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巧克力

疫情三年，那是个深春的简单星期天晚上，风刮得格外冷，妈妈带着我去到小区门口的超市，准备买些明天早上要吃的菜。超市不大，只有几个员工，但是货架上的种类却不少，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没有购买的欲望，只是因为吃得太多，腻了。

        “儿子，想吃什么吗？随便挑，妈妈明天早上给你做。”“不知道哎，都行。”“这么多东西都没有想吃的？”“都吃过了，没啥新鲜的玩意儿。”“唉，现在的物质真是极大的丰富了，给你们这些小孩都惯坏坏的了。当年哪有这些东西，有一滴油吃就不错了，唉…啧啧”。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们现在也有现在的苦恼啊，妈妈你这是封建思想。”“怎么说话呢？反了你了还。别废话，把那个袋子给我拿过来。”妈妈在我头上敲了一下。

        妈妈买了很多，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大概四成是会放在冰箱里坏掉然后在妈妈发誓下次一定少买点的声中被无情地扔向垃圾桶。我拎着沉甸甸的袋子，仿佛看到了一张张嘴，每一张都在说“浪费食物！浪费资源！浪费生命！”我扭过头，尽力不去看它们。

        在我们前面结账的是一个穿着加油站制服的胖女人，铜锈色的皮肤，个头不高，因此看上去很结实。仿佛月亮般圆润的脸上竟镶着卧蚕一般的眼睛，四颗绿豆大小的眼珠，加上宽厚的嘴唇微微撅起，却有了几分卡通人物的可爱与诙谐。

        她只买了一些简单的东西：一大袋方便面，一桶没听过品牌的食用油，两根黄瓜，一根白萝卜，一只冰棍，三颗巧克力。

        收银员把所有的物品都扫过码后，问道：“只要这三颗巧克力是吗？”她点了点头，收银员在电脑上敲了几个键，“四十二块五毛”。她突然愣住了，脸开始有些发红，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嗯…巧克力不是…五毛钱三个吗？”她低下双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手还是看脚，但本就有些拘泥的空气此刻显得更加凝滞。

        收银员也愣住了，在思考了约四秒之后，终于说道：“啊，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她阴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像是冻住的冰块遇到焊枪顷刻消逝一般。那是我永远忘不了的一瞬间，那个笑脸就像花开放，那样的质朴，却又那样美丽，周围的所有东西都黯然失色，好似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朵玫瑰，如此娇艳。可我刚想去摘就被扎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那刺在疯狂地吸收我的生命力，直至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她慢慢地数着手里的纸钞，一张一张，手指搓得很用力，声音很清脆。“正好四十二块钱，你数数。”她笑着说，“好的。嗯…正好，慢走啊。”“我就说嘛，我不会记错的。”

        结完账了，我拎起一大袋东西急忙跑走，妈妈在后面喊到“不要跑，着急什么，别摔了。”但是我没有减速，因为我知道是我摔倒了，正在站起来，慌忙地跑到楼底下，看着那皎洁的月光，我慢慢向月亮飞去。妈妈来到楼下，只剩下一大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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