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城
茫茫海上，一艘不大的海船正缓缓驶入海河镇的港口，四处极为死寂，看不到一个人影。
按理说，邪教已经占据了海河镇，那么对于这种能登陆大量战力的港口区域理应是多加防范。但不知为何，港口上见不到一个人，也没有设立哨站。零星落在地面上的海鸥，还有因很久没人清理而肆意生长的苔藓和杂草给人一种这里已经被荒废已久的感觉。
可事实上，从李瑞新出海逃难到仙玄号驶入海河镇，统共只有十天不到的时间，这里又是怎么生出一幅如此破败的景象呢？
船靠上了港口，风劫渝和明日妍从船上跳了下来，明日眼跳的倒是轻松的很，只是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身旁拽着她头发一同下来风劫渝，后者此刻正尽情地倾泻着刚吃的上路饭。
也不知道在对付黑蛟的时候风劫渝是怎么撑住不晕的，等到黑蛟一陨灭，这人便又恢复了原本那要死要活、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在现在是上了岸，躺在满是青苔的石板上休息了一会儿，风劫渝便又是精气十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欢呼道：“复活啦！”
船上的水手不知为什么，一靠近海河镇便难受的很，还有几个直接吐了的，因此没有下船，而李瑞新和镇长两人还处于昏迷当中，因此只有船长陈建成来下船送行。
陈建成依旧是面无表情，刚才的黑龙一战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惊慌过的痕迹，他只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平静道：“峰主大人，明日姑娘，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方前去危险重重，还请务必小心。我船会一直等候两位的归来，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也不会退缩。”
风劫渝欣慰地点了点头，那风无相留给自己的岛民是群什么人啊？除了吃饭比别人吃的多，样样比不上外来的。尤其是这个陈建成，如此稳重忠诚，自己都要忍不住落泪了：“有陈船长在，我很放心，好生看护那两个晕了的，事成之后还要他们来维系这镇子的秩序。”
陈建成点了点头。
“不过，”风劫渝皱了皱眉，他看了看明日妍，后者正闭着眼睛，努力嗅了嗅空气，然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有那家伙的味道……”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风劫渝一听，冷哼了一下：“还真让那头畜生逃走了……”他也闭上眼睛，想要追踪他和明日妍所说的畜生的气息。
风劫渝是先天风源，世间一切的风都能与他沟通，如果明日妍是靠龙族强大的感觉神经来发现气息的，那么风劫渝则是同这镇子里一切流动着的风进行了交流，得到了情报。
而这个情报，让他心头一凉。
“果然……”风送过来的情报里，确实有那头畜生的气息，但除此之外——
“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风传来的，还有厚重到让风劫渝有些头皮发麻的血腥味，这绝不是几个人流出的血能产生的味道。就在这片破败的港区里面，便是一片片鲜血涂抹的断壁残垣、残屋破瓦，无数的尸体陈横其中，有些被碎尸万段，有些血肉模糊，有些堆成了小山一般，像是献祭给邪神的人血馒头。
出发之前，风劫渝是盘问过镇长的，虽然海河镇失守和他这个不发工资的人有很大关系，但他也是个对镇民很是关心的人，避难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便将逃难的人数、户口统统清点完毕，而对于海河镇原有的人数，他也是了如指掌的。
“海河镇原本的人数是在八万七千人左右，这还不算那走掉的镇守修行封地里面的一万两千余人，再加上四方来这里经商、旅游、开店的外地人，总人数至少是有十万人的。从港口那里逃难出来的，算上在海上饿死、病死、被浪头打死的，大约是两万五千余人。而海河镇还有两条大的陆路，一条是那群邪教人来袭的道路，从另一条大路逃掉的，大概也有其八千人，而剩下的……大概还在镇子里。”
也就是说，将如今失去镇守修行庇护的那一万两千人也加上，现在海河镇在邪教的囚禁下，应该还有六七万人，就算算上那黑蛟所用的百劫削魂魔阵，也是死了六千人左右，还是能剩下六万人左右的。
可如今，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也就是说——
“明日妍，回来！”风劫渝朝明日妍喊道。
“干嘛？”明日妍皱着眉头转过头来，她现在只想把那头畜生再杀一遍，然后碎尸万段万剑穿心，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心情稍微有些烦躁。
“还留在这里的六万多人……”风劫渝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平淡说道：“全死了。”
……………………………………
一队人马自陆路踏进了海河镇内，便是墨山一众修行者。原本在外面看来只是有些残破的城镇，还有人纳闷为什么没有黑蛟盟的人看守，可当他们谨慎地踏进城镇内部，视野便立刻被屍山血河所填满。
“唔……”不一会儿，队里最小的小安便忍不住吐了起来，两滴眼泪随着落下。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她所杀的，都是一些邪教人士，所以她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而对于那些被邪教杀了的无辜百姓，作为修行者的她也只是感到惋惜，却也没有多少触动，毕竟修行者也算是超脱凡人的存在了，双方所接触的世界截然不同，因此虽同为人类，也只能算是过客罢了。
可当她今天看到这尸山血河，看到那些被剥了皮、挑断了筋、一脸痛苦地死去的普通凡人，而在这些人身后，还有无数这样的、铺成一片平原的死者，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她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如此大的触动。
一众修行者的脸色都不甚好看，好几个修行者都找了个墙边吐着，吐完发现自己扶着的墙上还涂着人血，便又吐了一番。这其中不仅有女修，也有几个心性不定的男修。
罗寒山脸色当然也不好看，但却不是因为这些凡人的遭遇。墨山是天下难得的入世如此之深的宗门，所以作为墨山六位堂主里的一位的儿子，罗寒山从小也比其他修行者更了解人间模样，但归根到底，他是修行人，对凡人的感情十分有限。如果小安认为双方是陌路，那么罗寒山眼里的凡人便和凡人眼里的奴隶没什么区别，都是为更强者服务的。所以，死了便死了，唏嘘几句就罢了。
所以罗寒山真正恼火的，是因为身旁那些心性不定的同伴，现在一行人里，只有他还能保持着淡定，如此心性，如何成长为强者？当然，这是排除了一旁毫无表情的沐雪墨。
罗寒山虽然是这群人里修行第二高的，但却只是一个镇守境中期的人罢了，和沐雪墨那个剑尺境的差了两个大境界，所以他一般会自动不算沐雪墨。算上干啥，找自卑吗？
沐雪墨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些凡人的尸体在她眼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她观察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催动法术，一缕缕血丝汇聚到她的手上，随后一齐指向一个方向。
“敌首，那里。”沐雪墨伸出青葱玉指，指向远处山上的一座府邸，那座府邸原本是海河镇的镇守修行所居住的地方，如今应该是成了那黑蛟盟二当家的地方。
罗寒山点了点头，朝后面那些修行者厉声催道：“没时间吐了，赶紧跟上，讨贼要紧！”
众人不情愿地跟了上去，走在满是尸体的街道上，心里满是对前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罗寒山命令的反感，如此沉默了许久，不知是谁说了句：“若是墨师兄在这里就好了……”
话已出口，原本就安静的一行人里又散发出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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