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端噩梦
沙发上摊着一件粉红羽毛大衣,已经破烂不堪的黑色衬衫被无情地丢在地上,连带着平日里占据重要位置的红色领带也失去他主人的恩宠,落魄地沦为地毯。
打赤膀的金发男人躺在船舱中仅有的一张大床上,左手枕在脑后,右手则捏着一个长相奇特的电话虫话筒:
“呋呋呋呋呋,鹤那家伙的算盘可打错了,她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们?老子才不是会轻易就被她抓住的男人啊。”
“不过,她怎么对我们的动向这么清楚?连我们的航线都提前预料到了。”
“呋呋呋,那就交给你了,托雷波尔。”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着把上半身压在窗台上,从背后只能看到醒目的红发与窈窕身材曲线的女人。
多弗朗明哥结束了和特雷波尔的通话,把放在脑后的左手撤下来撑着头,用侧卧的姿势继续饶有兴趣地打量狄妮。
身后的目光实在过于炽热,狄妮只好转过身,双手向后支在窗台上,无辜地眨眨眼睛,试图感化霸占着自己床的男人:
“你忍心让我睡在沙发上吗?”
这男人却冲着她坏笑一下,掀起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那意思简直就写在脸上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啊。
“哎——?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狄妮感叹了一声,“看来我只好去隔壁房间睡了,晚安了多弗。”
说着,狄妮扭头就要打开门离开船舱。
“呋呋呋,你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
她的后背毫无征兆地贴上一具滚烫的躯体,他坏心眼地弯腰把狄妮括进怀里,故意让自己的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她耳旁,右手覆盖住她放在门把上的手,制止了她企图离开的动作。
“谁说我躲着你了?”
狄妮嘴硬地反驳他,从他的怀抱中艰难转身,由背对他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这样他大概就看不见我被他的气息弄得通红的耳朵了吧。
多弗朗明哥完全没有感觉错,狄妮这段时间确实是在躲他。当她发现这个人类越来越能牵动自己情绪的时候,狄妮选择和他点到为止。她需要更多独处空间来梳理自己的想法。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男人肯定是看到了,因为下一秒他一只手维持着撑在舱门上的姿势,一只手刻意把狄妮耳侧的头发别到了后边,揉搓着她红到要滴血的耳垂。
狄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想向后躲避他作恶的手吧,但那只会让自己的头紧贴门板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如果低下头躲避又会直面他结实的胸肌和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多弗,别玩了。”
【】
“这只是回礼而已,狄妮。”
平日里依仗着自己的权能总在多弗朗明哥底线上挑逗的狄妮,终于明白什么叫自食其果了。
【】
“唔。”
这种细小的刺痛感让狄妮稍微回神,她趁着这短暂的清醒立刻摆脱了多弗朗明哥的桎梏,消失在了房间里。
怀抱突然空落落的男人并没有任何沮丧感,反而心情大好的在屋里大笑起来。
逃走的狄妮,对着镜子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异常明显的吻痕,紧接着又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男人畅快的大笑声。
她赌气地想把船变成一块木板,让多弗朗明哥抱着笑去吧。
身心舒畅地躺回床上的多弗朗明哥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要遭遇什么。他依然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思考着些事情。
“吱呀。”
是门在响。
他看着一脸怒气的狄妮冲了进来,但是她换好的睡裙和她轻轻关门的动作都暴露了她现在的心情。
顶多是因为被捉弄有些没面子罢了。
男人咧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不许说话!”
至于用上权柄的能力吗,狄妮。多弗朗明哥下意识服从这句话闭上了嘴,却没有被人强迫做什么事情的抗拒感,他还很有眼力见地往床里靠靠,为狄妮让出了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的地方。
狄妮木着脸爬上床,她身着一件珍珠白真丝吊带,红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丝毫不避讳多弗朗明哥一样钻进被子,卷走了盖在男人身上的那部分,将自己严严实实裹成了一个茧。
多弗朗明哥还在她背后笑个没完,他的手指动了几下,被子自己摊开盖回了他的身上。
赶在狄妮发脾气之前,他把狄妮揽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感受着她发间好闻的香味。
狄妮果然没有再挣扎,她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今天在海上漂泊了一整天,又是被海军追击,又是和干部们失散,早就疲惫不堪了。
一向偏爱多弗朗明哥的狄妮只能闷闷地说道:“祝我好梦,多弗。”
她感觉到男人搂着自己的力道加重了。
“呋呋呋,那祝你能在梦里见到我。”
谁愿意在梦里还见到你啊。可萦绕在狄妮身边的,属于多弗朗明哥的气息,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听着她的呼吸逐渐绵长的男人,也合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渐行渐远。
持着赫尔墨斯祝福的船在黑夜里极速行驶着,拂晓时刻便抵达了斯派达迈尔兹。
船身不再晃动的时候,金发男人警觉地睁开眼睛,狄妮还在枕着他的大臂熟睡着,疑似因为梦魇表情痛苦,手紧紧攥着被子。她在梦里无意识地摆头,长发像羽毛一样在他的身上划动,有些痒痒的。
多弗朗明哥没有收回手臂,颇有闲心地看着狄妮从睡衣中泄露出来的好春光,以及颈侧上尤为显眼的吻痕,偏下身又在她的颈窝中添了一个红印。
他无声地咧嘴笑了出来,手指点在狄妮皱起的眉间,又绕起一缕她的红发打着圈。
金发男人抛弃了不能穿的黑衬衫,反正这种衬衫他还多的是。他勾动手指,瘫在沙发上的羽毛大衣飞了过来,他把被子从狄妮的手中拽了出来,用丰软的大衣把她严实合缝地包裹上。
他一手抱着被裹成一团的狄妮,哼着怪异的小调往船舱外走。
不过和他的歌相比,还是裸着上身的男人抱着一团粉红色在天上飞来飞去更奇怪一点。
果然又是那个梦,我都说了要祝我好梦了。
狄妮看到自己的胸膛没入一把纯黑的长剑,皮肤和脏器受到极快的速度割裂而迸出血液。她不可置信地想去触摸自己的伤口,双手却因为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无力地垂在两旁。她胸腔以下的肌肤感受到了血液的温热,这都证明被刺穿胸腔的人就是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凭借我们族群的权能,根本不存在能真实伤害到我的人类。
狄妮吃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她看到了那个黑发男人的脸,他的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
“你濒死的样子也很美,狄妮。”
谁允许你那么叫我了?但狄妮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眼皮沉重地看着上身纹着谲怪花纹的黑发男人缓缓抽出了完全没进她身体的长剑。狄妮被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到灵魂都在颤抖,嗓子里却只能脆弱地发出呜咽。
在身体向后倒下的那一刻,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她视线里朦影的太阳。
“呃哈哈”狄妮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反复用手抚摸上下起伏的胸口,确定那里并没有被剑刺出一个大洞,这才有时间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她像被卸掉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砸进了床里。
异常柔软的触感才让她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回到领地的房间中了,盖在自己身上的粉色大衣彰示着是谁把她送了回来。
她最近已经重复这个梦好多次了,每一次都会看到更清晰的画面,痛感也越来越强烈,今天的梦里已经严重到她真实地感觉被那个男人杀死了。
他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不,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狄妮在床上缓了好久才感觉到力气慢慢回归到身体里。屋里的空气让她觉得浑浊到不能呼吸,她走到窗户前一把拉开窗帘。
工厂吐出的浓烟遮住了斯派达迈尔兹的太阳,垃圾处理厂熟悉的霉败味道却使她紧绷的身体舒缓了一些,也给了她一些实在感。没错,狄妮,你不是在被怪异的男人追杀,你正在家族的领地里休假。狄妮用右手捂住眼睛,仰起头发出痛苦的叹息声。为什么难得的假期自己还要被噩梦折磨啊?
她听到楼下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狄妮坐回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看着自己颈窝里莫名多出来的吻痕,一时无言。
【狄俄尼索斯】的权能有许多限制条件,不能超出一定的范围;对空间内规则的改动程度取决于【狄俄尼索斯】对这片区域的掌握程度和当时祂的思维清晰度;最重要的一点是,【狄俄尼索斯】没有办法改变自身的存在规则,就算受伤甚至濒死,都只能等待身体自我修复。
这下连齐肩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狄妮不舍地和自己衣柜里露肩露背的礼裙们告别,一头扎进衣柜最里面开始翻找着什么。
“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啊,找到了。”狄妮从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绑着红色蝴蝶结的白色纸盒,里面是一件象牙白圆领连肩袖裙,腰间用一个巨大的淡粉色丝质蝴蝶结做了掐腰的设计。
“怎么会这么紧啊?”
狄妮穿上之后,差点被这条小得过分的裙子勒到胸口喘不过气了。
狄妮把身上的裙子用权能改成适合自己现在身材的大小,在脖颈戴上一条能掩盖住吻痕的蕾丝项链。
这样的狄妮身上没有一点“维恩娜”艳丽张扬的影子,她看起来如同一只乖顺漂亮的布偶猫。
这条裙子是多弗朗明哥十八岁那年送给她的,和他浮夸风骚的穿搭相悖,十八岁的他固执地觉得这种可爱风才是女人应该穿的衣服。毕竟当时的她整天穿着宽松的男士西装,外表来看就是个打扮成大人的假小子。狄妮表面感动地收下这条少女系裙子,实际上一次都没有穿过。
当然,狄妮转向华丽性感风格之后,多弗朗明哥时不时跟她提到这条裙子的事情也随之无疾而终了。
狄妮披上男人的粉色大衣,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一大早上的怎么这么热闹?”
多弗朗明哥听到声音扭过头,披着他大衣的女人面带疲惫地走了过来,和他对视的时候还是扯出了一个微笑。
“呋呋呋,捡到了一个有趣的小鬼。”
狄妮走到他身边,靠住栏杆往下看,果然有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在用刀不痛不痒地攻击迪亚波罗,完全就是过家家一样玩闹而已。
一旁看戏的baby-5倒是马上发现了她。她活泼地挥着双臂向楼上大喊,“维恩娜女士!早上好!”
巴法罗也不甘示弱,喊的声音比baby-5还要高:“早上好!维恩娜女士!”
这样年轻快乐的声音倒是给了狄妮一些活力,她向前趴在栏杆上,单手托着脸对他们笑了笑。
“昨天晚上累坏了吧维恩娜,听说还是多弗抱着你回来的。”
“呗哈哈哈哈,真是够甜蜜呐。”
肮脏的成年人迪亚曼蒂和特雷波尔大声笑话着狄妮。
狄妮居然听见旁边的多弗朗明哥也在笑。她嗔怒地瞪他一眼,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人打趣你不知道吗?
多弗朗明哥丝毫没有收敛笑容,但还是开口帮忙打岔:“别杀了他哦,迪亚曼蒂,这只是他成为家族见习成员前的小试身手。”
“我明白的,多弗。”
多弗朗明哥问还在打量那个男孩的狄妮:“昨天晚上你梦到什么了?你看起来可真是痛苦到不行啊。”
狄妮回想那个梦仍然心有余悸,她皱着眉揉揉太阳穴,“我找个时间再跟你说,多弗。”
多弗朗明哥转过头去,听见下面不断叫嚣的男孩说:“赢了这家伙,我就能做家族的干部了吗?”
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连狄妮都被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
“不许笑,我是认真的!”
男孩在说出一些自以为很有威胁性的话后,被迪亚曼蒂一剑挑飞了出去,旁边围观的两个孩子都在嘲笑他虚有其表。
只有狄妮看着依然在笑的多弗朗明哥,对他说:“那孩子的感觉和以前的你很像。”
“呋呋呋呋呋,不愧是你。”多么敏锐的洞察力。
多弗朗明哥从栏杆上收回腿,走到坐在栏杆上的狄妮面前,把自己的大衣从她肩上拿下来,潇洒地披回身上。
他稍显意外地看着狄妮身上的白裙,咧开嘴笑着说:“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你,你早就该穿上它。”
“啊啦,是谁的错我才需要穿这种轻飘飘的衣服啊?”
狄妮仰头和男人对视。
狄妮完全被罩在他身形的阴影之下。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的蕾丝项链上,他知道那下面有一个专属于他的印记,心情愉悦地把狄妮抱了起来。
狄妮好像受到这身衣服的影响,连人都温顺了不少。她双手主动环住多弗朗明哥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陪我休息会儿吧,多弗,一会儿就好。”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才能让她真正地放松下来,昨天也是因为在他身边才难得没有一整夜都在梦魇中。
狄妮的心很乱,她有太多事情需要想清楚捋明白,她必须赶快打起精神。
“任性的家伙。”多弗朗明哥安安稳稳地抱着她往楼上走。
狄妮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思绪扯的越来越远。她一直只觉得自己把这个人类当做【主角】,当做剧目完成的工具,他在自己的眼里和其他人类相比,大概就是观众眼里唯一一个主角和其他配角的区别。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他会被世界意识下主剧目真正的主角击垮,他所有的意气风发和踌躇满志都会付之东流。狄妮只会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他,在他黯然退场的时候为剧目画上句号。
初代的【狄俄尼索斯】只是赋予了主角权柄,并没有跟随他建功立业,而次代担任了军师的角色,指点“二十位王”之一成立了现在的世界政府,三代则直接与圣骑士并肩作战,最终死于征战途中。
在历史的推演中,祂们族群正在不可避免地被人类同化。连狄妮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的她在情感上和人类到底有哪些不同。
我究竟把他放在哪个位置?是我的棋子还是与我对弈的棋手?我引以为傲的悲剧美学还能坚持到哪天?
狄妮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儿,在没有得出答案之前就沉睡过去了。
“那些问题直接来问我就好了,什么狗屁命运,什么不可避免的结局。只要老子想去做,没有人可以阻拦我。”
多弗朗明哥把狄妮放回床上,坐在床边解开她的项链,用手虚握住她脆弱的喉咙,脸色阴晴不定。
“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杀了你算了。”
毫无防备的红发女人没有任何动作,人前总一副游刃有余样子的她,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一击毙命的弱点。
乖戾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心中的野兽被放出囚笼:“可别让我等太久,狄妮。”
老练的猎人不会主动出击,乖乖送上门的猎物才是最美味的。
唐吉诃德家族还必须吞并一个小帮派的地盘,他并没有过多的时间陪着狄妮休息。
多弗朗明哥双手抄兜从窗户跳了出去。
原本应该在睡梦中的狄妮慢慢睁开眼睛,大脑因为这句话浑成一团浆糊。
怎么还在给我添乱啊,多弗这个蠢男人。
“总之,先问问次代那个男人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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