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盒首饰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逛古街的意趣再没人比的上司空见了,她曾走过丝绸之路,但那想象中的情景如何比的上眼前的盛世繁荣?可惜这小身板不争气,到了华灯初上,她已头晕眼花地只能蹲在街边看对面卖萝卜煎饼的小摊。转眼已过半月,妈妈对她的脸已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不,随意掳了件男衫便晃荡出来找路子,一出来,眼都要看瞎了,激动的上窜下跳,还当自己是旅游来了!到这个点才想起自己出来干嘛来了,光想起干嘛出来不顶用啊,她忘记自己从哪走出来了!分不清街角旮旯也算了,他妈的她没钱!没钱!才几天啊这是,就没吃饱过!
她就这么蹲着,闻着萝卜饼的香味,眼泪都要出来了,旁边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应该是变声期,跟个公鸭似的:“你蹲这儿干什么呢!挡道了。”司空见也不抬头,抱着自己的膝盖惦着脚尖往旁挪了两步,那男声也跟着过来,问她:“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这这么蹲下去小心官差来抓你。”司空见闻言歪头往上看了一眼,见是个十多岁的小书童,以为还挡着他的道呢,饿的没力气跟他解释,惦着脚又往旁挪了几步。不想书童又跟上来,加大声音道:“姑娘,你这样一个人入夜了在街上不好,赶紧起来家去!”司空见猛然抬头,可怜兮兮说道:“能借我点钱吗?”那书童愣了一下:“什~什么?”司空见示意对面的萝卜饼摊:“就买个饼,明天给你送回去行吗?”她已经借了几次钱了,都没借到,看来古人比较小气,这人这么热心来搭话,不管了,在饥饿面前有什么大不了的?书童呆了半晌,从袖里摸出几个铜板递过去,司空见反而错鄂,慢慢站起来,小心接过铜板,道了谢三两步走到对面付钱抓饼塞嘴里一气呵成。
还没体会到萝卜饼的滋味,已整个进了肚子,司空见与书童隔着条街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书童走过去,递过去几个铜板,司空见接过,又买了个饼,这才吃出萝卜的滋味来。待她吃完才看到书童旁还站了个年轻公子,一身兰色稠衫,看着她似笑非笑,她点头抱拳:“多谢了啊,敢问公子住哪?我明天…不,等我赚钱了给你送去。”书童刚要开口,已被他用一枚折扇压住肩膀,边从后面阴影走出来,边笑道:“在下燕寻,敢问姑娘芳名。”边说边站在灯光下,路两边的杨柳随风轻摆,各种商贩的灯光打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如罩上一层光圈,唯有这名男子,竟是如此的具体:乌发结了个髻随意用根绿缎束着,眉若苍鹰翅尾的那撮羽毛,干净锋利不点而墨,面如三月桃李自带芬芳,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身姿如松,贵气漫溢。司空见虽不好色,但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也是忍不住在心里‘卧草’一声,惊叹:竟有如此皮囊!当然只是在心里惊叹,面上倒也如常,答道:“我叫司…晏击。”
司空见庆幸自己看过几本武侠小说,想这既然是古代,按着小说里的做,见面先带三分笑,逢人就是抱拳喊兄台,‘多谢’俩字挂嘴边,就不会错吧?于是乐呵呵地与燕寻聊起来,告诉他自己是出来逛逛行情结果迷路了。
司空见只顾比手划脚、连说带跳,越聊越投机,只觉这样一位满腹学识、谈吐得体、潇洒幽默的人,肯定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啊!燕寻有问必答,如沐春风,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嘴角的笑却越发深邃起来。
司空见倒退两步往上小跳,面朝燕寻道:“除了吃不饱,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啊!”后面肩膀被路人撞了一下,她咯噔一歪险摔下去,燕寻礼貌地伸手扶了她的臂弯,马上退开一步,司空见毫不在意,道了谢才见他们已经走在一条更宽阔更繁华的街道上,两边小楼林立、宫灯高挂,各色美女舞着香帕招呼往来,各种香味熏的人身子骨发软,再瞧的仔细些,左手边的小楼在各种灯笼辉映下正扁上写着的正是“浮云楼”三字,恩,繁体,所以看起来有些吃力。司空见环顾左右,大喜,伸出右手不由分说握住对方的右手,说道:“这番能结识燕兄实在是幸事,我就住这里,咱们后会有期,有期有期。”说着就往浮云楼后面跑了,跑到一半又停下来,见燕寻还站在原地,举起手臂挥了挥,暗影里只觉得袖子漏下露出一节白晃晃的臂膀,与灿如莲花的笑容相映成趣。
燕寻看着司空见转过屋角,面上笑意不减,轻言道:“晏有道这老头倒有些意思,”边敲了两下扇柄,“你去查一下,这个‘晏击’是哪来的。”旁边书童刚应了声,他又道:“算了,有些意趣而已,哪来的打什么紧。”说着转头笑道:“很有意思是不是?”书童忍了忍,没忍住,回道:“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没规矩是真的,乡下哪个丫头不是这样的!”燕寻哈哈大笑道:“小石砚,你可不能再跟着大哥那几个混球混了,都给带歪了。”正说笑呢,突一人从浮云楼里大笑着走出来,边反抬着扇柄朝燕寻轻摇,边道:“你可蹲家里有小半个月了啊,怎么请你都不出来,今儿可被我逮着了,竟是私下偷摸着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瞒着我们不成!”边走去揽过燕寻,“走走走,哥儿几个都在上面呢,今儿闵尤煊那小子攒的局,这一遭出去天高地远指不定怎么潇洒呢,得狠敲他一杆才好。”
这边燕寻两个才一条楼梯走到一半,听见一团乱糟糟从里面快速如一个火团扑将出来,一个怒急了的声音:“妈的!老子的人你也敢碰,我今儿不扒了你的皮也得剁了你的爪子!”燕寻听到这个声音一愣,脚下就慢了,探出头来看,见妈妈在旁喊了几个小厮上去竟拦不住她!她抓过一个小厮的肩膀一个借力已翻上一张桌子,抬腿就往前冲,直踢在前面跑着那人的肩窝上,那人哎哟一声扑跌在地。此人不是前一刻刚分开的晏击又能是谁!
这时人越发多起来,看热闹的,劝架的,拉扯的,还有些姑娘嫖客,妈妈尖声骂了几句,几个小厮已趁乱将司空见围了起来,司空见眼见前面那人爬起来捂着肩膀要跑,气红了的脸上越发急起来,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一时挣脱不开,突然见到楼梯上的燕寻,忙喊道:“燕兄!快拦住他!”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燕寻,突地一静,原本闹的不成话的厅里忽然就像被如来佛祖施了定身咒,燕寻嘴角抽了抽,旁边那男子已问他:“你朋友?”燕寻叹了口气,朝石砚使了个眼色,石砚无奈跳下楼梯三两下提了那人站在一旁。
司空见挣脱众人冲上去直接将那人扑倒在地抡起拳头左右开工先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那人开始还哼哼叽叽要还手,被石砚踩住了手后只能闷声挨打,到后来求爷爷告奶奶哭的眼泪鼻涕直流,司空见回头瞪着妈妈,道:“请妈妈腾个地儿关他一关,我的事私下解决更妥些,省得在这影响妈妈生意。”谁知那妈妈竟似没听见她说话,愣到这时方反应过来,方扭着腰笑的花枝乱颤向燕寻去了,厚白的脂粉竟也遮不住脸上飞霞:“小郡王,您可好久没来了,沁儿想您想的都瘦了一圈了。”燕寻笑道:“我看妈妈也瘦了一圈了,可是晏姑娘让妈妈心烦了?”那妈妈的脸顿时如打翻了调色盘,甚是好看,燕寻半个月不曾出面以为之前送晏击回来不过凑巧,这几天没少找晏击主仆麻烦,一时讪笑只能朝司空见使眼色。
司空见懵圈了!燕寻就是小郡王?也不知道之前这个晏击跟他认不认识,听爰爰说的挺熟络,啊!自己一路跟他瞎扯什么来的?爰爰!突然想起爰爰,荒荒就要走,反正多说多错,下次见面再说,提脚要走之际被一人拦下,那人见司空见避开他又走呲笑一声顺手就来拉她手腕,司空见豪不犹豫反手绕过握住他的手踝往前一送将他推得倒退两步人已窜过刚出来那道门,跑远了。
愣在原地的正是刚下楼喊燕寻的那名年轻男子,回过神赶走一旁罗嗦的妈妈,对燕寻道:“你瞧见了吧?对吧?她刚刚推我那一下,什么招?滑不溜手的,谁啊这?你在盛京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一个人了?敢推小爷!”燕寻白了他一眼,边往上走边回道:“没瞧见,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推的开你?你这个从小由大内侍卫教导的人,哪能随便让人给推开?别不是手滑吧!”他在后缓缓跟着,边左歪一下,右点一下,应该是自己手滑吧。
司空见跑回房,见房里还是刚才的样子,没点灯,透过窗户与门上的光,里面朦胧一片,依稀被翻乱了的衣柜与床铺,斜靠着墙的桌子与两条倒地的椅子,椅子旁躺着爰爰,瘦地几乎要陷进地板里去,所幸衣裙还套在身上。司空见站了好一会,挡着门外的光,直到眼睛适应黑暗,缓缓走过去,跪坐在爰爰身边,给她整理好衣裙,抚着她冰凉的额头,怜惜道:“为什么不反抗?”她与燕寻在街角分开后怕被人发现偷溜出去,就蹑手蹑脚从后门回到浮云楼,东躲西避回到房间,不想就看到一个男人骑在爰爰身上剥她衣服,爰爰一脸灰败任他施为,不敢想象她若迟回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空洞的声音实在不像出自一个花季少女之口,她像是回答司空见,又似对自己说:“有何分别呢?他亦或是他。”在这样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司空见无言以对,她本身不善言辞,更何况是在这种境地,爰爰说的就是事实。
良久的沉默后,司空见拉起爰爰,示意她跟自己走,爰爰腿脚有些发软,站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跟上司空见,来到一间仓库,门外插了销,无人看守,司空见拔下销推开门,对爰爰道:“好好看着。”然后出现一个肿成猪头的脸,见到司空见身后的爰爰鄙视地吐了口口水,含糊不清地威胁着。司空见随手从旁抽出一段木头,劈头盖脸的又打下去,无招无式偏对方怎么避也避不过,不伤筋骨却棍棍闷响,直打的他倒地打滚求爷爷告奶奶。司空见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喘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回答清楚:“乔龙。”司空见扔了棍子,道:“道歉。”乔龙淌着口水闭不紧嘴巴,大着舌头道歉:“我错了,姑奶奶,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不识得姑奶奶是小郡王的人,姑奶奶饶了我这次,以后定尽心尽力伺候姑奶奶…”司空见听不大清他说什么,意思却是能听个大概,越听越皱眉头,蹲下来道:“不是对我,我打你之前都不认得你,你应该对当事人道歉不是吗?哦,你伤害了爰爰,应该向她道歉。”乔龙眯着肿成不像样的眼睛,到底打怕了,垂头丧气说了句:“抱歉,请姑娘…原谅。”
爰爰才回过神,小心拉过司空见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走。
浮云楼东风阁内,十来个贵族公子或饮酒或论棋或品琴姿态风流,红粉罗衣女郎或舞蹈或弹琴或软语解香散尽浑身解数。石砚推门而入在燕寻耳边抵语几句,燕寻‘哦’了一声,挑眉加深笑容接了沁儿递来的酒:“妈妈说前段时间来了个扬州客商想赎你?”沁儿接回酒杯又夹了一夹子熏鸡脯肉用手托着喂过去,抿唇露出一双酒窝,言语香软:“是。”燕寻张口吃了:“为何不应?”沁儿一呆,马上又堆起笑容,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道:“沁儿不敢心念小郡王,只是沁儿身受小郡王之恩,万万不敢私下应承人的。”燕寻用食指磨搓沁儿的脸颊,神色温柔至极,沁儿放回帕子,软着身子靠在燕寻怀里,听他柔声说道:“姑娘家的,可经不起蹉跎,就该趁着花儿一般的时候找个人家,以后可别傻了。”
如突如其来一盆冷水浇的沁儿通体森冷,她在燕寻怀里强忍着不发抖,狠狠咬住嘴唇,低低应了声:“是。”她知道这是小郡王单方面宣告他们结束了,以后不再点她的局,亦不会再来见她,至于原因,谁知道呢?或者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一时不快,不管是何原因,他既开口就是既定的事实了,她只能应,不能够有任何不满,她压下眼底的泪,抬起头来眸光似水,柔声说道:“沁儿谢小郡王。”这行都知道小郡王的规矩,入了他的眼也不能长久,少则三五日,多则两三月,且有了新欢绝不会再回头看一眼旧爱,若碰上个不能好聚好散还想重温旧日好梦的,吃亏的自然不会是他小郡王。
隔日,小郡王差人送来两盒首饰,一盒给沁儿,一盒给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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