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离间
那婢女哭哭啼啼的被人遣走了,明乐脊背笔直站于大殿当中,神色温和而平静的和柳妃对视。
柳妃出身微贱,原是随父亲走街串巷的卖艺丫头。
两年前父女俩流落盛京的时候,她老父街头病逝,她就卖身入了兵部尚书李成玉府上为婢,但因为她生的国色天香极为貌美,又弹的一手好琵琶,不多久就被偶然去李府的孝宗看中了带回宫中。
因为是市井出身,柳妃平素的处事作风十分低调,又圆滑世故,很懂得察言观色,也会讨孝宗的欢心。
于是飞上枝头。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却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就迅速跃居孝宗身边四妃之一——
只凭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女人都非等闲。
而且再有前几次宫里发生的事,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明哲保身没有正面站出来,可是细究起来,哪一件事都有她的作为在里头。
方才明乐绊那婢女摔跤的一下,偏不巧就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而那李小姐是她旧主李成玉的嫡出孙女,她此时站出来刁难易家人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看似巧合的不凑巧,明乐知道她有意为之,却也明白,有些人,你越是避其锋芒,便越是无路可退。
柳妃使琵琶的绝技,连宫中最顶尖的乐师都赞不绝口。
“简直自取其辱!”席间易明真冷嗤一声,带着等看好戏的表情别过脸去。
“琵琶?”孝宗含笑沉吟一声,扭头看向柳妃道,“这个丫头倒是与众不同,有点意思。”
“是啊。”柳妃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不过话头既然是她挑起来的,此时又得孝宗应允,她倒是不好反驳了。
“来人,去给这丫头取琵琶来。”孝宗心里惦记着别多事,倒是不曾在意她的表情,一挥手道。
刘公公对自己的徒弟小庆子使了个眼色。
小庆子机灵的点点头,赶紧的小跑着去了。
纪红纱恨恨的看着殿中笑意从容的少女,指甲狠狠的掐在手心里。
荣妃看在眼里,美目流转从几人身上匆匆一扫,反而开怀起来——
柳妃搅和了纪红纱的事儿,而纪红纱初来乍到,又是那么个轻狂的个性,对柳妃的底细似乎也不甚明了,这就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皇上,易七小姐的衣裳湿了,臣妾那里倒是有几件早几年的旧衣服,不如就让臣妾带她下去换了吧。”荣妃心情大好,跟着也发了善心。
“怎敢劳烦娘娘,随便指个宫女帮着寻身衣裳给菲儿换了就成。”李氏急忙道。
她本来正是热血沸腾等着易明菲一鸣惊人的时候,突然被猛地一盆凉水浇下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只不过她倒是没往明乐身上想,只是心怀怨愤,拿眼角的余光不满的斜睨了眼高高在上的柳妃。
“不碍的,三夫人客气了,本宫这眼不明心不惠的,管它琴还是琵琶,其实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好也出去透透气。”荣妃笑道,说着起身对孝宗和姜太后分别施了一礼,“臣妾先行离开一会儿,皇上和太后尽兴。”
“嗯,你去吧!”孝宗摆摆手。
荣妃微微一笑,搀着婢女的手从旁边的台阶上出了暖阁。
易明菲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担忧的看了看身边的明乐,小声道,“乐儿,你——小心些。”
她不争不抢,却并不意味着就心不聪耳不明,自然也是看出柳妃针对明乐的事了。
“姐姐去吧,我没事!”明乐侧目,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
易明菲皱着眉头点点头,见荣妃过来了就赶紧屈膝谢恩,“臣女谢过娘娘关怀!”
“走吧!”荣妃淡淡一笑,目不斜视的先行一步往外走。
李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碍着这样的场合不好开口。
易明菲又再匆匆的看了明乐一眼,这才疾步跟着荣妃走了。
小庆子去了不久就抱了把琵琶回来,快步走到明乐身边并肩站住,双手远远的把那琵琶呈给孝宗过目,“皇上,琵琶取来了。”
“嗯。给易九小姐吧。”孝宗点头,随手一指。
小庆子垂首转身把琵琶递到明乐面前。
那琵琶木质不是很新,应当也是宫里哪位乐师或是舞娘一直用着的。
“有劳公公!”明乐抬手接了,调了音,坐到殿中事先准备好的绣墩上。
说到琵琶,柳妃那里自然是有孝宗特意命人给她寻来的名品,而所谓公欲成其事必先利器,明乐若真要借此出头,还是要求借柳妃的琵琶最合适,可她却是这般随意不曾苛求。
姜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目光不觉沉了沉。
林皇后本来还想擅做主张的替她求了柳妃的琵琶来用,也算帮着缓和一下殿中气氛,此时见状,心中多有疑惑,遂也就不肯多言。
而柳妃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一边拢着茶叶一边优雅的开口道,“九小姐要奏个什么曲子?本宫那里倒很是搜罗了些琵琶曲谱,如有需要,本宫便叫人取来借你一用。”
“娘娘的曲谱深奥,臣女技艺浅薄未必能领其精髓,还是不要麻烦娘娘了。”明乐垂下眼睛,顿了片刻,便是重新抬眸逆着一道熟悉无比的视线看过去,对前面第三席上的彭修笑了笑道,“平阳侯马上又要领命出征为国杀敌,臣女今日就以阳关曲一阕为侯爷送行,预祝侯爷早日凯旋。”
柳妃的琵琶技艺虽然精湛,但从来都不过是用以助兴和取悦孝宗的工具,她所擅长的曲谱虽多,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花前月下浓情蜜意的柔和调子。
柳妃唇角微微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默默的垂下眼睛。
她的琵琶之技是从小练就的,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明乐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比下去,从头到尾,她心里都还存着一线疑虑——
易明乐她真的会弹琵琶。
孝宗却是极高兴的模样,当即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奏吧!”
“是。皇上!”明乐颔首,容色镇定如常的挑动琴弦弹奏起来。
乐音袅袅,自她指尖潺潺而出,时而舒缓轻灵时而厚重低沉。
因为曲子本身的缘故,所以听来并不如之前侍郎小姐那一曲笛音婉转,但是曲调流畅,和着她本身沉静如水的气质,还是震住了不少人,尤其几位武将出身的老臣,到似是从这乐音之巅坠入某些陈年的旧事之中,也间或有人露出沉醉的表情。
彭修手持金杯,眼睛一眨不眨落在明乐的大半个侧影上,目光隐隐晃动有沉思之意。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明乐是真的会弹琵琶,只当是这丫头跟柳妃置气,要找了话茬来奚落柳妃。
此时听着她指下曲调飘出,反而觉得恍然如梦,整个人的神智慢慢涣散,有点恍然若失起来。
“怎么,侯爷这是触景生情,又念及故人了吗?”他身边易明真冷冷一笑,语气讥诮,“只可惜物是人非,而且九妹妹的这琵琶奏的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远不及当年水月居里的琴音了。”
彭修被她一语点醒,猛地回过神来,冷涩的一牵唇角,却未言语。
易明真看着他眼中骤然隐现又飞快消失的晦暗之色,心里就觉得无比快意,唇边笑容不觉开的更盛。
以前她绝口不提易明澜,是不想自讨没趣,而如今,俨然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怎么能给彭修添堵就怎么来,更是不在意揭了他疮疤之后的后果。
“这易家的九小姐倒是个妙人儿啊!”里面的暖阁里,宋涵两眼放光,摸着下巴沉吟笑道。
梁王专好美人,明乐这样的容貌,本就生的极盛,之前是因为她不主动出头往人前凑,这会儿自然不可避免要入他的眼。
旁边的梁王妃冷笑一声,当众却没说什么,只就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杯酒。
对面宋沛的目光一直带几分迷离的味道落在明乐拨弦的手指上,半晌,突然似是梦呓般沉吟说道,“本王依稀记得,当年易家有位小姐的琴艺出众,被皇兄赞过京城第一的。”
易家五小姐易明澜,琴艺高超,当年十二岁的时候就被孝宗在宫里的赏花宴上当众赞过。
只可惜红颜薄命,那女子一生坎坷,竟会是那么个结局。
想着当年初见那女子时候的惊艳,宋沛忍不住深深一声叹息。
邻桌的宋灏自斟自酌一杯一杯姿态肆意而优雅的饮着酒,目光偶尔从明乐身上掠过,眼底便会跟着掠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个丫头居然会奏琵琶?或许若说是她会舞刀弄剑才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样想着,宋灏的唇角不觉一弯,露出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来。
即使一纵即逝,但这笑容却仍是未能瞒过时刻注意着他的两个人。
姜太后的眉心一跳,周身凝结的肃杀之气更为浓烈起来。
纪红纱眼睛发蓝,隐隐的牙龈都似乎被咬出血来,虽然极力隐忍,终还是等不得这一曲终了,猛地把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搁,轻讽道,“三脚猫的技艺,还敢拿出来当庭献丑,简直不知所谓。”
她的声音不高,但手下落杯的那一下却用力极狠。
殊不知,明乐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因为事出突然,明乐手指一颤,突然猝不及防拨断了一根弦,大力之下右手的中指被细弦拉开一道很深的血口子。
铮的一声,全场皆寂。
血珠顺着琴弦滚落,一滴一滴砸在金色的地砖上。
座上宋灏目光一凝,下意识的身子刚有一点动作,姜太后已经扭头对身边常嬷嬷吩咐道,“那丫头的手伤了,去瞧瞧,马上叫太医来给包扎一下。”
今时今日,孤注一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宋灏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是,太后!”常嬷嬷立刻接口道,完全不由分说就快步下了台阶,一边吩咐身边婢女道,“玲珑,你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
宋灏本来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动作,此时被姜太后一句话惊醒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母后阻止这件事的意图有多明显。
常嬷嬷快步下去,捧了明乐的手指在手,担忧道,“小姐还好吧?”
一边掏出帕子给她裹伤口。
“一点小伤,不敢劳太后和嬷嬷亲问。”明乐垂眸下去,感激道。
纪红纱只道姜太后是极不待见明乐的,这会儿明乐受伤又见她这般急切,一时心里更加恼怒,冷嘲热讽的又再冷嗤一声,“学艺不精,还好意思站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扫兴!”
“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臣女的过失。”明乐使劲低垂着脑袋,一副惶恐过度惴惴不安的模样,“是臣女学艺不精,不该强出头的。”
孝宗的眉头皱了皱,一时却未发话。
柳妃察言观色,此时却再不能坐视不理,急忙从席上起身跪在了旁边告罪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怪九小姐的,都是臣妾不好,不该出这样的主意,现在不仅伤了九小姐,还让皇上扫兴。”
眼见着孝宗脸色不好,林皇后也再不能沉默下去,于是开口劝道,“皇上,只是意外,臣妾看柳妃也不是有意,而且方才易家小姐也是受了惊吓。”
之前柳妃虽然得宠,但却本分老实,从不忤逆自己这个皇后,更可以说是恭敬有加。
而这纪红纱就太过目中无人了。
两者相较,林皇后这话就难免有些偏帮之嫌。
纪红纱一看林皇后把矛头指向自己,登时柳眉倒竖,皱眉看向孝宗道,“皇上,臣妾方才也确实是有感而发,可不是有意的。”
“不怪娘娘,都是臣女的不是。”不等纪红纱继续辩驳,明乐已经接口道,“是臣女妄自尊大,不该在御前卖弄,弹什么琵琶,若是本分些弹琴奏曲,应该就不会有此意外发生了。”
纪红纱只当她是以退为进的开脱,步步紧逼的冷声笑道,“本来就是,琵琶这等低俗之物,只配给下等人狎玩寻乐,怎么好拿到陛下的面前来有辱视听?陛下一国之君,岂会把这种下九流的东西看在眼里?”
果不其然,她是完全不晓得柳妃的来历。
而这一句话,也就等同于是把孝宗也损了进去。
柳妃脸色一变,却未说话,而是凄惶一笑,对着孝宗在地上庄重的叩了个响头。
她极其聪慧又识大体,即使面子里子再挂不住,也不会当众和纪红纱掐架给孝宗难堪。
纪红纱正在洋洋自得之际,没能领会她这突如其来一个响头的含义,一时有些微愣。
林皇后见着孝宗的脸色不好,眼珠子一转,急忙含笑出来打圆场,“这易九小姐大约也是想着推陈出新,让大家都乐一乐,柳妃你别往心里去,皇上,今日不是要给平阳侯践行的吗?别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宴会。”
“嗯!”孝宗沉着脸,淡淡的应了声。
林皇后亲自起身去扶了柳妃起来,一边小声的安慰道,“成妃向来有口无心,你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
“臣妾不敢!”柳妃咬着下唇,谦卑的垂首应道,眼中却忽冷忽热有种极为特别而复杂的情绪涌动。
她虽然懂得步步为营,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无可否认,今天纪红纱这当众的一番话,的确是戳中她的痛处,让她真是吃在了心里。
她的出身,就是她这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柳妃攥着拳头,沉默的坐回座位上,脸上表情封冻而起,再无一丝一毫闲适自在的笑容。
纪红纱却未曾理会这边,一门心思的想要扳倒明乐。
眼见着孝宗就要息事宁人,她就一咬牙,惋惜的叹了口气道,“皇后说的是,今日是为平阳侯践行的,平阳侯出征在即,本来是该讨个好彩头的,却不想——”
孝宗极为关心东南海域那里的战事,如果能让他认定易明乐这奏了一半的曲子是凶兆,那么这件事就兹事体大,谁求情都没用了。
这纪红纱,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明乐心里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却是彭修遥遥举杯一笑,道,“乐儿的心意,本侯很是感激,你这一曲阳关,我记下了,借你吉言,我一定早日凯旋回来,到时候还要你把整支曲子都奏给本侯听一听。”
说完径自举杯,饮尽杯中酒。
要自己给他奏曲儿么?
今天若不是纪红纱居心不良,又有柳妃作梗,她也是不会强出这个头的,更别提什么日后。
明乐弯了弯唇角,不置可否。
纪红纱满含杀意的一招,不曾想却被彭修这个当事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化解。
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甘心,于是话锋一转,还是死咬着明乐不放,冷冷道,“只可惜曲子奏了一半,终究是不吉利的。易小姐,纵使您学艺不精,但是为了此次战事顺利,顺带着讨一个好彩头,莫不如换一把琵琶来,您继续奏完?”
明乐手指伤了,此时血还不曾止住。
她拿了彭修出征的事情做借口,明显就是以势压人。
因为心里对此次战事分外重视,孝宗眉心皱了皱,手里握着酒杯迟疑了片刻。
最疼爱的孙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众羞辱,老夫人已经相当不悦。
她原也不是个争狠斗胜的脾气,此时护犊子的心起,忍不住怒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沉着脸道,“娘娘,九丫头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可不是宫里任由娘娘驱使责骂的乐师戏子,所以,请您适可而止吧!”
“学艺不精是她认了的,难道本宫说错了吗?”纪红纱的个性哪是个会审时度势给人余地的,当即便是脱口反驳。
因为明妃和四皇子的关系,孝宗对武安侯府的这位老夫人一向都礼让有加。
但他本就心性多疑又狭隘,虽然信任易明峰,却因为易和父子的死,对老夫人多少存了点戒心。
若是换做别人,他未必会允许纪红纱当众胡闹,此时却是心思一动,暂且放任不管。
“皇上和各位大人本来就在兴头上,她这一根弦断了影响了多少人?这都不算什么,可是平阳侯此次出征兹事体大,半分也马虎不得。”纪红纱没见孝宗阻止,便越发的有恃无恐,冷冷道,“老夫人就算是要护短,也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吧?”
老夫人已然是怒极,但碍着她的身份又不敢造次,胸口起伏,脸色也有些微微涨红。
正好易明菲换好了衣服和荣妃先后进来。
出去溜了一圈回来,果然见到暝宸殿里闹了起来——
荣妃心中大喜,脸上却跟着露出讶然的神色快走几步上前道,“臣妾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这是怎么了?易老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娘娘!”易明菲一进殿门就听见纪红纱糟践自己的祖母和妹妹,忍不住快跑两步迎上去。
李氏惊的面无血色,想要去拦却是晚了。
易明菲快步跑到明了身边,打足了底气,竭力的维持一个不卑不亢的姿态对着纪红纱大声道,“我九妹妹方才站出来非她自己情愿,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陛下又有言在先,不过是寻个乐子聊做消遣,娘娘您未能尽兴是您自己的事,要找人出气也找自己的婢女去,怎好把气撒在我祖母身上来?”
说完又满面焦急的去拉明乐的手,低声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易明菲性子软糯,平时最不是个多话的。
明乐却未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七姐有朝一日竟会在御前站出来维护自己。
心里一热的同时,她勉强压制住心头涌动的情绪,摇了摇头,“没事!”
而眼见着易明菲这么个丫头都敢和自己顶嘴,纪红纱气的眼睛都绿了,猛地拍案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本宫面前岂由得你来随便说话?”
“什么东西?”明乐眸光一凛,暂且松开易明菲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于万众瞩目之下和纪红纱对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七姐姐是人,不是可以任由娘娘你想摔就摔想砸就砸的物什摆设。方才臣女一时失手,是臣女的过失,娘娘您有所不满责难臣女一人也便是了,如何要对臣女的祖母和姐姐也一再羞辱?”
“什么羞辱?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见到明乐站出来,纪红纱才觉得如愿以偿,冷声喝问道,“你这是用什么态度和本宫说话?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本宫倒也还想问问你是意欲何为?”
“臣女也只是就事论事要一个公道而已!”明乐扬眉,针锋相对的与她对视,“娘娘您是陛下宠妃,高人一等,臣女等人,自是不及娘娘您的出身那般高贵无双,可臣女等人纵使卑微,也都是朝中栋梁之臣的家眷。之前娘娘您说要让咱们献艺寻个乐子,臣女等不是名伶乐师,但是本着家中父辈的教诲,持着一颗忠君体恤之心,愿意博得陛下一笑。方才臣女一时失手已经向陛下请罪赔了不是,陛下都没有治罪臣女,娘娘您却这般不依不饶,可是臣女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娘娘了?让您看到臣女就如此这般的咬牙切齿?”
在场的闺秀,都是京中名媛,个个身份显赫。
也就是在孝宗面前,否则到了别处,他们代表的也是也是整个大邺上层阶级乃至于皇室的脸面。
纪红纱本身就是大兴人,她这个身份,拿当朝显贵家中的千金们寻乐——
问题一涉及到国家体面之类的话题,味道就彻底变了。
方才献过艺的几位小姐,脸色都隐隐的有几分不好看。
孝宗此时也开始觉得纪红纱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一直默无声息坐在那里看戏的宋灏此时才是轻声一笑,稍稍侧身去和隔壁桌上的宋沛咬耳朵,道,“四哥,我记得你有个习惯,总爱带着金疮药在身上的是不是?”
早年宋沛曾经有一次出门时候不小心坠马撞伤了头,当时因为没有马上请来太医,险些因为失血过多而送命,从那以后,他但凡出门都养成了随身携带一小瓶金疮药的习惯。
彼时宋沛正看戏看的兴致勃勃,闻言诧异的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借给臣弟用一用吧!”宋灏道,却未多做解释。
宋沛狐疑的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过去。
“谢谢四哥!”宋灏微微一笑,收了那瓶子握在掌中施施然起身,径自下了台阶往大殿当中走去。
本来孝宗已经准备出面息事宁人,可是话都到了嘴边了,见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站起连,目光一冷,重又神色凝重的闭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宋灏身上,茫然的看着这位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亲王,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容走过去,最后在明乐面前站定,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里掏了帕子,洒上金疮药,又握了明乐的手把她手上已经被血水染透的帕子扔掉,重又用自己那方抹了金疮药的帕子重新动作细致的裹好。
------题外话------
作为一个资深的废柴,我觉得我已经没救了~
捂脸,虫子已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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