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怎么样呢(二)
“必须制止。”
王谈伶低声道:“若真让她剖了,传到京中去,必然是一场风波,到时候她被免职事小,可波及了西南,岂不是再难收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都去看程公复。
“走吧。”程公复愤怒起身,走了几步又随口吩咐了书童,“去告诉薛然这件事。”
书童应是从小门跑了出去。
一行人跟在程公复身后出去,路上就知道,杜九言在饭堂里吃饭。
大家折道去了饭堂。
一进门就看到杜九言正坐在学生中间,几十个人围着她坐着,小声说话大声笑,非常融洽热闹。
程公复和陆绽惊讶不已。她上任前西南还是口径一致地讨厌她反对她。
除了刘嵘勤带着的十来个学生外,没有人喜欢杜九言。
可这才短短一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会长,”陆绽过去,笑盈盈地道:“您午膳用完了吗,我们有事想和您商量。”
杜九言指了指自己的碗,“才吃,你们要是有事就等会儿。”
“你们吃了吗,一起吃吧?”
陆绽笑了笑,道:“也好!”说着,看向程公复,后者已经走过来,在几个学生让空的桌边坐下来。
他们都不来这里吃饭,饭堂会将他们各自的饭菜给他们送去。
“吃饭,吃饭!”杜九言招呼焦三和跛子。
气氛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饭菜上来,程公复和陆绽以及王谈伶几人的脸色就没有刚才那么温和……短短一天,因为他们的到来,所以大家忌惮地开始不说话了。
一天之前,这种事是只会发生在杜九言身上。
大家吃饭,气氛压抑。
一盏茶后,杜九言吃完放了筷子,焦三已经吃了三碗饭,摸了摸肚子道:“九言,以后没事可以来这里吃饭吗?”
“可以啊,随便吃。”杜九言道。
焦三嘿嘿一笑,“你来西南,终于有一件事情是好的了。”
“我也觉得是,明天告诉钱道安四人,让他们中午也来这里吃。”
焦三哈哈一笑,道:“我看可以。你一走他们四个人就是没娘的孩子,别说挣钱,饭都吃不上。”
“小萝卜也可以来了。”跛子看着他,“省的先生在家里做饭。”
杜九言觉得这个会长做的真不赖,虽奉例很少,但是好处很多,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
陆绽听不下去,起身含笑其他人道:“吃过饭就早点去休息,下午还要上课。”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大家都应是,鱼贯都退了出去。
饭堂内就只剩下杜九言和跛子以及焦三几个。
“会长,”陆绽问道:“听说你解剖毛寅的尸体?”
杜九言颔首,指着桌子,“真好,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现在死因查不到,而别的线索也都截断了。现在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解剖查死因。”
“如果只是猝死呢?”王谈伶问道。
“如何证明是猝死?”杜九言道。
王谈伶蹙眉,沉声道:“但是你这是违法,是知法犯法。”
“不解剖也行,你们现在和我他怎么死的!”杜九言道。
“一定要这样吗?”
“你为什么来西南?是因为西南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是你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关系,解救的西南。”王谈伶有点激动,“可你一旦要解剖毛寅,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西南会被再次送上风口浪尖,到时候你还有能力维护好西南吗?”
“两件事并不相干!”杜九言道:“西南的成败,不该寄存在一个案件上。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来做会长,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
“行了。”杜九言打断要说话的陆绽,“我说过了,我是会长。事情我做主就行了!”
程公复盯着她,忽然出声道:“如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不介意带着讼行馆脱离西南行会。”
杜九言噗嗤一笑,“如果可以,请你自便!”
程公复大怒正要说话,忽然门口进来一人,大家转头过去,就看到毛献友进来,三两步走到杜九言面前来,道:“杜会长,我要将我家虎子带回去了。”
“我是不可能让动他的。”毛献友的。
杜九言看着他,“你带不走。”
“老子他娘的还在这里,尸体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焦三眼睛一瞪,“怎么死的都没有查清楚,你把人带回去毁尸灭迹?”
毛献友看着杜九言,“看来杜会长铁了心如此了?”
“行。”毛献友指着西南所有人,“你们等着,我去告你们!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他说着,掉头就要离开。
“等一下,”王谈伶拦着毛献友,“有话好好说。”
事情已经很棘手,现在毛献友还去告他们,那这事传去京城是必然的了。
西南的命运!王谈伶埋怨地看了一眼杜九言,和毛献友道:“你的诉求是什么?”
“给我一个交代,然后赔偿一万两!”毛献友道:“人在西南死的,你们西南就要承担责任。”
跛子道:“如果他是生病呢,西南也有责任?”
“不可能,”毛献友道:“你们可以去查!”
程公复愠怒道:“不要再说了,”话落看向毛献友,凝眉问道:“交代如何说?”
“你们是讼师,交代什么怎么交代当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毛献友道。
都是聪明人,毛献友话中的意思当然听得懂。
他要钱,只要钱!
只要给了他钱,毛寅怎么死的,他不会再追究。
“丧子之痛我们深表同情,也能理解。这样,您去隔壁稍坐,我们商量出结果后,再来告诉你。”
毛献友看着程公复,“行,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他说着出去,和由人扶着出来,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薛然碰上,毛献友大步走了。
薛然进来。
陆绽上去扶着,将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薛然,“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找你来商量。”
薛然看向陆绽。他一直视为好友认识很多年的人,今天再看他突然觉得特别的陌生。
可纵然知道陆绽在利用他,薛然也无所谓。
因为陆绽说的事是真的。
西南,是他在乎的。
“会长,”薛然强撑着,开口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再次毁了西南。”
杜九言很惊讶,“何来再次?”
“以前的事不提,但此时此刻,你明明有机会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一件事,你为什么非要复杂化?”
“如果你能确定你这么做一定能证明毛寅是他杀,最后能找到凶手,那么无可厚非。”
“可你自己也不确定。如果闹的人尽皆知,最后的结果还是和现在没有差别呢?你这不过是走一趟弯路,最后还是会回来的。”
杜九言道:“那更好啊,经过重重验证,最后证明大家都是无辜的,皆大欢喜。”
“可这个过程中,你将西南再次推上了风头浪尖!”薛然怒道。
“薛然所言不差,作为会长你应当以大局为重。”程公复道。
王谈伶颔首,“你现在不是单打独斗,你身后有这么多人,他们的将来和西南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中。你纵然想要出风头想要表现,也应该先以大局为重。”
“那又怎么样?”杜九言道:“我现在是会长,我说了算!”
“你、你这是独断专行!”薛然怒道。
“各位,我吃饱了准备干活了,你们要是闲着想磕牙就自己找石头磕去。我没有必要给你们解释科普律法知识和讼师基准。”
“一句话,服,就老实做自己的事!不服,就给我憋着!”杜九言话落,拂袖欲走。
薛然回光返照一般,追了她两步,喊道:“杜九言,你太自私了!”
“薛先生,”杜九言回头来看他,似笑非笑,“我眼中没有大局,只有真相!”
“你我道不同,没什么可说的。我改变不了你,你也不要来干涉我的事。”
薛然气的眼前发黑,就要站不住。
“各位,再奉送一句,当日你们欢欣鼓舞庆祝西南度过难关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会有今天!”
“所以,”杜九言扫过众人,“憋着!”
话落,拂袖而去。
薛然要追,跛子拔出剑拦住他,冷冷地道:“她是会长,你们以往都这样质疑会长的决定?”
众人一愣,薛然道:“那是因为她做的事不对。”
跛子道:“对或不对,不是谁说了算的,而是时间来验证。”
他说完,和焦三一起出去。
饭堂内,气氛压抑。
“怎么办?”陆绽看向程公复。
程公复冷声道:“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恢复到几天前她没有来上任时的状况,这一次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今晚写联名信,明日我遣人送去京城。”程公复道:“既然这次是钱侍郎送的人情,那么下一次,就必然会有别人送人情!”
众人应是,一边讨论一边出了饭堂,陆绽走了几步回头来扶薛然,“师兄,我送你回去?”
“我能走!”薛然看着他,“你们一定要保住西南。”
陆绽含笑道:“我们都是西南人。西南于我们而言是第二条性命,不会不顾它的安危。”
“嗯。”薛然咳嗽了两声,摆手道:“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陆绽应是,出门走了。
程公复被毛献友拦住了。
程公复很尴尬,打着官腔道:“此事我们还在商议,你再等我们几日可好?”
“你稍安勿躁,毛寅是西南的学生,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们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不如这样,”陆绽走上前来,“银子我们给你,你要一万两我们给你两万。”
毛献友看着陆绽,等他接着说下去。
“但,毛寅的遗体你交给我们会长。她既然要查,就让她查清楚,这对于你来说也不是坏事,你也想要毛寅的死真相大白啊。”
毛献友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西南就是想藏匿凶手,推卸责任。我儿的尸体我不会给你们的,谁都不准动他!”
“你们等着,我要告到你们后悔今天说过的话!”毛献友拂袖就走,边走边道:“西南又如何,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陆绽追了几步,程公复喊道:“不用追了!”
“症结不在他,就算说服了他又如何!”程公复恼怒不已。
第二日,王谈伶和陆绽以及府学那边的几位先生,私下里让所有学子按了手印。
程公复亲自写了一封控诉文书,让人送去了京城,到任延辉府上。
文中提到杜九言此番走的关系,是钱侍郎和鲁章之。在不久的将来,西南定然会成为鲁章之的刀剑!
律法乃一国根本,而西南又是最大的讼行之一,其能力以及发声时的势力不容小觑。
恰好,杜九言为人乖张,最喜打破常规行事彰显个人能力,不用一年,她必定会和鲁章之一起,将手伸入法典,此事关重大,请任阁老务必帮扶,不要让恶人之焰日夜高涨,而混乱了律法陷国于危乱陷君与不义!
信送走,程公复就静等。
同时,毛献友去了府城。杜九言则在他走后去找了郭氏。
郭氏见到她就求着道:“您本事那么大,再难的案子您都能办成成,为何到了我虎子这里,却偏偏要剖他的遗体!”
“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夫人,”杜九言道:“您先前的夫家还有来往吗?”
郭氏一愣,“先生是要查隐疾吗?”
“是!”杜九言道。
郭氏点头,“我陪您去,这就去!就在上河镇,离这里不过半天脚程。”
杜九言和跛子一起去了上河镇。
毛寅还有两位嫡亲的叔叔,身体健康并无不适,杜九言问郭氏,“他生父是如何死的,死时是什么样子?祖父又是如何去的?”
“他生父是修城墙的时候被石头砸的,不是生病。至于祖父,听说去的很突然……”她说着,问毛寅的叔叔,毛寅的叔叔道:“是喝酒的时候去的,是八月初一,我记得清清楚楚。”
“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杜九言问道。
毛寅的叔叔摇头,“这不记得了,好些年了。”
杜九言又去了郭氏的娘家,依旧如此,一无所获。
郭氏看着她,“……查不到,是不是还要剖我儿的肚子?”
“要!”杜九言道:“夫人,难道您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难道您不想找到凶手吗?”
郭氏点头,又摇头,“可、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有,我不会这么做。这对于我来说没有好处!”杜九言拱了拱手,“告辞了。”
杜九言和跛子上马,往邵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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