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漂流瓶的故事(下)
醒来时大胡子叔叔正守在旁边,桌上放着一碗鱼肉汤和勺子:“小公主你醒了,船摇晃得这么厉害你还睡得着,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起来喝鱼汤吧,你可睡了一整天呢,一定饿了吧。”
鱼汤里漂着一点鱼肉,不多,但很香。
“谢谢叔叔,您吃过饭了吗?”
“当然,叔叔吃饱着呢。”他拉起衣襟哄着小姑娘:“瞧我这鼓起的肚子……”
安安吃得很慢,就像担心肉里的刺会由一根变成一百根那样,刺痛着姑娘的心。
“鲁克夫叔叔,明天让我跟沙瓦奶奶学织渔网好吗?”
大胡子愣住了,因为他知道虚弱的小女孩的力气,不足以扎紧自己头上的蝴蝶结,怎么有力气扎鱼网。
“嗯!那可是力气活儿呢,你可得多吃点儿才行。先吃完饭,学织网的事明天再说吧。”大胡子回答。
深夜,船似乎被一只大手摇动一般颠簸了一下。让一直无法入睡的安安有了一种想见沙瓦奶奶的冲动。于是她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在幽暗的长廊里寻找着奶奶居住的房间,就像个背负着感动和思念的幽灵,游动在迷失的大海上,从小怕黑的小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前面一扇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一丝光线。安安凑过去朝门缝里望:里面是一个较大的会议室。挤着许多人,基本上都是盘腿坐在地上。里三排外三排围着站在中央的白发老人洛克船长。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油灯,洒下淡淡阴郁的光芒。
“我,洛克。身为船长,有责任让船上所有的人好好的活着。不论情况有多糟,都不会放弃努力让大家安全的活着,伟大的上帝会关照我们,让我们战胜困难。
相信我,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不会用多久这阴郁的浓雾天气就会散去,陆地终将出现,希望终会到来。我们会重新拥有美酒,爱情和智慧,在意志的地平线上,我们会找到、征服和拥有新的世界。
那时我们会重建家园,让人生充满意义,不再流浪。小小的贝壳能制造美丽的珍珠,比起它们,我们能做的事更多。所以不要怀疑,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发现和创造奇迹。相信会有奇迹,我们才可能创造出梦寐以求的奇迹,这样我们的灵魂将获得长久的安慰。”
船长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会议厅里的人默默感动,安安在门外也肃然起敬。
“我知道,船上又少了几位高尚的老人:麦切拉族长、铁匠卡多、渔妇人沙瓦一行十三人为了节约船上仅存的食物和水。悄悄离开我们沉入海底,对此我非常难过,十分痛惜。”
船长流出眼泪,安安震惊无比,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听错了话的病人,也不能相信那件事情是真的。
“但上帝是公平的,越是困难时候越考验人的意志。真诚、勇敢、善良或是自私、虚伪、奸诈都会显露出来。而离去的老人,只是被上帝提前接到了天国,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别放弃努力而已!离去的老人,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门缝里传来的船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安安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脆弱了。麦切拉是自己最敬重的族长,沙瓦奶奶更不用说。这个死讯让小姑娘脑中一片空白,意识的迷失就像希望方舟迷路在大海中一般,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安微微的睁开眼睛。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是大胡子鲁克夫。一条湿毛巾压在她额头上,她轻轻咳了几下,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儿力气。
“你醒了小公主。”鲁克夫眼上多了一道黑圈,该是整夜未眠的样子。
“沙瓦奶奶没空来,你不该晚上到处乱跑知道吗?还在走廊地上晕倒了,在那睡有多冷呀?”
安安好想哭,她知道沙瓦奶奶去了哪里。
“好了,叔叔弄的鱼汤。味道很好,快趁热喝吧。”鲁克夫不像沙瓦奶奶那样会哄孩子,但他很喜欢孩子。他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握着勺子,每一勺都吹凉些才把香喷喷的汤给她喂下去。
终于吃完了,姑娘脸上有了一点红润,鲁克夫高兴起来:
“小公主,叔叔有东西送给你,猜猜是什么?”
“不知道,猜不出来。”
大胡子乐滋滋地取出一卷羊皮卷子,张开,嘴里哼着小曲儿,似乎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羊皮卷完全张开的那一刻,他哼的小曲就像被胡子缠住般停止了。原来是一幅画,画的是一簇盛开的花,摆在一只花篮里,其中有三朵显眼的向日葵。
“怎么样!叔叔知道你喜欢花,昨晚上画的,喜欢吗?”
“喜欢,但是可惜……”安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惜什么?”
“那朵花太怪了,花瓣儿一片大一片小。”
“啊!”大胡子的胡子险些竖起来,有点窘迫。
“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花,谢谢您鲁克夫叔叔。”
就像原本评上不及格后,忽然又评上优秀一般。大胡子喜笑颜开像个孩子,他喜欢安安的直率纯真。
“我想上上面甲板去,看看海看看天可以吗?”安安问。
“上面浓雾阴沉沉好多天了,上去也没什么看的。但我可以带你上去透透气,那也许对你有好处。”叔叔给她裹上一条毛毯,抱起她走向顶层甲板。
当他的一只大手拉开通往顶层的大木门时,一股冷风夹杂着潮湿,且带着咸味的空气朝他们袭来,冻得安安只打哆嗦。但她咬紧牙,随大胡子来到一个视野较好的平台坐下。安安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虽然浓雾遮住了天空,但她相信:如果有个诗人幸许还会灵感大发做出几首云雾意境的诗来。仅凭着这一丝朦胧的空气,温度,淡淡空明的光和潮湿的风。
吹过几阵风之后,安安双手互握在胸前,对着头顶的方向说道:“沙瓦奶奶,您悄悄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爱着您的我们。这让我非常孤单,也让我非常想念您。您在天国一定过得好吧?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您乘坐一颗流星飞向天边。它的光照亮了夜空,闪烁着美丽的记忆。就像一首无声的歌,化作绵绵的雨,滋润了地上满园的花儿,小草……”
安安眼里泛着泪花,头发在风中飘动。
“沙瓦奶奶,我曾说过要唱歌给您听,现在我就给您唱支歌吧,相信您在天堂一定能听得到。”
眯上眼睛,双手合握,深呼吸,深呼吸。
天空的大雾就像熟睡的精灵,迷茫着旅途中人们的心灵,压抑着整片时空。
《雾之海》
波浪摇动水上的粼光
如梦如幻
风儿唱着远古的歌谣
传来遥远的呼吸
大海还在熟睡
梦太美
流浪海上的赤子
在漂泊
新的理想在召唤
握在手里的花种
新家会在哪儿
低下头,看见海里揉碎的帆影
抬起头,却见远方的寂寞
唔……唔……
谁在编织着伤痛
神奇的大海
孕育生命的母亲
梦里的港湾在哪儿
美丽的森林,宁静的草原
广袤的大地,王子的宫殿
为何只在梦里面
唔……唔……
谁在禁锢着希望
神奇的大海
创造奇迹的母亲
美好为何冰封在泪中
勇敢的人们,美丽的姑娘
无辜的生灵,流浪的灵魂
需要重建一个家
唔……唔……
谁把天空藏起来
唔……唔……
大海呀,大海
我偎依在你怀里
梦却消散在夜中
唔……唔……
在一片无垠的草地上,安安欢乐的奔跑着,唱着跳着。感觉从未有过的开心、幸福。就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麻雀,在梦幻一般的天空里飞舞。
一只蝴蝶迎面飞来,张着花白色的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就像一双眨动的眼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花!
安安兴奋地在草地上,用手挖起土来。挖开一小土坑后解下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黑色包包。原来这是一袋精心挑选的向日葵花种,为了点缀新家而一直珍藏的宝贝。取出一粒种子,放下坑里,小心翼翼地盖上土。种下一粒美的种子,也种下一份爱的祝愿。起身刚要离开时,一股奇怪的龙卷风在不远处出现,它撕扯着绿色的大地朝着安安呼啸而来。碎草、泥土、沙尘和无名的小花在漩涡中无助的挣扎,转眼间已经靠近不知所措的安安。
当安安反应过来需要离开之时已经身不由己,被吸入龙卷风里,眩晕使她无力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的寒冷使她醒来。睁开眼睛,周围异常的安静,静得让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似乎没有光、没有风、没有空气、没有时间感、没有身体、没有呼吸,一切都在凝固,停止了。仅剩一点意识告诉她周围很黑,但有许多很小很小发光的东西在飞,就像舞动的萤火虫,似乎要给她照亮世界。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有三个奇怪的影子,一个较大的在上面,两个较小的在下面,物体或画面的样子就像三朵向日葵。
除了冷、黑、萤火虫和三朵向日葵,其它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眼里流下一滴泪珠,落在黑暗中,许多萤火虫飞来接住了那滴眼泪。她忽然咳嗽起来,紧接着三朵向日葵不见了,萤火虫不见了,一切都没了踪影,眼前渐渐亮起来,出现了三个黑影。当模糊转变清晰之时,三个黑影转化成三张白发老人的脸。
三个老人在说话,话语低沉而缓慢,还带着微微的回音。
“奎伦,您确定拯救回来的这个孩子就是预言中的孩子吗?”
“当然确定,预言说那个孩子的歌声能驱散天空蔓延很久的浓雾,她做到了。这一点库拉肯你也看到了。”
“是的,可是她的意志足够坚强吗?鳗鳚楼工您看呢?”
“依我看并不太乐观,她太弱了,能扛起的责任恐怕不大呢。奎伦您决定这么做了吗?我们都比较信任您的。”
“这样吧,我们做一个计划,重塑她的身体和意识构架,然后合起我们三人的智慧对她的潜能加封三道封印。如果她意志足够强大才能解开,如果不够强大,就让她永远做个平凡人,这也是功德一件。”
“同意。”一位老人应答。
“同意。”另一位老人应答。
三个老人各伸出一只手,聚在安安头上方。上方一个白色光球放出炽烈白光,几乎将安安融化。
安安想动一动、想说些什么、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几乎都是徒劳,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不属于她,甚至是自己的影子都离她而去。如果换个说法,那就是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自己分离开来,渐离渐远。
迷茫、无奈、空虚的安安在苍白中一点一点迷失。除了看不到边际的白色什么结果都抓握不住。
突然,哐当的一声巨响,打破沉寂的白色。时空像一面碎掉的镜子,整个世界由白色转变成黑色,变得非常非常地快。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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