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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笑面(三十三)


「你们怀疑我给顾天骐当眼线?」顾淮清咽了咽唾沫,隐隐压着怒意,「就因为他是我表哥?」

        陆铭抬眼盯着他,神情凝重严肃:「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我再重复一遍,你知不知道顾天骐的身份?」

        「我不知道!」顾淮清声音逐渐提高,近乎是大吼出来,「我跟他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对上一次见他是在我高二的时候。」他喘着气,面色涨红,门内门外全是警察守着,表面说是循例问话,但这架势分明已经把他当共犯了。

        「傅文叶出事当天,你跟江科长两个人在市局整理档案,而绑架傅文叶的人精准预测到了江科长的离开和到达时间,」陆铭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他单手撑在桌面,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也跟你没关系么?」

        顾淮清坐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看向陆铭,虽然两人的气势差了许多,毕竟顾淮清只是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实习生,跟陆铭这种老油条比还是差得远。可再怎么说,顾淮清都没办法接受就这样平白被人泼脏水,何况陆铭的语气说不上友好,心里的火燃得一寸比一寸高,他紧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那天我走得比江科长早,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翻监控,我根本不清楚江科长什么时候离开市局!」

        「他没撒谎,陆队长,你再这样问下去他会情绪崩溃的,先出来吧,让他冷静一下。」

        陆铭把耳机摘下,他瞥了眼单向玻璃,然后一手插在裤兜里,快步离开审讯室。

        「杉哥。」徐小婧被陆铭肃穆的眼神给吓了一跳,眨眼都小心翼翼的,她拉开椅子坐下,表情明显有些疑惑,「笑面是顾天骐,而顾天骐的表弟就在咱们市局里,真的就是巧合吗?这也太扯了点。」

        墨杉低着头,光线折成一片阴影,落在他浓密的眼睫处,他从顾淮清身上看到了无奈、愤怒和冤屈,如果是演出来的,只能说明他私底下排练过无数次,演技修炼得出神入化,不去当演员属实屈才了。

        「齐笙都能复活,还有什么扯不扯的?」墨杉微微一笑,递给徐小婧一瓶柠檬茶,「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因为它本来就很荒谬。」

        ……

        「雪诚,」严庆从桌子边站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他走到孟雪诚面前,低沉地吸了口气,缓缓道,「你相信齐笙吗?」

        孟雪诚嘴唇干裂,溺水后的他几乎精疲力竭,醒来后还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嗓子跟着火似的,说话都艰难:「我……不知道。」

        严庆点点头,又问:「你觉得苏仰会相信齐笙吗?」

        孟雪诚:「……」

        这个问题算是问在了孟雪诚的心坎上,他不知道苏仰会不会相信齐笙,以前他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齐笙那边,那现在呢?没人知道齐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从笑面手下逃走的,他们所知道的,全凭齐笙单方面的说辞。但他亲眼看见齐笙泰然自若地将一具尸体搬到他面前,没有分毫怜悯,就像对待沙包一样,将他胡乱扔在地上。

        当一块生长在岸边的石头日复一日受到海水和风浪的侵蚀,也难抵改变,更何况一个人。

        可齐笙救了他一命,这点毋庸置疑。

        「我们现在只能照着齐笙提供的线索去找顾天骐,」严庆沉沉地说,「但警方不可能百分百相信他,这一点你也清楚,尤其是我们当初……亲手放弃了齐笙,他不报复我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严庆以为记忆是会变淡的,但当齐笙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往日又变得历历在目,那些云啊风啊太阳啊,根本就没变过。而齐笙看他们的时候,眼里是有恨的,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提起罢了。

        「至于内部的问题……」严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颇为委婉一点措辞,多少给自己留个面子,「我们也会彻查到底。」

        他拍了拍孟雪诚肩膀,又把那枚装了定位器的戒指放到桌上:「你好好休息吧,苏仰在203号病房,我们先走了。」

        孟雪诚点点头,目送严庆离开。

        他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到无名指上,冰凉的银圈紧贴手指,惹得他皮肤一阵发麻。他掀开被子下床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青黑色,脖子两侧还有没消退的抓痕。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脑门上,东一撮西一簇的,整张脸写满了憔悴两个字。

        孟雪诚自问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虚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有时候偶尔咳嗽一两声,胸口便一阵钝痛,整个肺仿佛快要裂开。好不容易洗了个澡,又花了点时间将头发吹干,孟雪诚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至少皮肤不是黏黏腻腻的。

        他的病房在三楼,需要下一层楼梯去找苏仰,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路上会欧洲一直胡思乱想的,但等他走到楼梯口时,满脑子里只剩下苏仰,别无他物。

        人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他早就不在乎别的事情了。

        生生死死,日月更迭,只要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咚咚!」

        「——砰——」

        几声重物翻倒的响动从右侧传来,孟雪诚停下脚步,看了看男洗手间,心里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那种细细碎碎的杂音中似乎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孟雪诚将右手放到门把上,轻轻往下压。

        没被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渗着水,孟雪诚顺着地上的水迹往前走,一直走到最深处的间隔。他推开虚掩着的门板,瞳孔顿然紧缩,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要不是胸腔传来剧痛,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看见此情此景,孟雪诚的心不由一沉,颤声说:「齐笙……」

        他刚想伸手去扶齐笙,却被对方甩开了,齐笙大口喘着气,口罩歪歪斜斜挂在右耳,面部泛着不正常的赤红,他半跪在地,双手固执地攀着马桶边缘,深呼吸几下,再奋力从喉咙挤出几个彆扭的音节:「别、别告诉其他人。」

        孟雪诚紧锁着眉,强行拉过齐笙的手臂,把他的袖子卷到肩膀处。手臂内侧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大概是时间长了,色素沉着,看上去格外渗人。孟雪诚脸色骤变,心慌一阵阵蔓延开,他咬咬牙,明知故问:「你吸|毒了?」

        齐笙僵了一下,随后抽回自己手,用外套紧紧裹着自己,想要把痉挛的身躯全都藏起来。他双手死死抓着身后的瓷砖,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指印,一阵难以名状的眩晕向他袭去,针刺般的麻木感不断鞭挞着他的手脚,齐笙感觉自己的四肢好像脱离了控制,肌肉无规则游走跳动,呼吸也变得没有章法。他狠狠地闭上眼,但脑海里浮过的每一个场景都让他作呕,他看见了顾天骐的脸,想起了顾天骐对他说过的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滋长……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画面全部破裂开,变成一块块尖锐的碎片,有的刺进他的大脑,有的拼了命地往他的血管里钻,全身都被撕裂。

        孟雪诚强行拽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拖起按在墙壁上,牢牢注视着他浑浊的眼珠,一字一顿道:「齐笙,这东西戒不掉的,你怎么敢——」

        「我不敢!」齐笙浑身颤抖着,右手无意识地抓着脖颈,指甲紧紧掐进肉里,像要把不停滑动的咽喉整个撕出来,泪和汗混在一起,洇湿了领子,他失声喊道,「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孟雪诚压下齐笙的右手,此时他的脖子已经被挠出了血痕,孟雪诚就这样看着他,一遍一遍地摇着头,小声问:「齐笙……你真的还是齐笙吗?」

        「哈、哈哈哈哈,谁知道呢?」齐笙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流出,含着浓稠的血腥气道,「可能齐笙已经死在爆炸里了……早就死了,早就该死了。」他笑着笑着又哭了,空洞的眼球颤了颤,他抓着孟雪诚的肩膀,声音低了下去,哀求道,「求你了,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别人……」

        孟雪诚感觉自己右肩快被齐笙捏碎,眼底闪过无数凄凉,他们像两头猛兽,悍戾地对峙着。孟雪诚强忍痛意,嗓子憋得生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自己撑不过去的,不要钻牛角尖。」

        「求你了……我可以戒的,我真的可以戒,你看我都自由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到最后,齐笙开始语无伦次,但身体的剧颤似乎慢慢放缓,情绪也平稳了一些。孟雪诚松开手,任由他自己蹲下身,把整张脸埋在臂弯,闷闷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见齐笑……想见笑笑……」

        孟雪诚默默地看着齐笙,在排气扇隆隆的声响中,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是我们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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