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犹豫

港城知名经纪人邱藜宽的办公室，她和好友兼合伙人陈傢瑛正在吃下午茶。

        陈傢瑛忽然想起一事，好奇的问：“前阵子你去内地商谈阿菲上春晚的事，听说顺便见了一位小姑娘，人怎么样？你打算签她吗？”

        邱藜宽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喏，这是她的个人资料。至于要不要签下她，我还在犹豫。”

        陈傢瑛接过袋子，往外拿资料的时候，夹在其中的照片掉了出来。她将照片捡起来，一见之下，情不自禁赞道：“哟，这姑娘生得真好看，圈里好久没看到容貌这么出色的小姑娘了。”

        虽然一直说实力最重要，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呆了多年，陈傢瑛深知，女演员若生的不漂亮，前途就已经堵死了一半，若再无好机遇，只能悄无声息的凋落。曾经如日中天，几乎霸占了港城电影八成女主角角色的“霞玉芳红，琳贞敏贤”八大女顶级红星，当初进圈，哪个不是靠着美貌做敲门砖，打开圈中大门的？

        容貌到了顾翘翘这个级别，进了圈，绝不会被埋没，靠脸就能有出路，或许受制于演技或运气等原因，可能会是二三线，但绝不会是十八线。有着最美港姐之称的李嘉俽，虽然一直被冠以花瓶的称呼，但是依然凭着出类拔萃的靓丽容貌在顶尖女星中稳稳占据一席就是一个最显著的事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虽然总说单靠实力说话，但是没有美貌，对女演员来说，出头很难。

        至于顾翘翘有没有演技，不在考虑范围内。别看港媒提起花瓶，总是拿李嘉俽作例，其实“第一代玉女派掌门人”周惠敏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瓶，并没有拿出手的代表作。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电视剧《大时代》，里面的女主角包括郭霭明在内，光彩都被蓝洁媖饰演的“玲姐”给抢光了。要知道，当下以演技著称张曼钰刚开始出道也是做了好些年的花瓶，后来才进化为演技派的。

        而且，港台娱乐圈近几年面临着演员断层的危机，男的这边还好一点，毕竟演艺生涯比较长，就算没有新人冒出来，老人还能挺几年；但是女的这块，就不行了，好几年都没有亮眼的新人出来了。就顾翘翘这个模样，又比较走运的赶上这个时间段，如果好好运作一番，出头应该不难。

        看完顾翘翘的个人资料，陈傢瑛惊道：“这小姑娘竟然是八三年的，这样的话，操作的好，像青霞一样美足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么好的苗子你怎么还不赶紧签下来？难道因为她出身内地？可这不是回归了吗？还是阿宽你如今财大气粗，看不上做经纪人赚的这点小钱了？”

        邱藜宽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也是做这一行的，经纪人收入如何你会不清楚？我在这行这么多年，又怎么看不出这丫头资质过人，要貌有貌，要个有个，气质仪态都不错，而且年纪又轻，是个好苗子。而且她真人比照片还出色，她不太上像，动态比静态更好看，一眼看过去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奕舒见到青霞时，说她一定会大红，不红就封笔。其实看到她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你也知道，女演员的花期短，发力了，后面接连三年就算不爆，也要稳得住才行。不然，中途不够给力就难再上一层了。偏偏她和我说，至少要大学毕业才能专心从事演艺事业。你知道，推一个‘掉队’的人，有时候要比推一个新人出来更难，更费气力，因此面对她这种情况下，我自然要多考虑考虑。

        而且，她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也是中产之家。祖辈们都是读书人，爷爷奶奶曾留学日本，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几个哥哥也都在大学里求学，甚至有继续往上深造的打算，因此说一声她出身书香世家并不为过。

        这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我和她，见面后虽然没聊多长时间，但是能察觉到她谈吐很有条理，言之有物，思考问题也是有条不紊。她尽管年纪轻，却是个有想法，有主意的人，内心要比外表成熟多了。

        她受黄家照拂，黄老爷子是内地的第一代文艺工作者，活到现在，本身人脉资源不算，下面从事这方面工作的，都是他的后辈，因此多多少少也都会给他一些面子。更何况，黄家老大在国台，手握实权，正好分管文娱影视这一块的工作。黄顾两家的交情很深，因此，只要黄老爷子活着一天，顾翘翘就不会缺戏演。

        把一个新人推出来，难度不小，就算顾翘翘条件出色，也要耗费我很多的心力和资源，这期间基本上就是往里赔钱的过程。她自带资源，是好事，能省我好多事，但同样，我也失去了辖制她的一个手段。”

        听了邱藜宽这一番话，陈傢瑛不作声了。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经济利益联盟基础上的。对经纪人来说，比起捧红一个新人，怎样拿捏好掌控手下艺人的尺度是更费心费力的一件事情。

        毕竟，很多血淋淋的前例摆在那呢，经纪人好不容易费心费力把一名默默无闻的新人给捧红了，结果人家翅膀硬了后，就飞走了，让别人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果子摘了去。这种情况是任何经纪人都千方百计要避免的，所以经纪人都要想法设法将手下的艺人长久笼络住。

        因此，对经纪人来说，不怕手下的艺人出身穷困，文化程度低，脑子里没东西，蠢，没有素质……因为这些都可以包装：家境贫苦，没关系，等红了之后，可以塑造成草根逆袭励志典范；文化程度低，在采访的时候，可以事先准备好底稿，或者事后还可以和娱记们沟通改稿……正是因为脑子里没东西和蠢，才方便被经纪人掌控，不易飞出他们手掌心。

        圈中像顾翘翘这样，家境不错的艺人不是没有，但是一个“书香门第”就不免让人头疼起来。因为像这种知识分子家庭，一般都比较清高，爱面子，大多不愿意让自家孩子趟圈中这趟浑水。

        而且作为艺人，想要所有人都看好你，说你好话是不可能的，总少不了一些诋毁或者被黑什么的，这样的家庭未必能接受得了。以前圈里不是没有书香之家出来的艺人，结果到了半道，因为家人的反对而退圈，让经纪人花在他们身上的一番心血尽数付诸流水。

        经纪人不怕手下的艺人没有主意，就怕他们太有主意了。比如，有着“靓绝五台山”之称的蓝洁媖，演技和她的容貌一样出色，因此，训练班毕业之后，前途一度被人看好，在当时的地位甚至一度超越了张曼钰。可是这么一位当年港城最被看好的女星，就是因为主意太正，不听话，被雪藏了三次都没能学乖，最后被经纪人和公司放弃，现在沦落到连配角都没得演，生活窘迫不说，而且精神上似乎也出现了一点问题。

        像蓝洁媖这种，是情况非常严重的。还有一些艺人，因为有主意，和经纪人屡屡闹别扭，最后要么被经纪人雪藏，前途大好时不见了踪影，再出来后，已经不是旧日山河；要么和经纪人不欢而散，最终拆伙的例子，在圈中比比皆是。因此，相对于艺人有想法和有主意，有的时候，经纪人宁愿他们什么都没有，是个草包，这样的话，从某个角度来说，至少省事多了。

        像顾翘翘这种身后有黄家关系在的，也让人头疼。要说大背景，她还真没有，所以依然需要经纪人去捧她，但是因为有黄家在，假如她不听话了，经纪人对艺人惯用的雪藏和封杀这些非常具有威慑力的手段，对她使起来，就没了效果。经纪人一旦失去了对手下艺人的制衡手段，在和艺人的关系没有达到一定信任程度时，这心不免不踏实，特别是艺人在新人时期，谁知道会不会最后为他人作嫁。

        ……

        陈傢瑛想了想说：“不过，往好了想，这些因素是缺点的同时，也是优点。毕竟，艺人家境过得去，文化素养也不错，谈吐有一定的水平，有脑子，一般情况下，会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样经纪人岂不是很省心，不需要时刻跟在后面，紧盯不放，弥补纰漏，收拾烂摊子。虽然她的水准未必达得到鹤立鸡群的程度，但是通过包装，很容易塑造出优质的形象，进而在一众‘草根’中脱颖而出。”

        见邱藜宽不说话，陈傢瑛又提醒道：“你之前因为没看到条件出色的新人，所以宁缺毋滥，一直在四处寻摸。如今好的人选送到你眼前，虽然可能带刺扎手，但是这刺究竟扎不扎手，还不好说，就这么放过岂不可惜？再说，就算扎手，你在这一行也这么些年了，若是连这点刺都拔不下来，那岂不是白混了。除了港台这边，内地也有吃这碗饭，她这样的外在条件，他们看到这丫头，绝对会见猎心喜，到时摇钱树被签走了，你可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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