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陆家娘子折花宴后便直奔自家父亲的书房,父亲接了帖子只告诉她,宫中公主们平日无趣,特请些臣子之女进宫陪伴。
只要一展长才,抚琴作诗与公主同乐便是。可她今日进宫,宴上见那许多娘子争奇斗艳,都是为了博得淑妃与安王的青眼,好嫁入安王府,更是为了在今后飞上枝头,好作宫中金雀。
中宫先太子因病去世,贤王去岁遭了驳斥,还有几位皇子尚不足十岁,外人看来,这太子之位仿佛已是安王的囊中之物一般。
她虽知父亲有这样的心思,却并不知晓父亲想以自己为攀援之绳,成了平步青云的助力。
且在这宴上,她曾听几个小内侍悄声说,各位赴宴娘子均是家世不凡,且有郑十二娘这样的安王表妹,若是选淑女充安王府,如何能越得过她去?
难道父亲为了攀附安王,宁愿让自己为妾吗?
她只想有一位能与她相知相许的好郎君,与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并不是整日活在斗争之中,苦等帝王宠幸。
赵家妹妹说得十分对,她颇有才情,温婉贤良,应当好好择一位爱重她的郎君为夫,且好好的小娘子,为何与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若是不能占有郎君的一整颗心,这一块边角她不要也罢。
陆娘子定了定神,进了书房与父亲陈情。
“父亲,女儿今日赴宴,并未见着公主尊驾。”她忍着悲意,强作镇静问着父亲。
陆大人闻声略显踟蹰,过了会儿才回过头来。
“爹爹当真要把女儿嫁入安王府吗?”她见父亲神情如此,想必也是有意为之。陆娘子面露哀戚,垂着头立在陆大人面前,像一支备受风雨摧残的花儿,令人见而生怜,“父亲不是不知道,想将自家女儿塞入王府的另有许多,女儿凭家世想必只能为妾而已,父亲果真舍得吗?”
“阿娘年逾三十才有的我,生产时更是疼了一天一夜,前头姐姐们都出嫁了,我是爹娘最小的女儿,还请父亲疼疼阿娘、也疼疼我罢。”
陆娘子嘤嘤抽泣起来,陆大人见之深深叹气:“阿爹何曾不是心疼万分,可家中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父亲若不如此,如何能……”
“爹爹既为人臣,忠于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怎会没有出头之日?”她忍不住打断陆大人,用一双泪眼望着自己的父亲,原在他眼中,亲生女儿也不过加官封爵的助力而已。
“你不明白为父心意,此次……”
原父亲早就心知肚明,更是铁了心要让自己与他人作妾。
“父亲就不怕,若是此次赌错了,还会连累全族吗?”她拭净了泪,冷笑道,“这样的婚事!我绝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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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灯市如昼,火树银花,纾意与赵倾雪浓还有几位小娘子一同穿针乞巧,献灯拜月,便出门赴卫琅的约。
雪浓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支瓶儿簪来,通体玉制,内里中空,可注水后再置鲜花入内,如此簪花,便能于髻上常开。
她折了三支粉妆楼,各个不足两寸大,再配上几簇茉莉,香美兼具,仔仔细细置入瓶儿簪中,再上簪了纾意的发髻。
“瞧瞧,这样多好看,絮絮今日挽的头发也好,如云微堕,如此插戴更是相宜。”雪浓又替她规整过琉璃步摇与梳篦,十分满意地拊掌,看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崔郎打发侍女来问才想起今日还带了个夫君出门。
纾意抚过鬓发,笑着说:“快去陪崔郎看灯罢,多谢你这支好簪,我十分喜欢。”
雪浓笑着挤眉弄眼,提着裙找自家夫君去也。
各家娘子也纷纷告别,有自去玩乐的,也有同郎君逛东市的,渐渐便只剩了纾意一个。
今夜华灯璀璨,直让人看花了眼,她带着缀玉联珠顺着坊市缓缓而行,前去寻卫琅身影。
卖花娘子的铺面上摆着栀子茉莉等香花,帕子一扇便将香风吹了丈远,香气缭绕,纾意忍不住边走边闻,一旁还有许多娘子挑选银针绣线,五彩斑斓,在那灯笼下跳跃闪烁。
孩子们拎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戴着彩面,嘻嘻哈哈地跑了过去;酥山的凉气,点茶的香气,醉醺醺地交织着,相辉楼中觥筹交错,瑶台千华楼中水袖摇曳,五光十色,这空气中像浮着金箔银屑,处处都是璀璨的光。
卫琅在何处呢?
“看!烟火来了!”一旁的孩童拽着自家娘亲的袖摆,圆短的指头直向天空。
纾意也抬头望去,像是星子燃尽的余晖,又像天女抛下的琼葩玉屑,天上银河成了人间烟火。
她看见了,卫琅穿了一身暗纹白袍,背着手,立在那桂树下侧首看烟火。
似是发觉纾意在看他,卫琅回过头,笑意顿时甜蜜地涌上脸来,他唇瓣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人声嘈杂,纾意未曾听见,他今日的衣袍还滚着朱红的窄边,想想他从前衣着,仿佛从未穿过这等暖色,今日一穿,倒更加俊朗无俦。卫琅一步步走近,天上烟火仍在绽放,各色光彩映在他的眼中,像是银河坠落。
只看见他,这尘寰人间便停滞了。
香气、色彩、声响,见了他便都化成了琥珀色蜜糖,浓稠甜腻,将她一颗心细密裹住。
卫琅何曾不是眼中只有她?他迎上前来,笑着握住她的手,将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荷花灯塞进她手里。
“絮絮,你来了。”他语调喜悦,紧紧牵住纾意走至路旁,免得二人被来往行人冲撞,“这荷花灯好看吗?”
她沉醉在卫琅的双眸中,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喜欢。
她又顿了顿:“好看极了,一路上也未曾看见相同的,是怀英自己做的吗?”
他点点头,只握紧她的手,二人一块去池边放灯。
一路上卫琅与她说起折花宴后这几家朝臣的动静,陆家娘子不愿嫁安王,许家娘子一定要做这安王妃,可郑十二娘毕竟是表妹,一样不愿屈居人下。扈家、张家,各有各的盘算,想必是都与安王或淑妃商量了,直到现下也没见许婚恩旨赐下,想必是安王也正头疼呢。
“絮絮这主意十分好,让他自乱阵脚,内里斗起来便能不攻自破。”卫琅揽过她的肩头,护着她不被来往的孩子们冲撞。
她被岸边一棵古柏吸引了视线,枝繁叶茂,更系了千百条红绦,垂落在夏夜的暖风中,将有情人心尖系在一处,池边自有许多男女放河灯,一盏盏流淌着,再映上纾意的裙摆。
她看着树梢,卫琅看着她,眼中尽是缱绻的情意。
那红绦被风吹拂,有一缕掠过纾意鬓边,红得耀目,像前世二人新婚时那般。
卫琅喉头动了动,此次并没有迟疑,缓缓伸手帮她整理好鬓发,却舍不得再收回去,只轻柔抚过她的脸颊,用指抬起她一张粉面。
她乌发如云,髻边的粉妆楼也比不上她一张粉面娇艳。双眉纤美却有兰叶一般的锋与柔,杏眸潋滟,任谁都会沉沦于此;鼻尖小巧挺翘,是卫琅上次未曾触碰的凝脂,还有她的唇。
卫琅垂眸,忍不住去看那枚汁水丰沛的殷红樱桃。
纾意只觉颊边温软,这才如梦初醒。她面前这位好郎君,神情丝毫不是作假,二人一时目光紧缚,竟忘了错开视线,同池边两两对望的有情人别无二致。
烟火再次绽开,终究还是她退了半步,眼尾耳垂皆是红意,离开卫琅抚在她面上的手,垂头涩言道:“我与侯爷到底是假作婚约,不该如此。”
纾意面露羞赧,仍带了些伤心神色,卫琅见此却更进了半步,唇角微翘,此时被她拒绝却有些莫名的喜悦。
“从前以假作婚约为借口,是我的错。”
“从未将真心话说出口,也是我的错。”
“虽说起因是假,”卫琅执起纾意的手,再按于自己心口,掌下搏动有力且快于平常,渐渐与她心跳连成一片,“可我一腔情意是真。”
“某一颗心,全无作假,但凭娘子查验。”
“但问娘子心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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