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弥留招待所（3）
第九节台阶，再次踩在上面，以脚尖着地的点为中心形成一个光圈，光圈迅速向周围扩散，直至囊括整栋楼每一个角落，在头顶正上方为终点重新汇聚成一个光点。
云卿：“出现了，阵法的光壁。”
霎时间，整栋楼里爆发出不同声响的声音，怒吼，嘶喊，话语，争吵，嚎哭…声声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
宋谨言双手托着云卿，声音刺的耳膜发疼。“什么情况？”这次可不是他碰的。
云卿扒着他的肩膀，凑进他耳边，大声道：“聚魂咒松动了，我们快——点——。”
“要怎么做——？”
“靠近点。”
“靠哪？”
“右边。”
脚下的步子刚向右移了一步，余光里，她宽大的衣袖因为动作迅速甩了甩。宋谨言怔然的看着那只白皙，骨节分明好似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把掐住男鬼的脖颈。
拇指向内用力的瞬间，她手心内爆发出的红光，沿着指缝溢出一瞬，就像之前一样，红光刺的他下意识侧头闭目。
那是什么？原来，那会儿真的不是错觉。
墙壁上，原本大字型的男鬼，四肢像棉花似的无力垂落，最后整个身体如滩烂泥般以奇异的姿势扭曲着倒在楼梯上，头垂在地上，嘴里的嘶吼声不断重复，就和一楼大厅里的那只女鬼一模一样。
“好了。”云卿胳膊脱力，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她怕自己掉下去，左臂环住了宋谨言的脖子，“走，上楼。”
脚步踩上台阶的血渍，宋谨言瞥了眼瘫在地上的男鬼，“他没有骨头？”
“也不算，钉住他四肢的，不是钉子，是从他魂里拆下来的胳膊腿。这个男的，生前应该是做了极其恶劣的事。”
“那他的嘶吼就是……”
“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只是他，这栋楼里的所有鬼魂都是。”
楼梯转角的台阶，宋谨言惊的脚步一顿。
手电筒正对着的拐角，浑身烧伤的少年，一双布满漆黑的眼洞正看着他们，笑的阴森。
“嘻嘻。”
笑声不大，甚至被整栋楼交织的杂音淹没，但只要听到，那一声一声的笑声，像是能钻进每一处毛孔，令人毛骨悚然。
“嘻嘻。”
“嘻嘻。”
……
宋谨言呼吸一紧，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wei……”
“喂……”
“宋谨言！”
宋谨言猛地回神，脖颈上的皮被掐的生疼。“嘶。”
云卿指尖看似不经意的扫过他的眉心，“那会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他们对视。这里有摄魂咒，不只是能摄这十二只怨鬼的魂，对你这活着的生魂也有效力。”
“那你……”宋谨言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个多么蠢的问题。这段时间相处，他竟然忘了，她本就不是人。
云卿：“这群低等的家伙，我还不足为惧。你靠近蹲下，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不然，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楼梯间，地板上，满是血渍的客房内，破旧的衣柜，以及浸满水的浴缸。每一处，每一只怨鬼都以最惨烈的方式被钉在阵眼上。
8只，9只，10只……
“11只。”云卿左手抓住厨房案板上，一滩肉泥中的那双恐怖的眼珠，用力一握。红光瞬间将眼珠爆碎，那坨肉泥，重新化成一只牙牙学语的婴儿，漆黑的双目凶狠的瞪着宋谨言。
“不用怕他，他动不了，布阵的人将他化成了肉泥，破阵之前他都只能粘在这块切菜板上……拆了11只了，聚魂咒已经非常松动，我们必须要快点找到最后一只。”
“恩。”宋谨言肩膀一沉，脖颈间被一丝微弱的凉气激的浑身一抖，托着她的双拳下意识握紧，走出厨房，一句接着一句和她搭话，像是生怕她睡过去一样。
宋谨言：“说话都不会的小婴儿怎么会成为怨鬼？”
云卿：“呵，就是连话都不会说，他们才是最可怕的。不过他们不是婴儿，是婴灵——带着怨气胎死腹中的胎儿长成的样子。怨气太大，会直接侵蚀他们的灵智，尤其是在牙牙学语的阶段，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是非善恶，只凭着本能，宣泄怨气，危害人间。”
三楼，走到头，除了墙上的血手印，房间空荡。
宋谨言背着她走出最后一间房，“没有。”
云卿拧紧眉头，“不应该啊……这楼里会不会有暗室一类的。”
宋谨言：“我们再挨个查一遍。”
三楼，二楼，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都没有。
快到一楼时，楼里交织的嘶吼喊叫声忽然弱了下来。
云卿心中一凛，“糟了，摄魂咒要破了。”
还是那个第九阶台阶，还是楼梯上的那个点，与正上方对应的点连出一丝金线，金线越来越细，最后像是拉扯到极限般，从中间猛地断裂。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栋楼安静了下来，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楼梯上，瘫软在地的男鬼，原本无神的双目精准无误的盯着宋谨言，张开的大口已经合上，露出阴笑。
云卿：“快跑！”
断裂的骨节归位，男鬼凶猛的扑来。
“抱紧我！”宋谨言双臂拖紧云卿，敏捷地后仰。恶鬼铺了个空，径直从楼梯扶手摔了下去。
楼梯开始震动，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卿：“他们下来了。”
跌下去的恶鬼再次扑了过来，宋谨言一脚正中他胸口，再他又要翻起来之前，抓着扶手一个跳跃，双脚用力落击上他的双膝，“咔哒”一声，腿节再次断裂的同时，他弯腰，腾出右手迅速一抽。
“吼——”
恶鬼疼的嘶吼，声音与之前钉死在墙上，如出一辙。刚接上腿骨再次被剥离魂体。
咚！
“云卿！”宋谨言慌忙转身蹲下，抬头看了眼已经追到楼梯转角的怨鬼，打横抱起跌在地上僵硬的云卿，“你胳膊腿怎么这么冰？”
云卿虚弱的勾唇笑了下，“可能快撑不住了。”
“什么？”宋谨言跑的快没听清。他抱着她冲到门口，抬脚用力地踹门，两扇玻璃大门却怎么踹都纹丝不动。
“别费力气了，我们在阵法里。”云卿咬牙抬起早都开始脱离控制的右臂，右手去抓他的衣领，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抓没抓紧，对上宋谨言看来的视线，拼尽最后的力气，叮嘱他：
“宋谨言，你记住，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护好我的躯壳。一定一定一定护好啊！”
她说的急切，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宋谨言还是被她摇的晃了晃。
他明显感觉到抱着的人猛地一轻，接着便像睡着了一样，整个身躯都卸了劲儿。那抓着他衣领的手陡然一松，毫无力气的垂了下去。
宋谨言愣怔的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心底蓦地一空。
“吼——”
“嘻嘻。”
……
阴森可怖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楼大厅，怨鬼争先恐后的扑了过来，像是要争夺什么美味的猎物。
森白的白骨手指眼看就要碰到云卿的发丝，宋谨言一个转身，白骨指节抓破他的后背，疼的他眉心微拧。
体型最小的婴灵飞扑到他的肩头，对着他肩膀就是一口。他没去理会，蹲下身，小心地将云卿的躯体靠着玻璃门放好。
娇小的躯体无力，他扶了几次才没让她再往一旁栽倒。巴掌大的小脸斜仰着，双目紧闭，指尖擦过的鼻息间，没有丝毫气息。
宋谨言握紧拳头。
手电筒早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昏暗的大厅里，阴冷微弱的月光映出他眼眸里浓郁的黑。
“就为了你们这些东西……”
右手握住扑来的白骨，用力一折，白骨手掌应声断裂。
“啊——！”恶鬼疼的尖叫。
他手上用力一握，断在手里的白骨划破指腹，鲜血顷刻间从指缝间溢出。
宋谨言回身就是一脚，恶鬼被踹倒在地，蜷缩着没再爬起来。
“就为了你们这些东西……”
右手鲜血外冒，他双手结印，以血为刃弹出。鲜血飞过，溅到恶鬼，就会像烈火灼身，疼的他们不住的后退。
肩头的婴灵摔倒地，宋谨言一脚踩上他脊椎，用力一碾。
“跑？”他唇角的弧度比眸里的冷光更冷。
血落八角，四方定位。
“阴阳五行，八卦三界，吾奉魔灵道祖师律令……”
瞳孔内金光一闪，眸光凌厉带着杀气，“拘魂！”
无数根金光从地上冲出，一根又一根，编织成一座牢笼。
恶鬼一脸惊恐的看着四周，哆嗦着魂体，后退，又怕碰到金光。
宋谨言右手再次用力一握，鲜血比刚才流的更加迅速。
他蹲下身，以自身为阵眼，以掌心血为墨，漆黑的地板上，每一笔，鲜血上都泛起令人恐惧的红光。
敕令打头——
“左扶六甲，右卫六丁。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渗满血的掌心按上阵眼。
霎那间，金光圈起的牢笼里，红光化作无数剑刃，凌厉地刺向早已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的恶鬼。
“啊——”
一剑，一剑，分裂成碎片，带着地狱般的烈火，顷刻间灼烧殆尽。
凄惨的尖叫声在红光熄灭的瞬间彻底消散。
金光退去，四周瞬间陷入了寂静。
漆黑的大厅内，只余下散落地上的灰烬。
宋谨言站在原地没有动。右手溢出的鲜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地板上。
他低头，右脚踩上一团灰烬，用力碾，再碾。
“就为了你们这些东西…竟然就为了你们这些……”
叮——，铃——
静谧的四周，清脆的铃铛响的突兀，像是一把小锤敲进宋谨言心口。
他浑身一震，睁大双目急切的转身。
玻璃大门内外，漆黑一片。就是在这处幽暗里，一只白玉簪亮的耀眼，柔和的白光一闪一闪。
宋谨言眸光闪烁，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那团白光瞬间绽放，又凝结成一团，飘到他的面前停下。
光，化出轮廓，化出他熟悉的娇小身型，精致五官，以及那双璀璨夺目的双眸——就如他第一次见她那般。
……
……
四五十平的大厅，黑漆漆的，除了眼前一身狼狈的宋谨言，什么都没有。
云卿飘到他面前，一脸震惊的看着地上一团又一团，魂飞湮灭后的灰烬。
“？？？这是，什么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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