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话
“你……你说什么?”
谢琼乐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直愣愣地要把他的脸盯出个洞来。
她现在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季成安的脑回路怎么能说出这么句话来。
这人到醉仙楼的时候,一点儿讶异的神情也未显露,见到秦玖韶本人,知道醉仙楼的东家是个女的的时候也没有惊讶。
就算你不动声色,就算你冷静自若,也不该是一点儿反应也无啊。
敢情你的注意点全都偏得没边了。
磨镜之情!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自己和秦玖韶之间有磨镜之情的!
是他!是他带了有色眼镜,这才看人橘里橘气!我还觉得你和谢安是断袖之情呢!
谢琼乐嘴角抽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他。季成安瞥见她这副吃惊的表情,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理解错了。
可是,堂堂一个公主只是为了一家酒楼的吃食就想方设法地出宫,这正常吗?
正常的皇子公主,都是一声令下将人召入宫中,自己出宫的,若不是说是为了见意中人还更合理一些,又或许,刚刚的不过是个幌子。
谢琼乐落水前后性情大变,对他也退避三舍,恨不得和他此生就此划清界限,难不成是连意中人的性别也都变了?
季成安陷入了头脑风暴中,但是刚刚还在兴头上的谢琼乐的大脑却很晕眩。
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呢?
季成安刚才的话如同惊雷在耳畔响起,将谢琼乐的脑袋炸得晕乎乎的。
季成安也知自己所说的话如今细细想来实在荒谬,竟一时口快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二人之间的氛围过于尴尬,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僵局。
回到府内,谢琼乐头也不回地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转身不得安枕。
最终还是支棱地爬起来,怀抱着那个从宫内带来的枕头,下巴抵在枕头上,沉思了片刻。
按照如今的发展趋势,季成安对她和秦玖韶产生了巨大的误会。
那在这样的情形下,季成安还能对秦玖韶产生男女之情吗?若是让她无意间毁了二人的缘分,那剧情岂不是又要发生改变?
这不就意味着即使她手握着剧本,也都成了更新前的旧版本,毫无是处了吗。
这可不行!
虽说季成安并非对秦玖韶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情根深种。在积年累月的相处中对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觉得秦玖韶与一般女子不同。
她,独立个性,又头脑清醒,不轻易被感情所累,活在世上有明确的目标,实打实的大女主设定。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引起了季成安的注意。
秦玖韶和谢安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但二人都明确自己对对方的心意,于是,等到季成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秦玖韶时,早就无法插进两人之间。
而让季成安意识到自己爱上了秦玖韶的契机,就是秦玖韶一次性命危在旦夕,他心急如焚,才堪堪知道她的存在对他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可是,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个错误的认知!
如果她知道季成安是个断袖,她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产生爱慕之情的。
完了完了,这可不行。
谢琼乐一个激灵,疯狂摇头,绝对要解除这个误会。
但是她没有做过红娘啊,红娘这活计,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第二天,伴着降落下的月亮一同进入梦乡的谢琼乐像一只乌龟一样趴在了床上。
“公主殿下,该起了。”
谢琼乐把头转了一个方向,似醒非醒地动了动眼皮,又睡了过去。
秋画无奈地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温声细语地唤她。
“殿下,殿下。”
“唔……”
被子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嘤咛,谢琼乐皱着小脸,不情不愿地又转了个身子,裹着自己的被子将自己缩成了蚕蛹,滚进了床榻的最里面。
秋画叹了口气,出去外面拿了什么进来。
萦绕在谢琼乐鼻尖,传来了淡淡的香气,她抬起头闻了闻,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秋画端着碗站在她的床头。
秋画也是被她的孩子气给气笑了。
“殿下,快起来吧,一会儿请安要迟到了。”
“和母后说我今日不去了吧。”
“殿下,我们不在皇宫,在御史府呢。”
什么御史府啊……
谢琼乐一个鲤鱼打挺突然从床上蹦起,脑袋里丢失的记忆都从回收箱里点击恢复了。
“现在什么时刻了。”
“已经是辰时六刻了。”
辰时六刻,那便是八点半了。
距离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只有半个小时了!
谢琼乐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掐点赶时间去上课的生活了,刷地一下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给自己套上了衣服。
“殿下,你等等,我这就帮你。”
秋画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糖芋苗,帮着谢琼乐整理衣带。
“秋画,今日就帮我扎个简单的发髻就好,越快越好。”
“是。”
这么紧赶慢赶的,算是踩点地到了老太太的屋里。
“给外祖母请安。”
“快起来吧,可用过早膳了。”
“回外祖母,用过了。”
“那便开始吧。”
庭院里的的乘凉台上,谢琼乐和曲竺正在练习走姿。
曲竺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林老太太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与曲竺从小就练习这些礼仪不同,谢琼乐走路的动作十分随性,怎么舒服怎么来,又习惯了快速地走。
现代人赶着上班的常态促成了这种形态的产生。
林老太太给身边的秦华一个眼神,秦华便从旁边取来了三个小碗,两个放在了谢琼乐的肩上,一个则放在了她的头上。
谢琼乐顶着三个碗,只觉得自己像个耍杂耍的戏班子,心里呼啸而过一场沙尘暴,暴躁得很,无奈还是得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走着。
自己找来的苦还是得自己吃。
以前的电视剧拍得还挺写实。
不过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谢琼乐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尽管她再怎么小心,还是打碎了好几个茶碗。
她听着那些茶碗掉落地上变成碎片,一边心疼着钱,一边心疼着自己。
她觉着自己就像那些碗,身体的部件随时都会被肢解成为碎片。
陪着谢琼乐护她安全的季成安站在庭院外,听着一声声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百无聊赖地回过身看她。
谢琼乐的步子几乎都是靠挪着移动的,全身上下都僵硬着,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乌溜溜地四处打转。
茶碗掉落的时候,她下意识就去接碗,可是救得了一个,剩下两个还是发出了“身亡”的粉身脆骨的声音。
她的脸上露出抱歉和尴尬的笑容,可怜巴巴的像只犯了错的小狗。
明明心里很不愿意,可还是毫无怨言地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着。
季成安看着她练习的模样,还有额间逐渐打湿贴在脸颊边上的发缕,还有她坚毅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拨动他的心弦。
他不仅深想,究竟是她变了,还是他一直都不曾了解过她。
昨日她鼓着嘴一口又一口地吃着美食,露出真挚的笑容的画面也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谢琼乐散架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挪步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刚还在计划着溜去醉仙楼的想法被打消了,她现在压根儿就不想动弹,只想做一只树懒在柔软的被窝里瘫着。
一想到这样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谢琼乐就好想锤死当时决定的自己。
是她太天真了啊。
林老太太一旦开始上课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言不发,眼睛就像鹰眼一样扫射着你。不会有任何的责罚,但是就是让你不断地做,不断地重复。
太可怕了。
妈妈,我想回家……
她疲软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昨夜被迫做了一只猫头鹰,又经过一早上的艰苦训练,此刻毫无意外地秒睡。
她提前吩咐了秋画她们不要叫醒她,并且不让她们陪着自己。
谢琼乐这一觉把天都睡黑了,并且错过了饭点。
谢琼乐叹气,这个院子没有小厨房,她不愿意又使人为自己准备晚膳,她决定自己悄咪咪地偷偷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御史府好歹也是一品大官,厨房却空空荡荡的,只有食材,没有现成的吃食。
谢琼乐在小厨房像只猎犬一样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
好不容易,她在灶台旁的盖着的蒸笼里发现了一些凉掉的糕点,她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拿起一块正要咬一口,一声突然的声音吓得她把糕点掉在了地上。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季成安拿着油灯,注视着偷偷摸摸被抓个正着,头发还披散着的谢琼乐。
刚刚睡醒的小脸和懵然的小表情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带着朦胧美。
谢琼乐不知道,但是季成安却知道。
像御史府这样的官员的府邸,吃食全都新鲜现做的,也不会剩下任何残羹冷炙。
“我……我饿了。”
季成安咳嗽了两声,用拳头捂着嘴掩盖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
谢琼乐委屈地蹲在灶台边,抿着唇的样子过分可爱了。
“公主殿下怎么不差人来做。”
“可是现在有些迟了。”谢琼乐小声地回答他,“让人做,他们肯定会做很多,到时候剩下的不全都浪费了。这大晚上的,还怪累人的。”
谢琼乐惋惜地看着脚边的糕点,季成安顺着她低头的角度看去,就看见了滚落在角落里的白色糕点已经沾上了尘土。
可是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季成安有一种她会把糕点捡起来吃的错觉。
“若是公主殿下不嫌弃,我给殿下烤个红薯吃吧。”
“可以吗?”
谢琼乐一边惊讶,一边讶异,为什么是烤红薯啊?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下面吗?
难不成季成安不会和面?
谢琼乐突然想起,书里的季成安,似乎真的不会做饭。
所以,会做饭还做得很好的秦玖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魅力。
莫不是,季成安把秦玖韶当成他母亲了?
季成安无视她惊讶的视线,将油灯放在灶台旁,把灶台上的大锅给挪开了。
季成安搭好了火堆,不知又是从哪里随手取了一抔土。
把红薯外层裹了厚厚的泥土,扔进火堆里去。
这玩意,应该能吃吧。
谢琼乐饿得脑子关机,就坐在木椅子上等红薯熟。
季成安又取了根木棍捅了捅红薯,把红薯从火堆里捅了出来。
季成安等了一会儿红薯晾凉,把红薯掰开。
红橙橙的红薯,在空气里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季成安拿了碗,要用茶匙把红薯馅挖出来。
“这样不好吃。”
谢琼乐直接拿过灶台上的另一半烤红薯,左右交替地抓在手里啃起来了。
像是黑夜闪过的一颗流星,她的眼睛亮了亮,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比她想象中的好吃哎……
红薯好甜。
她一边吃一边用眼神瞟向站在旁边收拾厨房的季成安,把那口黑乎乎的大锅又挪了回去。
那个存在书里的人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还给她烤红薯,谢琼乐无法形容这种感受。
“好吃吗?”
“嗯?”
谢琼乐回过神,对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
秋画看见了厨房的亮光赶来,就看见了手里握着烤红薯的谢琼乐还有站在一旁的季成安。
“殿下,你醒了怎么没有唤我。”
“啊,我就是……”
看着秋画着急的表情,谢琼乐有点不知所措,她觉着是件小事,可是秋画似乎觉得是她的错,是她失职了。
“那个……多亏了季大人,我已经吃饱了。”
谢琼乐咧着嘴笑了,希望这样可以让秋画可以放心一点。
火速地抓着手里的烤红薯啃。
秋画真真是拿公主殿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朝着季成安行礼。
“麻烦季大人了。”
“无妨。”
填饱了肚子的谢琼乐刚松了口气,又想起明天的训练。
明天还是炼狱呢,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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