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宵罗森林苦行者

李奢很现实，两百年前的故事对于他太过渺远，而眼下这座山中道观却是实际问题。已是荒废的小观，玉虚子却在香案上点上三根香，足以见玉虚子对自己的香火观还没有放弃，而是希望它能重新开始迎纳香火功缘。要想重新开张，那么第一件是便是要给它来个大扫除了。

“嘿，小子，你很挺懂事嘛。老祖没想到的事，你先替老祖想好了。那行，我就不阻止你发扬孝心，把我的香火观修缮一翻了。”玉虚子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

李奢暗暗叫惨，打扫卫生，吸灰尘的事他可从来没做过，前世是变态杀手兼外科医生，这一世做了个天赋异禀的私生子，怎么看也跟清洁工人不沾边的。

“你这个破观即便修成个皇宫也没用，这里根本没人来，修得再好有什么用？！还如现在成这样，瞧瞧，这道观整个的衰腐气质跟这片诡森林，很搭很应景嘛。”

玉虚子白眼一翻，“在你心里，这座破观跟你老祖我也挺搭挺应景的吧。你其实在想，玉虚子原来是个叫花子，臭要饭的对不对。”

“没有没有，老祖您骨基惊奇，气场惊人，一亮相便能镇压全场！”

刚才玉虚子从观门里走出来，那神态那气质把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的李奢也差点吓掉下巴，所以李奢认为自己没有在拍老祖的马屁，用词不夸张。

玉虚子在胸膛上搓了几把，搓出个黑垢丸子，放在鼻子下面猛地嗅了一大口，长叹道：“唉！世人只知乞丐臭，哪里会懂做乞丐的逍遥自在。有道是，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

李奢有点怀疑他会把那粒黑垢丸吃下去。

“你不想清理道观就不干吧。老祖从来不是强人所难之人。”玉虚子口风一变，正色道，“不过，你必须跟我在凡世讨饭五年。”见李奢脸色变白了，又强调一句，“这事不容推脱。”

又见李奢张嘴想说什么，再大声道：“也别问我原因，我不想解释，反正老祖我就这么决定了。你不想跟我讨饭，那我就把你打出青城山，让你以后无师无门，做个孤魂野鬼。”

李奢脸色数变，最终透着无奈，“青城山元婴老祖都能要饭，我这个徒孙还当不得小乞丐？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了。”

玉虚子笑道：“那我们就动身下凡去。”

“走啊。谁怕谁啊。”

玉虚子迈步向东南方走。李奢有些奇怪，“老祖，你不动用一点法力，让我跟你尝尝御剑飞行的滋味？”

“你见过会飞天的乞丐？都能飞天了还要什么饭啊。”玉虚子大摇其头，“小子，你理数不清，思辩不明啊。”

李奢大叫道：“不御剑也行，用那个……那个……你不是有那个符纸吗，就是把我搞到这里来的纸片，一沾上就瞬移千里。用那个也成啊。这大森林要靠两条腿走出去，得何年何月哦。”

玉虚子头也不回，只道：“一个月走不出，就两个月，一年走不出，就两年，没有走得完路，只有要不完的饭。再说，你现在白白嫩嫩，哪像个要饭的。先在林子里熬炼，等熬出有我六成清奇气质之后再入红尘吧。”

“这是哪儿？还在元国不？”

“还是元国领土，只不过是一块远离国境的飞地。南边是胥国，北边是无边海，西边隔着胥国的盐湖便是极寒之元国北境，东边乃雪山神教。”

“我的天，青城山离这里怕有几千里远吧，你一下子把我带到这里？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

“哼！几千里，怕吓你，这宵罗森林离青城山两万里！”说着，玉虚子伸出一根指头在嘴唇上一靠，“嘘！……。当叫花子期间别跟我聊一句修真界的事和修炼上的话题，我们要做个专业的乞丐！”

李奢白眼一翻，“这黑树林里连个人气都没有，没人家，没乡村，哪去要饭？专业得起来么？”

“宵罗森林就是我们大善主，跟他讨吃的啊。这里有松果，野菌，有飞禽走兽，填饱肚子没问题。”

“你需要吃东西？”李奢嫌弃地盯了玉虚子一眼，“你老已元婴级别，数十年不用吃饭。我呢，在那个血池里别的没炼成，铁打的身体算是炼了一个。几个月不吃不喝也没事。既然大家可以不食，何必装模作样学凡人吃饭啊。累不累啊。”

玉虚子偏着脑袋琢磨了一番，“对啊。我虽然在十年前已缷下辟谷法，变成凡人一样需要进食。可你没有啊，得补救一下。”

说完抬手就在李奢肩膀上拍了一掌。“啪！”

李奢被打却不觉得痛，倒是泛起一层激灵，从头到脚都微微颤栗。等平静后就觉得体内失去了一某种平衡。惊慌的问玉虚子，“你……你……。干了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有铁打的身子吗？我把它封禁了。在以后的三年里，你就是个凡人，得吃饭。不吃饿得慌。你是不死之体，饿不死，不过，饥饿的感觉也难受不是？”玉虚子得意的说道。

李奢恨得抬腿就踢过去，“没事找事，尽想法子折磨自己，你个变态的神经病啊。”

玉虚子笑呵呵的躲过去。“小叫花子，没大没小，敢踢你老祖宗！。”

“我顶你个肺啊！你个老变态。”

玉虚子瞪了李奢一眼，“净说些怪话，我听不懂，但也知道你在骂人。好歹我也是你师祖，给些尊重行吗？”

李奢气笑了，“尊重？你也做点让我能尊重的事情看看？”

玉虚子想了想说，“好，让你陪我做乞丐也不亏你，我传你一种修真法子。”

李奢一听来劲了，“就是嘛，怎么说我也是你门下的修真人士，总得干点正事。说说，是个什么法术？”

进青城山已大半年，被胡南清折磨得死去活来，吞了几十粒丹丸，泡了几个月血池，连个微未的法术都没学，浑浑噩噩的过来了。现在元婴老祖说要教他修真，简直是天下掉馅饼，撞了个大运啊。所以李奢跃跃欲试的等着玉虚子传功。

玉虚子神色一收，双目一睁，身形化成一圈残影，把李奢圈了起来，只听“啪啪……。”从残影中传来肉拍肉的急促响声，一百几十个声在五息之间爆响完毕。

残影消去，玉虚子站在一旁邪笑。而李奢像个被抽去底坐的积木，软绵绵的萎顿倒地。

“你……你干嘛打我？”李奢只觉得浑身上下火烧一般难受，没一片地方没被这老东西拍打到。看来，有其师必有其徒，胡南清教徒用的是乱吞丹药，快弄死了就丢进蟒血池里泡。胡南清的师傅玉虚子教徒孙就一招“打”！上上下下打个遍便是。李奢委屈的都想哭了。

玉虚子一本正经的说，“要想打人，就得先学被打。所以，我传你本门首部大法‘挨打功’。等你挨够了九九八万一千个打之后，别人也就再也打不到你了。怎么样？合理吧。用心良苦吧。”

李奢哭丧着脸大吼，“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这种荒谬的话都说得出来！我……我不干了。我要离开醉仙岭另投明师！那个酒鬼毒我，你个死变态打我，我还活不活了。”

玉虚子脸上一副强忍嘻笑的怪异表情，“胡说，你老祖我虽然不正经，但从不说谎，说传你功就是传你功，好生受着吧。

李奢痛得全身骨骼都快从内向外的崩散，趴在地上哀嚎，“啊哟……。”

玉虚子道：“别叫得这么惨行不行，别人看来还以为我虐待你。……好了，够了，我头都被你吵痛了。你是男子，叫得像个娘们似的，丢脸不！”

李奢不理他一直哀叫个不停。

玉虚子皱眉，“算了……叫吧。我先走，等你起来就跟上。”说完转身便离开。

等到玉虚子走得没影了，李奢慢慢收住嗓门，然后一骨碌的爬起来。刚才折磨全身的痛楚来得迅猛，去得也快，现在只觉得体内各条经脉比之以前舒畅许多。“这老东西原来真是在传功。”李奢又惊又喜又疑又是不屑。“传功就好好传功，非得变着法子调侃一通。”只能说玉虚子的脑回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李奢瞧着玉虚子离开的方向，揣摩片刻便举走跟了上去。走得慢，缀在能见到玉虚子背影的距离。他在体会自己身上的变化，并拭着用前世的医学知识来理解这个修真世界的修炼原理。想来想去，还是一团迷雾，怎么也解释不通。看来，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天道，泾渭分明，互不通联。

李奢把脑子的念头丢开，加快几步追上玉虚子。

玉虚子也没理他，自个慢腾腾的踏着落叶和青草铺就的无人踏足过的林地，往森林里更深处行进。

李奢无语，跟在玉虚子身后走。一老一少之间此时有了某种信任，却又不愿意把那种情绪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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