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许善仪哪里知道,谢元瑾将自己捧得这么高。

如果她知道,一定不会认的。

记得有位学者说过,行善之人倘若知道自己在行善,那就不是真善,有德之人知道自己有德,那就不叫有德。

一切利他,实则最终都是利己罢了。

既然是利己,又有什么可标榜的呢?

许善仪那会儿初入职场,年纪轻轻,受到很多外界的困扰,听了之后受益良多,从此做人做事都秉着这个心态。

然后她用小半辈子证明,只要自己的德行做到位了,确实就算不求,一切美好的东西也会自动靠过来。

反之,如果付出一点东西就时刻惦记着回报,生怕收不回来,最后结果往往都不尽人意。

所以老祖宗有句话叫雁过无痕,是说无论做什么东西都无需痕迹过重,最好是悄悄地做了就行了。

对方若是没发觉,不回馈你,那么天都看不下去,会想尽办法地回馈你。

看,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利己啊。

处决平阳侯的圣旨,如今还没正式下来,谢元瑾知道的消息,都是沈知节提前透露的,也好让他做个准备。

至于什么时候抄到平阳侯府,也算是给了谢元瑾决定的权利。

夫妻二人商量过后,在京城一处幽静的街巷,置办了一处宅子,准备用来安置老夫人。

许善仪还挺意外的,她以为谢元瑾会想将老夫人接过来住,毕竟将军府这么大,其实多住一个老人家,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没想到谢元瑾提都没提,直接就打算置办宅子,让老夫人自己住。

难道谢元瑾也记仇,介意当初老夫人没站他?

那倒不是,谢元瑾只是避免矛盾而已,有长辈在府里,妻子和孩子们都受限制,哪里有现在这么自由快乐?

他不想剥夺这种氛围。

如果真的有孝心,不住在一起也能尽孝,但绝不是牺牲妻儿的感受才能尽孝。

等他们办妥,沈知节便抄到了平阳侯府。

这些天的平阳侯府,十分不好过,阖府上下人心惶惶,脸上蒙着一层等着吃断头饭的阴霾。

平阳侯多番打听,发现但凡给肃王送了银钱的,沾亲带故的,最轻也是革职抄家,贬为庶民。

可是这最轻的,在谢书翎看来都是噩梦了,他们被贬为庶民后,该怎么生活?

殊不知,平阳侯最怕的是收监斩首,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在,那都算好的了。

忐忑等待多日,传旨的官员终于来了。

侯府众人来到门庭处,忐忑彷徨地跪下听旨,当听到皇帝对侯府的处置后,都短暂地松了口气,接着又十分不满。

陛下既然选择网开一面,为何还要他们流放?

为何不能像谢元瑾那样,只是革职抄家,那也好过被流放三千里啊!

侯夫人顿时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埋怨侯爷道:“你的好儿子,只顾自己高高挂起,一家子都不管了,这可是流放啊,他心里怎么过得去?”

“……”平阳侯满脸麻木,一声不吭地接了旨。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好意思埋怨谢元瑾?

皇帝已经看在谢元瑾的面子上,豁免了他们一家死罪,还特赦了老夫人不必流放,他再埋怨对方就不是人了。

放声哭泣的还有杜美娥,知道要去流放后,她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濒临崩溃。

怎会如此?

她最初只是想找个富家子,过锦衣玉食安安稳稳的日子而已,不成想,最后却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分明是一起嫁进侯府的,反观许善仪,哪怕丈夫辞官了,却依然风风光光地当着贵夫人。

这样想想,叫杜美娥如何甘心?

若不是正经抬了贵妾,上了流放的名单,她现在就离开谢书翎,自寻出路了。

老夫人听见自己的处决,脸上无悲无喜,她的心力早就在等待的这些天已经耗尽了。

朝堂上那些事,她一介妇人是不懂,可是她知道,侯府的没落早有预兆,一切从分家那天起就注定了。

没了谢元瑾在侯府掌舵,侯爷和谢书翎父子俩根本就撑不起来。

可是她知道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胡来。

平阳侯接旨后,沈知节淡淡下令道:“抄。”

“是!”官兵们立即行动起来,接下来会将侯府搜罗一空。

“娘。”平阳侯回过神来,跪在老夫人跟前落泪:“儿子不孝,连累您晚年还要受罪。”

“唉。”老夫人看着两鬓斑白的儿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您总归是元瑾的祖母,出了侯府,元瑾应该会仔细安置您。”平阳侯道,这一点他还是相信谢元瑾的,届时母亲在将军府,也能安度晚年。

“嗯。”老夫人点点头,想起自己还有嫡长孙可以依靠,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未免有点难堪,毕竟当初分家的时候,也是闹得很不愉快。

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侯府安度晚年,没想到一把岁数,还要去投靠被他们埋怨过的谢元瑾。

平阳侯府外,谢元瑾和许善仪待在马车里,关注着侯府的抄家情况。

只见一箱一箱的财物,被官兵从侯府抬出来,不用数也知道好大一笔,估计其中有一半都是谢元瑾从前攒下来,分家的时候是半点都没带走啊。

许善仪有些肉疼地惋惜:“但凡当初分家给我们分了点,也不至于现在全充了国库。”

谢元瑾原本对钱财不执着,现在一听也觉得是,早知道就争取过来了。

不过往好处想,假以时日恭王夺嫡了,银子还是又回到自家的口袋里。

抄家完毕,下人被当场遣散了,需要流放的罪臣及家眷带上了镣铐,被带走。

老夫人一身白衣地站在门口,悲伤地看着侯府被封上封条,老泪纵横。

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

“祖母。”谢元瑾和许善仪的声音一同传来。

老夫人愕地回头,随后哭得更伤心了:“元瑾,善仪,呜呜呜,侯府就这么没了……”

“祖母,钱财和虚名都是身外之物,都没有健健康康地活着重要,您的身体受不住大喜大悲,要节哀啊。”许善仪安慰道。

老夫人年事已高,剩下的日子应该开开心心,专注吃喝玩乐,其他都不挂心才是。

“是这个理,但我心里难受啊,呜呜呜,百年开业,呜呜呜。”老夫人哭道。

“难受是正常的,您想哭就放声哭,等过段日子您放下了就好了。”谢元瑾也安慰道。

祖母现在听不进去,所以他也是暗示许善仪,不必太过于共情,让老人家自己去消化就好了。

“……”老夫人闻言,便抹了抹眼泪,不说些丧气话了,年轻人不爱听。

许善仪起初没明白,仔细一琢磨,谢元瑾的安慰也太摆烂了,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不就是:“您想哭就哭,我们不费劲安慰了。”

咳,还是亲孙子说话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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