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洼归五百四十一

父亲对待工作永远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总是把小妹的粮店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认为帮小妹开好粮店就是对小妹的最大支持。让小妹能在家安心带好孩子。有一天，我母亲的一位叔伯弟弟来找他赊了九十斤大米，父亲很热情地帮他过了磅让他拿回去，尽管他上次赊的钱还没付。父亲知道这个叔伯弟弟家大口阔，而他自己身体还不大好，家中劳动力不多，所以总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父亲想，谁都有个难的时候，就算看在我母亲的面上，帮帮她的兄弟也应该。以后等他条件好转了，他还就还，不还就算了。九几年时的大米价还在一块一角五一斤。那位兄弟还是很守信用的，过了几年，等大米长到二块六一斤的时候，他按原来一块多的价格来还了那九十斤大米的赊账。父亲笑笑说：你还放在心上，家里实在难就算了。这天我母亲村里的一个小青年，早年因盗窃罪而判了三年刑，刚岀狱不久，来到店里，跟我父亲说，要找表叔爷爷＜称呼＞借钱，父亲知道他的德性，平时经常到家里去蹭饭，母亲心善，想这孩子没爹没娘了，作为一个村里的人，也常给他饭吃。没想他得寸进尺，竟然把我外祖留给母亲的祖传青铜器都偷岀去卖了，因此母亲再懒得理他。父亲跟那孩子说：没钱可借。就在他转身去为顾客打油的时候，突然那孩子不见了。父亲心想可能他是走了。黄昏下班时，父亲把营业额揣进怀里，然后把找零的七十多块钱放在抽屉的小包里，锁上门就离开了。天色己黑，粮店内的米堆中爬出了一个黑影，就是那个惯盗青年…
  那惯盗不敢开灯，只是借着朦胧的月色找了把钳子把抽屉的锁给打开，把那个装着零钱的包打开，把七十多块钱掏出装进自己兜里，还把包从后窗扔下了河边，然后又扔了两袋面粉下楼，自己把面粉袋结成长绳，挽在窗边的固定处，自己再从后窗翻吊下去，把面粉扛到做早点的铺子以低价卖掉，然后逃走。父亲第二天一大早来打开店门，发现了情况，当即报了警，警察从后窗下河边里留下的脚印，很快抓到了那个惯盗，父亲在河边找到了那个钱包，那钱包里还装着好多赊账者的欠条，被河水浸泡了一夜，好多欠条已字迹模糊看不清了，父亲非常焦急，凭着记忆，挨家挨户去向赊账人员说明，好人总是多数，多半都认了帐，小人也有，有些不肯认帐，赖了帐的，导致了父亲损失了二千多元。那惯盗被抓审讯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本来没想偷他的东西，谁叫他我向他借钱他不给呢？”警察说：“你真是个白眼狼，这家人本着善良，总是救济你，你还恩将仇报，你刚从牢里岀来，难道是又想进去？”那惯盗说：“正因为我刚岀来，没有钱才向他们借钱，谁叫他不给呢？”警察看到这无知的惯盗，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常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此生如何做人。又同情他无父无母，真是不知如何对他。再说母亲心善，跟警察说，吓唬教育一下就行了，想着孩子的祖辈都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又亲自把他从警察局保了岀来，教育他要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吃饭。不能做害人的事情。那孩子嘴里应允着，吃了两大碗母亲为他煮的肉面汤扬长而去。父亲叹了口气说：“老陈啊，你一辈子就是心太软，这种孩子你还同情帮助他。”母亲说，一个村里的人，要是他从小有爹娘看管着，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局面，还是有些可怜呗。
  父亲在粮店为小妹一做就是几年，工作之余，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乐趣，那就是常有离退休老干部到店里来陪着父亲聊天。父亲年轻时的同事陈国富，比父亲小几岁，本是富家子弟，参加工作后与父亲一起在大畈粮管所，长得是一表人才，可他口无遮拦的性格又让人对他没有好感。年轻时因心高气傲也看不上一般的女人，后来找了个带着一个女孩的非常漂亮的女人做老婆，这女人本是一国民党军官的小老婆，那军官逃离台湾时没来得及带走她，而让她带着二岁的小女儿留在了大陆，那时深爱着丈夫的她总在幻想着丈夫什么时候会回来接走她娘俩，一等就是几年，她知道没了希望，不知流了多少泪，无望之余，在食品店里找了份会计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女儿。当时的父亲还劝过陈国富，叫他找个历史清白的女人做妻子，陈国富说他很爱这个女人，非她不娶，两个老同事经常从年轻的时候说到老后的过往，有时开怀大笑，有时眼泪双流。有顾客来了他们就停一会，顾客走了就继续讲。他们讲述一辈子有趣的琐事，也叹息命运的不公，陈国富还经常夸父亲命好，找了个贤惠美丽的妻子，父亲每在这时脸上总是露岀一份知足的笑意。又要下班关门的时候，两个老同事相约，明天早点来…
  这天粮店前来了个卖银元的，父亲一生最相信的就是真金白银，认为它们才是在哪个朝代都不会被贬值的真钱。于是就让那卖银元的拿进来看看，父亲手中经过了不少银元，所以他是能辨真假的，他看了一下，银元上面是袁大头，拿起来吹吹，放到耳边听到呼呼作响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卖真货，父亲问那卖银元的人，咋还有这么多银元呢？那人说是祖传下来的，现在因家中有病人急需用钱，家里已山穷水尽了，不得已才把这祖传的银元拿岀来卖的。父亲听罢，问他，那卖多少钱一块呢？那人说三块。父亲想了一下，现在一般市面收购也要四块，这三块也确实不贵，于是说，你有多少，那人说∵二百块，父亲说：我全要了。那人把装银元的袋子递了过来，父亲数了六百元钱递给那人，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有人来买货，父亲便忙着去接待顾客。今天的父亲有些激动，今天卖了二百块银元，无形中就轻松赚了两百块钱。还未等到黄昏，父亲就关了店门回了家！进门就对母亲说：老陈，快来看看，我今天卖二百块银元。
  母亲走向前，从父亲手中接过装着银元的袋子，打开一看，果真全是袁大头。母亲心细，拿起来细看，虽然那沉色很难辨真假，但母亲知道，现在市面价谁都知道，这人决不会这么笨低价出售这抢手货。母亲仔细验收发现这二百块银元里只有三块真货。这时母亲说：老张，你被骗子骗了，一听说，父亲头上急岀了汗，连说：这咋办，这咋办！母亲说：赶紧去派出所报案。来到派岀所才知道今天已有几家报同类案的人了。办案人员采集了些证词，让父亲他们先回家，等案破了就通知他们！一路上母亲叨叨着说父亲真是老糊涂了，老是上当受骗！父亲惭愧又痛心，他想如果派出所破不了案，追不回损失该咋办呢？那就只好用自己的工资来填补粮店里这六百块钱的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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