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鱼死网破
第三日。
正午时分。
第三个彩封果然出了“立秋”。
胖墩、麻□□和我,捧着满满的银锭装进竹篓子里,盖上茅草,背回全家村。
那只凤头钗,依然在我手心里拽着,我没舍得兑,怕万一没出“立秋”彩,这钗子上系着的可是花儿满满的爱。
花儿虽然变了装扮,但是没变心,肯定还没忘记玩家家时死活要做我媳妇的劲儿。
一路走一路想,以至于没听清楚胖墩和麻吊在跟他不停的唠叨着什么,其实不用听,无非是在畅想如何去花这一堆银子
红花因为一年一度的五十彩,忙乱了一天,直到账房结了账,打发走了所有押彩跑封的人,她才得闲回到自己房中。
仰卧在金丝绣花的缎子被上,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天花板,心里觉着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晚饭也没怎么吃,就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直到窗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吵闹声,红花揉了揉眼睛,拉开窗帘,才发觉天已大亮了。
可她却纳闷,这个时候,这么多人到后院来干啥?
红花急忙穿上鞋,来到屋外,一眼就瞥见大门旁已经挂上了黄色的祭纸,不免吃了一惊,她赶紧提上鞋,往堂屋跑去。
一走进房门,猛见大厅中央添了张大门板子,上面躺着个人,身上盖着一床黑布单,从露在外面的脚上穿着的绣花鞋看得出,是陈秉元的原配胖婆老娘死了。
昨天还有说有笑,鲜嫩活跳的,今个儿突然死了,什么病呢?
死得快,操办的也快,当天就给发了丧。
究竟得了什么病,没人说,红花也不好打听,在一块过了四年多,眨眼间说没就没了,心里不是个滋味,总觉着这其中多少有点什么不能说的缘故。
本来计划好了去找芋头哥的,摊上这档子事,肯定要缓缓。她估计芋头哥肯定也是打门前或者后院过了的,看到办丧事也会避之不及…
一大家子人,为出殡的事情忙乎了一整天。
天还没黑透,红花便早早插上了门,灯也没点,就钻进了被窝…
晚风摇动着窗前的小槐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昨天便已经折腾半宿的萧红花好不容易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砰砰砰——”
“砰砰砰——”
猛然间听得有人敲门?该不是那个一脸横肉的胖婆老娘吧?花儿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使劲地往上拉了拉被,死死地缠住脑袋。
“砰砰砰——”敲门声比刚才还响。
红花只当没听见,往被窝深处缩了缩。
“花儿,是我!”敲门声停了,一个黑影映在窗前。
听出是陈秉元的声音,红花松了一口气:“是老爷,你有事吗?”
“花儿,开开门!”
“有事明天再说吧!”
“花儿,开门吧,今天出丧停了一天的彩,明天要初彩,还没合计出哪门出彩,再说老佛爷那也没烧香。”
可也是,哪天出彩,不得头天烧香求老佛爷保佑呢!萧红花穿好衣服,下地点上灯,拨开了门栓。
“花儿…”陈秉元一屁股坐在萧红花的床沿。花儿虽说满心不高兴,也没法说出半个不字,毕竟是端着人家的饭碗呢!她只好站在一侧。
“太太刚没,就开彩,这恐怕——”萧红花见陈秉元没有半点愁容,满心疑惑。
“花儿,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
“老爷有事尽管说就是。”
“太太走了,你看这个家,虽说家产不多,可也不算太少,这个你心里都有数,总得找个有心计的人帮我张罗吧。”
“那倒是…”
“花儿,你看我待你怎么样?”陈秉元说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眯起眼睛搜寻着红花脸上的表情。
陈秉元这句话问的声音很低,但对于花儿却不亚于一声响雷。聪明伶俐的红花一下子明白了陈秉元的全部意思,甚至五年前收留她,让她撑持彩馆,乃至于胖婆老娘猝死的谜,都在这一句话中袒露了出来。
显然,他已做了精心的安排。
这只老狐狸,真他妈的鬼中鬼!怪不得那么多赌客惨死在彩厅,他眼都不眨一下,打发手下跟扔死猪似的弃之荒野…
红花虽才十六岁,四年多赌场的历练,早就掌握了观言察色,人鬼两说。现在,她倒犯难了,顺着他说,他会不要脸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逆着他说,他也会狗急跳墙,况且,这偌大的后院内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这个令人左右为难又快窒息的瞬间,红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陈秉元盯着花儿,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花儿,咋不吱声?”
“噢,老爷,您待我天高地厚,要不是老爷,哪有我红花的今天,老爷可是我再生父母啊!”、红花一转念,先顺着稳住他,再想良策。这也是因为跟有钱人在一起,学的乖滑多了,萧红花屏住心跳,脸色一点没变,而且,说道“父母”二字上,又特别加重了语气。
“花儿,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在我陈家呆下去,掌管这份家产?”很明显,陈秉元急于摊牌了。
这叫红花怎么回答呢?他那边已经说得够老皮老脸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故作不知地答道:“老爷,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份能耐,我这灰墙破瓦人家出来的穷丫头,能在老爷这里对付一天是一天啊!都已经感恩戴德了。”
“咳,我说花儿,我可是和你说实在话,今晚我就是要敲钟问响,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豁出来了!王保长家的芋头那个穷小子怎么中的彩?胖婆子又是怎么归的天?我想你应该都明白”陈秉元满脸涨得通红,往床沿里委了委,解开了套在外面的青缎子万字马褂:“花儿,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今晚这一宿,我就睡这儿了!”
这老东西果然撕下了脸皮。萧红花一腔怒火“忽”下子全都涌到嗓子眼上,可是,她根本就不是老鬼的对手。
终于,她还是忍住怒气,笑了一声,娇声说道:“老爷,您也太性急了,好饭还怕晚吗?你养我这么多年,天大的事,我也会依着你的意思,再说大奶奶魂还没散,我怎么就敢应承?今晚这事,您要是定了心要我,至少也得找几个人摆摆样子才是吧?”
红花说着,说着,眼圈就泛红了…
陈秉元被萧红花这么一说,以为红花已经愿意了,更耐不住内心的□□,心急火燎道:“花儿,要怎么摆样子,老爷都依你,只是,今晚这香香,就先让我尝了吧,我可是苦等了三年多了…”
一看陈秉元真刀真枪的要硬上,萧红花怎肯屈服,拼着全身力气和他扭在一起。
可怜,十六岁的红花芽儿哪是陈老鬼的对手,他可是连自己两百斤的胖婆娘都能轻易收拾的主。
不一会儿,红花便挣扎不动了,索性将脸扭向一边,死死地闭上眼睛,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此刻是想死也死不了
哎!只得怨自己命苦,摊上这档子事情,摊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家。
借着皎洁的月光,陈老鬼清楚的看到红花就在他的眼前、离他那么的近,近到几乎没有距离
红花眼前突然浮现出芋头哥那双含泪的目光,她清楚的记得四年前,那双目光就是想带她离开的,奈何那时候的芋头哥哥也才不到十四岁…
想到了芋头,红花竟来了股急劲,使劲扭动了一下,差点把陈老鬼从身上晃动下来。
花儿这一扭,恰巧碰在针线笸箩上,她一个激灵,悄悄地把剪子摸在手中,使足了全身力气,趁陈老鬼再次扑上身来的瞬间,将这把剪子最尖锐的部分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右肋。
陈秉元哪防备这一手,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嗷”的一声滚到一边。花儿再也顾不得许多,抽出剪刀,照准陈老鬼左胸捣年糕似的连着几下子猛扎,这回,陈秉元连“吭”都没吭一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只有拴在裤衩上的玉石荷包坠儿顺着床沿来回悠荡着
红花利索的爬起身,整理好衣服。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没有一丝慌张和害怕,她异常冷静地找出柜子里积攒下来的几块银锭,带在身上扎个紧实,随手扯下窗帘,倒上灯油,就着灯火点着了,扔在床上那金丝绣花的软缎被上。
推开门,花儿片刻也不犹豫,迅速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之中
一弯残月斜挂在西天,那如水的月光洒下来,宛如扯起一片蝉翼般的轻纱,罩在无垠无际的郊野里,显得愈发的宁静、空旷。
红花出了镇子,便急匆匆往南奔去。
为什么去南边,红花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至于往哪儿走,到什么地方去,全无半点打算。
约摸走出了二三里地,她才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回头朝镇上望去,只见陈家大院已浓烟四起,一股股火苗乘着夜风往上使劲地蹿着。
停顿了片刻,汗也消了,红花倏地打了个冷颤。这会儿,她真切感到,是多么的孤独,没有吆三喝四的场面,没有一张张逢迎的笑脸,没有一句句谄谀的话语,甚至那一束束曾经让她觉着轻狎猥亵的目光中,似乎也能找出几份亲切的成分。
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孤独是多么可怕!
她想到了芋头。
要是芋头哥和自己在一起,那该多好,不,她不能连累他,应该知道,无论怎么辩解,她现在是个杀人的凶手!
自己只能往前走,随遇而安,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丝牵挂。
芋头哥呢,他却不能,他有老娘,还有保长舅舅。
花儿横下了心,走吧!
沿着小道,直朝东南方向的秦望山山脚下走去
(https://www.skjvvx.cc/a/28558/28558083/10420046.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