥儿,体力极差,这么一路飞奔早已耗尽了力量,只不过陈慎之无知无感,并不觉得疲惫而已。

        虽感知上不觉疲惫,但身子到底吃不消,咕咚一声,竟然来了一个平地摔,趴在地上双臂打颤,愣是爬不起来。

        嬴政本想一走了之,陈慎之这般羸弱的身子便是自己的累赘,但他刚迈出半步,登时又折返回来,将地上的陈慎之半搂半抱的扶起来,道:“马上便出山林了。”

        陈慎之一开口,不自觉的呼呼粗喘,被嬴政挎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道:“大兄怎么不独自逃跑?”

        “独自逃跑?”嬴政哂笑一声,道:“的确是想独自逃跑的,但为兄左右一思量,我若是独自逃跑,难保你不在后背大喊一声‘我在这里,快来抓我’。”

        按照嬴政对陈慎之的了解,陈慎之这个狂人真真儿可以做到,便比如刺客本想抓陈慎之一人,结果陈慎之建议刺客把嬴政一同抓走那般,陈慎之这人,虽看起来温文尔雅,十足好欺负,但坏心眼儿多着呢,绝不可能“独死”。

        “嘘……”话说到此处,嬴政突然冷下脸来,眯起狭长的狼目,做了一个谨慎的动作,食指压住自己的下唇,低声道:“追来了。”

        陈慎之这身子暂时跑不动了,若是强行带着他逃跑,反而会被刺客轻易追上,嬴政扶着他,两个人快速掩藏在茂密的枯树背后,蹲下身来,屏住呼吸。

        “一把子庸狗!找!快!不管是死是活,给老子找出来!”

        “去那边,分开找!”

        “见到活的,不管是谁,直接给老子剁了!!剁成肉泥!”

        刺客分散开来,疯狗一样四处寻找,不过嬴政和陈慎之掩藏的地方,是个死角,那些刺客又像是没头苍蝇,一时半会儿应是不会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嬴政和陈慎之谁也没出声,静等着刺客找过去。

        就在此时,山林中传来跫音,原是一伙破衣麻布的野民正在迁徙。

        在秦朝初年,野民根本不算百姓,比牲口还不如,生活在城外根本得不到任何保证,甚至居无定所,为了活下去,只得不断的迁徙,辗转在各地。

        “甚么人!?”

        刺客听到脚步声,立刻迎上去,挡住那伙野民的去路。

        野民没想到赶路会遇到“马匪”,吓得连连求饶,刺客弄丢了嬴政和陈慎之,正在气头上,看到这些野民,自然要仔细盘查。

        刺客头子用兵刃拍着枯槁的树干,大吼:“找!给我仔仔细细的找!看看是不是混在其中了!”

        刺客一拥而上,将野民们的包袱抢过来,直接扔在地上踩踏,或者干脆用兵刃疯狂去扎包袱,仿佛嬴政和陈慎之会藏在那小小的包袱中一般。

        “饶命啊!饶命!”

        “那是小人的全部口粮啊!饶命啊!”

        任由那些野民如何求饶,刺客们全然不为心动,劈手将干粮饼子扔在地上,还不停的用脚踩踏,若是有不服气的野民眼神稍微不对,刺客便上去一个大耳刮子,抽的野民鼻血横流。

        陈慎之蹲在枯树背后,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嚣张的刺客,嚎哭的野民,闭了闭眼睛,似乎在调理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

        原本好好蹲在地上的陈慎之突然长身而起,失去了枯树与杂草的遮挡,兀立在枯槁衰败的山林之间,朗声道:“你们在找什么?我在此处,是眼神不好么?建议你们去看看眼疾。”

        嬴政:“……”

        嬴政额角狂跳,是了,是陈慎之会干的事情,总是那般的出其不意,情理之外,令嬴政一而再再而三的吃惊。

        “竖子在那里!”

        “抓住他!”

        “给老子直接剁了!”

        刺客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举着兵刃,冲着陈慎之杀来,衰败的日光映照在冰冷的兵刃之上,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当——!!

        刺客的兵刃兜头砍来,陈慎之平静的闭上眼目,然,就在下一刻,突听一声金鸣巨响,紧跟着是刺客惨叫之声。

        “啪——”刺客没来由的向后倒去,手掌紧紧握着兵刃,然而那只握着兵刃的手掌却脱离了肩膀与手腕,直接横飞出去,和着黏糊糊的鲜血,掉在林间的灰土地上。

        一个面容冰冷仿佛料峭寒冬,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横插在陈慎之与刺客中间,他手中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泼辣的血迹顺着血槽缓缓流淌而下。

        年轻男子手腕一抖,长剑发出“嗡——”的金鸣,将血迹抖掉,挽了一个剑花,快速收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磕绊,也不带一丝感情。

        无视了断手刺客的哀嚎,还有满地的鲜血,年轻男子收剑之后双手抱拳,对嬴政恭恭敬敬的作礼,道:“父亲。”

        陈慎之挑了挑眉,太监也能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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