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客人

天彻底亮了。

        陈命在窗口外挂上写有“营业中”的小牌牌，回来躺在躺椅上摇啊摇。他手里拿着把蒲扇，不时扇动起额前细碎的发丝。

        这动作放在老年人身上绝对不违和。

        窗口突然出现的人影断了周南的思绪。

        “您好，有果篮卖吗？”

        陈命“腾”地起了身，动作之迅速不亚于躲厉鬼的时候。“有有有，”他甩了扇子，热情地招呼着，把自家果篮的种类以及价格列了一遍，“担心不新鲜的话，可以自己配，我当面给您包。”

        那是个穿西装的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很斯文的样子。“不用麻烦了，拿个你们店最贵最有排面的吧。”

        “嘿，哥们爽快！”陈命乐了，没耽搁，把果篮拿了出来，“210块，您看看，绝不懵您，一分钱一分货！”

        周南看着篮子里的几个零星热带水果，冷汗直往外冒。他知道客人听不见他说话，于是肆无忌惮道：“两百多块钱？不至于吧老哥！”

        陈命看都没看他一眼，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对着客人行云流水地递货收钱。送走了西装男，他依旧没有生气的样子，循循善诱道：“我在这绝妙的地段，卖贵点怎么了？而且，物依稀为贵，方圆十几里你能再找到个卖果篮的我叫你爸爸。”

        周南没话反驳：“那你告儿我为啥别人开不成店呗。”

        陈命“嘿嘿”一笑，一字一顿道：“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很快，又来了个新客人，只能露出一只高高举起的小手，指间捏着跟粉丝带。“叔叔，我要卖一支康乃馨。”是个小女孩，声音奶甜奶甜的。

        二十岁出头被叫叔叔，陈命嘴角抽搐，强颜欢笑道：“单花两块五，精包装四块。”

        “只要花。”小手抽了回去，再伸过来的时候夹着几张毛票。

        陈命把花往前递，却在眼瞧着要到女孩手里时往反方向一抬，故意逗她玩，急得她晃着钱直跺脚。他坏笑着说：“叫大哥哥就给你。”

        往返多次后，女孩嘟着嘴，无可奈何地妥协了：“大哥哥！”

        “唉，真乖。”他心满意足地把花交到女孩手里，一边捡起柜台上的钱，一边看着她跑向远处的老爷爷。

        “我买到给妈妈的花了！”隐约能听到她这么炫耀着。

        花店的生意固然有趣，可看久了，周南还是觉得乏味。他可不像陈命，可以把报纸盖在脸上假寐，只能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

        “我能出去转转吗？”

        陈命随便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天黑前回来。”

        周南嘴贱，多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要是不及时回来，碰到我同行可没好果子吃。”陈命慢悠悠地回答。

        周南不禁想象到了自己身上贴着四张符，随着一声“万鬼伏藏”，周身燃起烈火的样子。

        “你……”他慌了，“这附近还有你同行？”

        “昂哼，有只母老虎，每天晚上都会出门逮小鬼。不过，她可不会想我一样，收在玻璃瓶里，见一只打散一只。”报纸盖着，也就看不见陈命胡乱上扬的嘴角。

        周南脸都吓白了：“那那那我还是不出去了，这里挺好的。”

        陈命笑了一声：“知道就好。”

        突然，柜台上传来敲击声——又有客人来了。

        “您好，来点什么？”陈命一个鲤鱼打挺，利索起身。

        客人奇怪地看着他：“你刚才是在自言自语吗？”

        陈命没半点犹豫，冷静地撒了谎：“嗨，我说梦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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