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无良老祖卖徒孙

大丰城在二十年前建了个石塔，有九层，高二十丈乃城里最高建筑，塔内一无佛龛，二无道像，三无姓氏祖先，出资建塔的米家人只说是了望之用，可也没见米家派人于塔顶常守值望。城民只当是米家为了显摆，钱多的没地花便建了这么个四不像的石塔。

塔底下的广场逐渐形成一个坊市，有络络不绝的远方人来到这里用内地的丝绸器皿，茶叶盐糖与大丰人手里的玉石草药，兽皮腊肉以物换物，或是金银交换，总之，石塔广场已成为大丰的核心商业区。

这天，玉虚子把李奢拽到石塔广场上，并在众多摊贩中间寻了个空隙就摆开讨钱摊子。

生意形像一如昨天，玉虚子在地上躺着，气若游丝。李奢唱着新奇的曲儿，悲而不怆、简而动人的曲风很快引来大堆的围观者。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昨天的听客和听客们带来的好友，另一部分便是来石塔赶集的人。

玉虚子特意拿出了瓦罐，施钱者往罐子里丢个一两个铜板，声声清脆，听得玉虚子眉头都收不拢，快要破了病入膏肓的装相。

快到中午时分，广场上的人流里起了个漩窝，六个执刀官卒护着一名税务官换个的在广场边上的临时摊位前收税款。

税款多少随税官的上嘴破碰下嘴而定。“你十文……。你十二文……。你，刘老头，今儿生意好，收你个二十文税不嫌多吧。……啰嗦，快掏出来。皇家税你也敢不交？”

有摊主忙把摊子收了，趁吸血鬼还没到跟前赶紧撤。

李奢这里因为让人围的严实，看不到广场上的情况。当税官分开闲人们走到跟前，才收住了喉咙。

税官皮笑肉不笑的打量李奢和玉虚子，“外乡人？”

玉虚子躺在地上不起身，把眼睛闭上，嘴里的哼哼呀呀加重几分。

李奢依然席地而坐，抬起脸冲税官微笑道：“初来贵地，讨些活路。”

税官嗯了一声，引长脖子朝收钱的罐子里瞟了瞟，说，“生意好啊，没半天都快一罐子了。叫花子都你这么个当法，我都想辞官为乞了。”

李奢道：“大丰城里人人心善，见小子可怜，不吝施舍，小子感激不尽，我爷爷很快能问医治疹病了。”说着笑意款款地望向众人。

大丰城民们纷纷说道：“拿了钱快去救你爷爷吧。都哼了半天，瞧着都知道人快痛死了。”

税官翻开手中册本，道：“二十五文。”

李奢不懂，“什么二十五文？我爷爷的病要看好可不只二十五文。”

税官讥笑，“怎么你还想从我这儿要钱？二十五文是今儿的税款，你得给我！”

李奢听了这话还没怎么样，玉虚子却心痛的大哼一声，“哎哟……！。”

李奢笑了，“从来没听过乞丐也要交税的。”

税官冷声道：“你是乞丐吗？一不见你端乞碗，二不见你说乞词。净听你唱得欢，整个广场全是你的歌声。你这是在卖唱！有买卖便要交税，这是皇家的法律。”

李奢一愣之下哈哈大笑，“有理！”

躺在地上装病的玉虚子傻眼了，一时忘记哼叽，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税官。

税官见二人无话反驳，于是得意的说：“你是无本生意，进一文就挣一文，我瞧你的这罐子里面足有一百多文钱。按两成税算，收你二十五文不多吧？”

玉虚子心里悔不该拿出瓦罐来装钱，要没这个东西，有铜板掉下来他立马捡入怀里，税官来了也见不到大半罐子的钱了，也就定不了这么多的税额。

二十五个铜板足够买只烤鸭。

李奢一直在笑，“不多，不多，该收,该收。”

税官冲李奢一亮手掌，“拿来吧。”

李奢指着玉虚子道：“爷爷说我还小，不能管钱财。要钱只能问他了。”

玉虚子哆哆索索的坐起来，从罐子里掏出铜板，掏一个心痛一下，满脸幽怨。瞧得李奢直乐，报应啊。

收了税钱，税官给了玉虚子一张缴税凭证，今儿他们能在石塔广场上卖一整天的唱，后面挣再多的钱也没有人会来收税。

沉甸甸的二十五个铜板就换来一张轻轻薄薄的纸片儿，玉虚子的脸色极为难看。要不是现在他是个病得快死的角色，他都要跳脚大骂税科如虎，吃人不吐骨。把罐子剩下的铜板全倒进怀里，然后把罐子也收了，只瞪着李奢压低声音的怒道：“快唱啊，没看到刚才被狗叼走了那么多铜板。你必须给我再讨一百文来。否则别想吃饭。”

李奢正要回嘴，却听人群里有个娇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哟，这么刻薄的话都说得出，你还是人家亲爷爷么？”

李奢和玉虚子同时扭头来看，只见一位柳腰隆臀，抹脂擦粉，香喷喷的双十女子款款走来。旁边的人全都避之不及，闪开一条道由其通过。更有不少男子垂涎欲滴的偷偷盯着她身上的凸突与深窝处打量。

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子眼不斜视地走到李奢前面，拿一双凤眼细细地瞧人。

普通男人在女人大胆又风情的注目下应该感到别扭，可李奢却全然漠视，只道：“你谁啊？”

女子略略一愣，抬着雪臂以手背遮唇，吃吃而笑，“现在你不认识我，以后我会让你把我名字刻在骨头里的。”

李奢一怔。什么玩意？！余光瞥见玉虚子竟然大变样，一脸的色迷迷，立时大感疑惑，老家伙发什么骚？

女子在玉虚子露骨的色眼注视前不动声色，迎着玉虚子的色目说道：“这位老先生，给个价吧。”

玉虚子喃喃地说，“给个什么价啊，小姑娘。我身上的钱全给了你可好？”

女子抿嘴一笑，“我不是要你的钱，而是给你钱。他……。”她兰花指向李奢略指了指，“卖给我要多少钱？”

李奢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原来是买人的。……不对，怎么是买我！

玉虚子还沉浸在香艳梦里，“那是我亲孙子，不卖的。你是哪个楼的姑娘？今晚我来捧你场可好？”

女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说，“你只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可以让你在脂香院玩个通霄，还免费。”

“什么条件，快说。”玉虚子的两个眼珠子快要从眼窝里鼓出去。他在邱城混迹数天，早已把城中各条街寻摸了一遍，知道城里最大的府坻是米府，最好的酒楼是玉春楼，最高的建筑是石塔，最奢华的妓院是脂香院。听这女人来自脂香院，玉虚子的心立马荡漾起来。

“一。”女子竖起一根雪白的手指，“你得洗干净了，再穿一件好衣裳。别让人看出你是一个老乞丐。”

玉虚子点头如捣蒜般直道：“没问题，我答应了。”

“二。”女人子竖起两根手指，“你得带你孙子一起来。”

玉虚子看了一眼李奢，回脸便道：“绝对没问题。我一定洗得白白的香香的，带我孙子去脂香院。”

青城山元婴大能原来是个毫无原则的吃货、自虐狂、吝啬鬼、老色狼、神经病！真想不明白他前面那七百多岁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没被人打死！李奢心头有一百匹草原马跑过去。

在霄罗森林里的时候李奢想洗个澡，这老家伙明里暗里阻挠，就是不让他沾水，只说邋遢乃乞丐本色，以臭为本以脏为荣。

有了钱从不带李奢上馆子吃顿正常的饭菜，有人施舍了一碗带鱼的饭，他定要捣得稀八烂才让李奢吃，说是乞丐本来就该这么吃。

那晚柳随风想邀他吃酒，他说自己是乞丐，不可以和人共桌，拂袖而去，显得高傲不凡，目中无人。

这回，出了个浑身骚气外冒的女子，尚未开言骨头便酥了一半，女子说什么就什么，全无底线，毫无人性！

李奢一怒而起，喝道：“我不干了！你个老东西，我答应陪你当乞丐，不是我一个人要饭讨钱，你却在旁边吃了睡睡了吃，临了还要把我买了！我要再陪你玩就是个蠢货加笨蛋！我就不干，你爱咋咋的！”转身一把将前面的人推开，头也不回的冲出人群跑了。

玉虚子呆了一呆：嘿！还没看出他挺有脾气的啊？转身对那女子说道：“我去追他，你放心，晚上我保证把人带到！”忽然露出诡笑：“你是脂香院管事的吧……我是懂的，你看上他会唱歌，想买到你家里唱曲儿招揽客人。没问题，这事包我身上。走了，晚上见。”说着迈出外八字的步子，望李奢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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