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去何从
“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
城市边缘的一间小旅馆里，阳咫和奚叙挤在一间巴掌大的房间里，为她们的未来焦虑不已。
那天阳咫一时冲动，直接带着奚叙跑出了城，还放出了狠话：“只要你们还不肯悔改，我就绝不会再让你见到奚叙！”
结果两人跑遍了全市所有的住宿场所，只有这个最小的能住得起。
完了，话说大了。
更要命的是，奚母和阳父还总是交替去学校蹲点，搞得两人连学都上不了了。
“咱们这下是真的走上绝路了，”奚叙把床铺收拾了一下，“没钱，没人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挤在这个破房子里……”
“你不会又想回去吧？”阳咫心中警铃大作，她觉得自己必须帮奚叙坚定一下决心，“奚叙，你要对我们的未来有点信心，或许我们的处境还没那么糟糕。”
“比如？”
“比如钱，咱们有手有脚的，完全可以去打个工，况且我身上还有点儿；人，我还可以找老哥帮忙；至于住处，这里也挺……”
阳咫看着满是黑油的瘸腿沙发，又看了看墙面上风干了的昆虫残骸，以及洗手间里直冒黑泥的水管，硬生生的把“好”字咽了回去，“要不，我们还是考虑考虑去挪威吧。”
“你怎么还惦记着去挪威啊！”奚叙瞪了她一眼，“咱们都快过不下去了……”
“去挪威至少更自由啊，呆在这里一样过不下去，还得躲避家里人的围追堵截，”阳咫坐到奚叙旁边，“而且，你不是想去看看极光吗？”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
“这种话术对我可没用。”
“……”
“所以，怎么样？”
“好吧，”奚叙叹了口气，“但咱们怎么过去？”
“坐飞机啊，”阳咫打开手机，找出这一个月的航班信息，“到阿尔塔……呃，旅游热季已经过了，机票……涨了一点儿价……”
“多少？”奚叙感觉她的表情有点怪。
“两张八万五，另加三千护照钱。”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房门处响起了“咚咚——”的砸门声，阳咫赶忙起身去开门。
“干什么呐，开个门还这么慢！”
老板娘一头卷发，宽松的棉背心配塑料拖鞋，嘴角叼着的劣质香烟熏得阳咫喘不过气来。
“抱歉……咳……老板，”阳咫微掩面部，让自己显得还算礼貌些，“咳……有何贵干？”
“还能干嘛，收伙食费啊！”老板娘的声音震得两人一哆嗦，“两个人是吧？一顿三十，你看着交吧！”
“这……是不是有点儿贵？”
“贵什么贵，我跑腿不要钱吗！没钱就别吃饭啊！”老板娘瞪了阳咫一眼，随后又开始嚼起了舌根子，“嘁，两个半大的小姑娘，不好好在学校里上课，指不定在做什么勾当……”
“诶行行行，您别说了，我给，”阳咫见奚叙的神色又有些低落，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一天两顿就够了，这是五天的。”
“这还差不多……”老板娘一把夺过钱，走了。
“好了，”阳咫又赶快去安慰奚叙，“她这种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没有……我只是心疼钱。”
“呃，钱……”
“干嘛还要她来送？咱们自己也可以去买。”奚叙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没办法，我的摩托车被那老混蛋扣下了，而这附近又没有食品店，”阳咫一摊手，“你总不能每天都跑大老远买饭吧？”
“可每天一百的住宿费已经够贵了，再加上餐费……咱们已经没钱了，”奚叙泄气地坐在沙发上，“打工吧。”
“额……打工……”阳咫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去真的打工，“可是，我们都还没成年，也没有地方会要我们啊……”
“打杂记账、刷盘子、扫地擦玻璃……有的是活干，”奚叙盯着她，“你不会只是随便说说，其实根本不想干吧？”
“当……当然不是！但我不会啊，我在家里都没干过活……”
“不会就学，主意是你出的，你得负责。”
“好吧……”阳咫咽了口唾沫。
“你呀……唉，”奚叙看着阳咫瑟瑟发抖的样子，无语地摇了摇头，“我出去找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挣得多的工作；你去找个餐馆刷盘子，不然咱们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是……”
奚叙本来以为，这种偏远的地方很难有零散的工作，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伴随着大批学生的开学，许多小店都变得人手紧缺起来，可即使是这样……
“这时候学生们都开学了，你怎么还在大街上瞎晃呢？不会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人吧……”
“不是我不想招你，你连个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我是真的不敢用啊！”
“小姑娘，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活？还是算了吧。”
“有父母还打什么工，你应该老老实实地去上学，回去找你父母去吧！”
“女孩子就应该呆在家里，别总在外面晃悠！”
“小屁孩滚一边儿去！”
“……”
奚叙惝恍地走在黄昏的街上，这种话她听了一整天，听得脑子都浆糊了；她也不是没尝试着去编一些话术，比如“父母双亡，急需用钱”什么的，但大人们比她想象的谨慎多了，有时宁可塞给她几个零钱打发一下，也不愿冒着风险招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她很理解，但心里就是难受。
放学时间到了，路上多了些回家的孩子，奚叙也混在他们之间，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另类孤单。
“奚叙！”
自行车的铃声在身后响起，奚叙回过头，一个有些胖的女生停在她身旁。
是班长。
班长在班上的学习只算中等，但为人宽厚，人缘也一直很好；她很早就知道了奚叙的家庭情况，平时也对她多有关照。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班长把车停下，一脸关切地问道，“不回去上课了吗？”
“不是，我……”奚叙低着头，说话有些支支吾吾，“我母亲还去学校吗？”
“每天都会去一次，但闹的时间不长了；阳咫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吗？”
“她去打工了，我也在找工作……”
“你们两个……唉，”班长拍了拍奚叙的肩，“我家的超市缺个打杂工的，你要不要来？”
“真的？”奚叙的眼中亮起了光，“谢谢班长！”
“嗨，你跟我客气什么！走，我先带你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超市。”
“不，不用了，我们有吃的！你直接带我去工作吧。”奚叙可不想浪费那三十块饭钱。
“好好好，那我们走吧？”
“嗯！”
班长所说的“打杂”，其实就是清点库存，超市刚进了一大批新货，但人手却不够用了，所以只能临时招了些学生。
“不是什么长期的活，但我想你也不会在外面待太久，”班长递给奚叙一千块钱，“你们不是缺钱吗，先付你一部分。”
“班长，真是太感谢你了。”奚叙拿着钱，眼泪汪汪的。
“不用总说谢谢，都是同学，帮一把是应该的，”班长替她擦了擦泪，“你先去干活吧，我还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
“不是要紧的事，干完再说。”
超市是大超市，货很多，奚叙的力气又小，几十箱货物，硬是待到快九点才都清点完。
交接完，班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怎么了，班长？”奚叙找了个凳子坐下。
“是这样的，我妈和班主任都让我劝劝你，”班长给她倒了杯水，“别听阳咫的，早点回来吧。”
奚叙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之前听说过，因为阳咫是花钱进的重点班，所以班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对她抱有恶意。
“为什么？”她还是问了下。
“奚叙，你好好想想，”班长找来张纸，一点一点地给她分析，“你已经上高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为什么不先忍一忍呢？我知道你父母很过分，但你不还是顶着他们的压力，一路考到省重点来了吗？难道你要为了一时冲动，而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吗？”
“我……可是阳咫……”
“阳咫和你不一样！”班长打断她的话，“他的父亲是全市首富，而且是真心爱她的，就算她真的因为一些出格的事影响了未来，也还会有人给她善后兜底；可你呢，你真的能承担这一切的后果吗？”
“可是……总还要改变些什么吧？”
“当然，当然要改变，我也没有说不改变，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吗？”
“我……”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不能因为你父母的过错，而毁了你的一生啊！”
“……”
“你先回去想想吧，”班长真诚地看着她，“明天直接过来这里就好，我妈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好，谢谢班长……”
奚叙怅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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