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学谷相伴
陆羽这样说了以后,两人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分默契,都趁着蒋仲还没过来时,默默走到树丛后。
此时围观人群早已散开。蒋仲在树丛前伸头探脑,只是不见林容。以为林容是下了金光台,不多时便也走了。
陆羽就让林容候在树丛后,他说他前去金光台本已下定的宿舍中取铺盖。
林容心乱如麻,随便点了头。
陆羽前往宿舍中取行李的短短时刻,林容脑海中浮想联翩,联想许多:
他分明好好的在这金光台安住,为何提出要去我那荒僻简陋的宿舍住呢?
莫非,他认出我是当日那只救了他的小老虎?
还是说,他……他初遇我时,觉得我很特别,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十八岁少女的心事,除了围着喜欢的男孩子打转外,多少带点傻乎乎的自恋。
林容即便穿越,也不例外。
何况她穿越前也不过才活到二十出头。
不一会儿,陆羽木着脸,肘下夹着被褥,肩上背着一个扁扁的包袱,回来了。
“你在前头带路。”
“嗯。”
林容没来由地红了脸。
林容悄悄把揣在袖子里的日记乌龟挪到袖口。
两人一前一后,披星戴月地往那学谷深处偏僻荒芜的咸水亭赶路。
日记乌龟在林容袖中翻转,那记录的画面也跟着不住翻转。
林容的元神附在日记乌龟躯体中,她看着这一段记忆,不由感慨:
日记乌龟从袖子里仰着脸,视线会捕捉到陆羽的下巴。
不得不说,陆羽自从少年时起,那脸部的棱角,就弯折分明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即使是仰视的“死亡”视角,他的下颚线条依旧清晰流畅,望之令人迷醉。
除此外,陆羽头顶的一片夜空,也繁星点点。
这一段日记乌龟收录的声音,几乎都是林容一个人的自问自答:
“这位同修,你当真要去咸水亭?”
“哈哈,我刚在家书中可能有几分夸大。咸水亭有点简陋哦。也不知你住不住得惯。”
“还有,它没有金光台方便。喝水要去很远的地方,吃饭也没食堂。你确定你真的要从金光台换过去?”
“对了,那里的茅草屋看着虽然不错,但好像有点漏风诶……”
回答她的永远只有风声,谷中潺潺溪水声,陆羽轻便速疾的脚步声。
陆羽听到林容在路上唠唠叨叨不好意思地讲述咸水亭宿舍的真实光景,内心未曾有过一刻犹豫。
因为陆羽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滞片刻。
此时,陆羽的脚步已是在林容前头,已闹不清究竟是谁给谁带路。
日记乌龟中关于这一段两人星夜赶路的记录,到后来,只剩林容追逐前方时累得直喘的呼气声。
“到了。”
终于,咸水亭歪歪斜斜的院门就在前方。
林容已是气喘如牛。
“你等等我哦,我把我这只宠兽乌龟放好了先。”
即使气喘如牛,林容也不忘耍少女心机:
她把日记乌龟安放在咸水亭前院的石桌上,调整角度,将日记龟的视线正好对准院中,让咸水亭院中画面一览无余。
不知陆羽看到咸水亭,脸上会出现惊讶还是失望?
而只要是陆羽脸上闪过的真实神情,十八岁的少女林容都想完整录下来,待到闲暇时细细回看。
林容的元神便在这片回忆中看到:
月光明照,两间茅草房犹如鬼屋一般并排在天穹底下。
旁边的咸水潭因为水底旋涡急速流动,发出轰隆隆巨响。
陆羽和林容并排站在咸水亭院门口,一片枯叶恰好从枯树上掉落,打着卷儿从院中凋敝的一切前方划过……
林容对方才在家书中吹的牛皮,终于感到一丝心虚。
摸了摸后脑勺,嘻嘻笑道:
“水声听着好像有那么点大哈,嘿嘿~不过睡过去了其实听得也不那么真切……”
林容心中惴揣。
她附身小老虎救陆羽时,亲眼见过他家“柴房”,深知即便是人家家中柴房,也比眼前宿舍好上百倍不止。
陆羽该当也是和蒋仲一样的世家公子哥儿。
他恐怕不止会露出惊讶失望的神情,说不定还会当场走掉。
但陆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下巴一抬,向着那两间茅房道:
“哪间是你的?”
林容连忙指着左边一间道:“我先时来时,见这间空置,既当东晒,光照充足,又不算热,日常读书习字自是好的,如果你也喜欢这间,我可以让给——”
陆羽抬脚径直走向右边那间茅草屋。
走进门,砰一下,关上门。
林容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刚刚陆羽向着那间茅草屋走进时,没有半刻犹豫。
而林容对他的所有想象,全部没有发生:
既没有认出她是当日附身救人的老虎,也并非发现她的“特别”,更没有嫌弃离去。
他换宿舍的目的,好像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此间清净,无人打扰。
林容自站着寥落片刻,脸上颇有些讪讪的。
不过,林容有个极大的好处,她在家乡时被邻里乡亲嘲笑着长大,早练就一幅自我解嘲的本事。
当下,她讪笑大声道:“这位同修,这里样样都好,唯一缺点是靠咸水潭太近,你若嫌吵,晚上可以将窗户闭半扇——”
“啪嗒”,陆羽把窗户关上。
不是半扇,是整扇。
连着房门,他整间茅草屋,不留一丝缝隙。
毫不留恋地把世界全部关在门外。
……
……
……
第二日,林容一醒来,便是赶紧走出茅草屋,看看陆羽还在不在。
她昨夜辗转反侧了许久,打了一肚子腹稿,要怎么和正常晨起的陆羽打招呼,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他一起上学。
走出房门:咸水亭院落,空空荡荡。
昨夜陆羽挂在树边的学谷中统一发放的包袋,已不见了。
看来陆羽是自己早早上学去了。林容只得自己一个人向学堂跑去。
学谷采用分班制。每个人的学号混在一处,按照男女比例,抽出同等人数混做一班。
林容找到报名先生处,从花名册上找到自己的谷中学号“逐星”,便赶往那间教舍。
到了后,找到坐席,连忙入座。
还没来得及把发的《北地兽业史》教本拿出来,旁边坐席上的男同修小声笼嘴道:
“喂,新来的,你什么学号?”
林容性情一向随和,连忙道:“逐星。”抽出《北地兽业史》随意扔在桌上。
那同修道:“逐星同学,你要小心些,你身后坐的人是变态。”
林容:“?”
那同修咬牙切齿道:“我刚进来,听见他在教舍外找风纪部先生说有事要谈。我便跟着去偷听了一墙角,你道这厮说啥?这厮道,咱们每日课堂开始的时辰太晚,会耽误大家功课。因此他提出,让先生把开课时辰往前挪挪,让咱以后天不亮就来这早自修!你说变态不变态?!”
这位男同修的脸气得只得用扭曲来形容了。
林容心中却升起莫名异样:
这变态的要求,听起来,好熟悉啊……
便在这时,教舍门一推,一个欣长高大的身影沉着脸走进来。
林容身旁的男同修当即怒目而视。
林容也怔怔地看着这个欣长高大的身影,一径向着自己而来,越过自己,走到她身后,坐下。
这是什么特别的缘分?!
学谷前坪遇到,金光台遇到,咸水亭一个宿舍,现在他还坐自己身后?!
林容偷偷斜了身子去看:
陆羽坐席旁的窗户开了半扇,窗外蔟簇梨花伸出一点雪白到窗内,映照阳光在他半边脸上。
他身前的梨花木案几上,绯红描金的学号签子上写着:“敛轻”。
林容身旁坐席的男同修此时已是握着拳头,气得胸腔起伏,一瞬不瞬盯着陆羽。
林容犹豫半晌,顶着和“变态”搭话的巨大压力,扭头小声道:“喂,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也不叫我一起。”
陆羽转头,冷漠注视窗外。
看起来,没有一点和她这个同宿舍邻居打招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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