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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枯杨生华


司空见被拎着疾驰,前襟卡着胸口脖子,呼吸不畅、几欲作呕。提了一阵来到无及池边,黑衣人片刻不歇直接踏水而行到了对岸,将她一扔,立在一旁。

        司空见抓着衣襟滚在地上大口呼吸,顺道抬头瞧一眼那黑衣人,见他浑身裹着黑冷飕飕站立一动不动,是敌是友分不清,便也消了要寒暄的心。

        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刻,似乎整个大地的生命都已被抽离。司空见蹲着,只转动眼球熟悉这个地方,好似月引将她赶到无及山的地方,只是没有那块大石,话说回来,这一片好似一样。

        无及池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雾,薄雾之中一个人影飞快向这边奔来,倒不是司空见的眼神特别好,只是在这一片死寂中,连雾都似乎被定格,一个能够动的东西总能抓住人的眼球。

        人影近了,司空见从蹲到跃到迎面飞奔一气呵成,是燕寻。

        司空见跑过去,却见燕寻快到岸上时突然一晃,半只腿就漏进无及池里,再一晃,又似自己眼花,他仍旧朝自己奔来。

        司空见喜气洋洋与他打招呼,燕寻一把拉住她的手,边道:“月引,找一处僻静处,我要疗伤。”司空见才惊觉燕寻的手刺骨冰凉,再见他面上已毫无血色,嘴唇、眉毛都染上青霜。

        原本冷飕飕站在一旁的月引,闻言凑过来,惊奇:“你受伤了?”看了他的脸色,‘啧啧’两声,硬生生憋住幸灾乐祸之情,道:“这一片除了树,什么都没有,今儿你又在山里跟三长老一伙打了一架,万一他们追出来,啧啧,就麻烦了。话说,小师叔,你什么时候伤的?我瞧了这么久,没见你受伤···啊···”

        燕寻已慢慢往司空见旁靠,道:“来不及了,找颗粗壮的树,能承受我们两个的重量,月引,你在旁守着。”月引一下想到什么,道:“你要用‘枯杨生华’?”燕寻点头。月引马上道:“不行,她连武功都不会,如何助你?”燕寻比起片刻前刚上岸时已虚弱许多,硬撑着道:“你冷吗?”月引一呆,‘哗啦’不知道从哪抽出件灰鼠披风,边往身上系边道:“我幼年曾掉入无及池,丢了半条命,我师父便是用‘枯杨生华’将我养活了。”燕寻没有精力再跟他扯,道:“她不惧极寒,目下只有她能助我。”

        月引见燕寻的样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撑住他,几个纵跃上了不远处的大树。司空见紧随其后呼哧呼哧追上,在树下巴巴望着。这树长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极是丑陋,树杆粗壮有力,表面皆是坑坑洼洼的大疤,枝叶细小、树叶更是凋零。

        月引扶着燕寻,对树下的司空见道:“你上来呀。”司空见回答:“我怕这树撑不住我们仨。”月引道:“能在这片地上活下来的都是坚韧异常的树,放心,压不垮它,我们做剑鞘都是用这种树。”司空见只得抱着树干往上爬,滑下几次后又叫:“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月引对燕寻道:“小师叔,她不行。我一路走一路教,连颗树都爬不上···”突然停下,犹豫着对司空见道:“不对啊,你笨不假,为何我觉得你爬山爬树很是厉害?”司空见回答:“我手上没工具,就不擅长。”

        司空见被拉上树,又被按着在斜出的树枝上盘膝坐好。燕寻与她对面,靠在树干上,盘膝而坐,手掌一只朝上一只朝下搭在膝上。

        月引忍了忍,还是问道:“小师叔,这儿离无及山太近,若他们追来,我带不走你们两个的,到时候若只带你,你中途断了只怕要功力尽毁,若只带她,你也是同个下场。你说,我带你还带她?”

        司空见本也是乐于助人之人,别说这么熟了,道上陌生人求助也会帮忙搭把手的,于是说:“既然怕追来,咱们速战速决。”月引‘哼’了声,道:“天道运行,七日来复。我小师叔疗伤最少七日,若伤过重,十四日也可能、二十一日也可能。”司空见于是尴尬地搓了搓手,道:“这么久啊?都得在树上呆着?”月引道:“既使‘枯杨生华’,你与小师叔便就是一体,你若受伤,他也伤,他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司空见抱着树干准备滑下去,边讪讪道:“这在树上多不方便啊,我又不是猴子,吃喝拉撒在树上呆好几天。”

        月引提着司空见的后领,又将她按回去,道:“我小师叔伤重,拖不得,这就开始吧。”司空见要甩开他的禁锢,双手根本不听自己使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上一下贴合上燕寻的掌心。一股尖锐似刀剑刺的寒意,像瞬间结凝的冰柱,刺破她的掌心,消失在她的体内。燕寻勉强睁开眼,道:“不必担心,你只需像凫水那般,将身体放轻,不要抵抗,交给我。”

        司空见双脚外八字蹲在树枝上,翘着屁股往前伸着手,姿势极其不雅,于是抬头问杵在旁边皱着眉目的月引:“我能不能换个姿势?”月引一脸冷傲:“手掌不要离开就行。也别乱动,这一带少有人迹,却并非无人,昼短夜长,你只要不瞎动,就算有人来,轻易也看不出。”司空见道:“你说的我都配合,可是,我双手不能动弹,三急啊什么的,该怎么办?”月引面无表情盯着她。她试探性问:“你要帮我?”月引‘呸’了声。

        天色灰蒙,月引说冬天便就是这样,灰蒙两三个时辰,就又到了晚上,晚上有月亮时就会分外清明。

        燕寻身上的霜寒都已散去,就像小憩片刻,面色都柔和下来。司空见道:“我这手一直不能拿出来吗?他好像睡着了。”月引蹲下,司空见吓了一跳,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他也能行动自如。月引道:“‘枯杨生华’整个无及山会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内力所限是一点,更重要的,疗伤时必要将自己全权托付给对方,不能受一点儿外力影响,这时候别说来一个小儿,就是只蚱蜢,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所以,这疗伤法门就是根鸡肋,内力高强之人是这么好伤的?伤了他能随便找个人将自己的性命托给别人?”司空见‘呵呵’两声。月引趾高气扬站起来,道:“放心,我小师叔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听不到的。”

        司空见又问:“真要在树上不吃不喝蹲七天?”月引道:“你往好了想,十四天估计能行。”司空见长叹一口气:“你觉得正常人能熬十四天?”月引道:“不行,”又道:“我小师叔一定行。”司空见腹诽:他行我就行么?

        月引大刺刺在另一枝杈上坐了,拧着眉毛望天,道:“你现在与我小师叔一体,他饿不死,你自然也不会饿死,”他像突然想到一般:“你为什么不怕冷?”

        司空见的问题月引回答不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回答他。只是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觉得有点要浮起来,是怎么回事?”月引也不搭理她。

        司空见疑问无人解答,只得闭目养神。

        苍崖云树,霜风射眼。凄厉的风嚎叫着穿梭在树林里,原本就不多的叶子越发所剩无几。

        司空见脑海里追逐着从掌心传进的气流,原本是尖锐的寒意,后来寒意渐渐消退,变得不可察觉,再到如丝如雾的暖流。暖流起先只在手臂徘徊,缓缓地,似断非断,到了肩膀又退回来,到了手肘又绕个弯。一次又一次,彷徨多时,司空见察觉到意图,想:这气流想通过手臂到肚子里去吗?这么想着就试图要拉一把,那气流却是一缩,断成纷纷扬扬的雪花状,消失了。

        司空见眉头一紧,睁开眼睛见燕寻仍旧是那副睡着了的模样,想来无碍,于是又闭眼等着。果然,不久后从手掌处又聚集了一丝一丝的热流,慢慢向手臂上方去。这次她只在旁边感受,不敢轻易要去帮忙,后见这热流总也过不去手臂,实在焦急,想着我在前面带一带路吧,不知怎生回事,手臂到肩膀似就打开一个关卡,那热流刚好绕了一圈游走上手臂,顺势就进了胸腔。司空见立时觉得好玩,守着热流就差呐喊助威。

        有了经验的司空见,跟着热流,一遇到阻碍就用意念想着我得冲过去,就像挖了条小溪,看着有石头挡路就把石头搬开一样,但除了开始那次,后面都不怎么灵。好在热流从原来的丝线已慢慢聚成棉絮一般,游走起来也快速许多,有些关卡一时过不去,重新绕一绕,再回来就过去了。于是,逐渐顺畅的两股热流从手臂到胸腔再到涌泉绕回来,在丹田汇集。

        刹那间,司空见觉得头顶一轮暖阳,因为太久处在阴寒之地甚是不适,不得已需要眯起双眼去确认,那轮暖阳将她整个环绕,慢慢的,似与世界隔离,轻软的,似羽绒;温暖的,似温泉;明亮的,似心灵。或许在母亲肚子里便是这种感觉,司空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果然笑出声音来,一下打破这个隔离出来的世界,像一颗肥皂泡沫,瞬间炸开,回到现实。

        人们总是喜欢想像多过现实。

        现实是阴鸷的,苍苍茫的大地与天际融合,飘着似雪非雪的冰粒子,大约是色调一致,在空中时并不能看出来,直到落在具体的物体前,比如树前,土地上,才能看清这种半灰半透明的冰粒子,所以,一眼望去倒像凭空冒出似得,像小碎玻璃割在手上脸上。让人心慌的寂静里,一群刀剑冲击碰撞声就像来自地府的嚎叫。更让人心慌的是,那群野兽一样挥舞着刀剑的人落错着停下手中的兵器,齐刷刷仰头看向笑声已停,还来不及闭上嘴巴的司空见。

        司空见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积压着的冰粒子都甩开,却一点也没有轻松,可能是衣服也已湿哒哒黏在身上之故。

        佛说:看不见就等于没有。

        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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