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庭审
韩添丁被押入大牢之中,满腔怒火渐渐消去,慢慢琢磨出此事的蹊跷。
林虎将他送入早已备好的单间牢房,特地拱了拱手:“韩老庄主,上官有命,对不住了。”
韩添丁点了点头:“林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虎挥手让几个衙役和牢头远离几步,凑到韩添丁身前:“老庄主,但说无妨。”
韩添丁想了想,问道:“这事,是那位薛大人的主意?”
林虎也不回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韩添丁又道:“这位薛大人,是图财,还是?”
林虎呵呵一笑:“老庄主,林某只能说一句话,您老人家自个琢磨琢磨。”
“这位薛大人,可是一心为公。”
说完这话,林虎转身往外就走。
韩添丁在牢房里寻了一个草垫坐下,不断琢磨着林虎那句话:“一心为公,一心为公……”
……
永宁县的动作十分迅速,连夜把案卷材料整理完毕。次日一早,韩添丁强迫交易一案的材料,就摆在了永宁县法院院长张岩的案头。
张岩刚刚看了一半的案件材料,就得下人通报,县长徐文和州里新任的薛大人来访。他连忙迎出门外:“薛大人,徐大人,您二位来访,张某未曾远迎,实在失礼,失礼。”
徐文连道:“张院长,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薛文山看着张岩,似乎有些面熟,他想了想,问道:“张院长,可是革新元年科考的?”
张岩闻言,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薛文山,一把上前握住薛文山的手:“薛大人,原来是你啊,咱们可是同年科考,同年评优的。”
薛文山哈哈一笑:“未曾想到,你我如此有缘,张兄,我记得你是开封人士?”
薛文山改了口,张岩立刻也改了称呼:“薛兄,咱们进去再说。”
张岩将薛文山和徐文请入会议室后,细细叙旧了一番。
张岩和薛文山都是同年参加科考,一年试用期满后,两人都评了优,被任命为七品官员,在新科官员中都是顶尖的一拨。张岩选择了法院系统,被派到汾州任职,薛文山回乡任了县长。按理来说,两人实在难有交集。谁知薛文山这一年来工作表现出色,又被提了一级,也派到汾州为官。
两人述说一番,各自欣喜不已,把徐文晾在一旁,许久都未曾说话。过了一阵子,张岩回过神来,在自己大腿上一拍:“徐县长,我跟薛大人说的一时兴起,怠慢了,怠慢了。”
徐文哈哈一笑:“哪里的话,难道薛大人与张院长如此有缘,看来此事不用徐某操心了。”
张岩省起两人是来谈正事的,顿时收了笑容,正色道:“二位大人,是为了今日这件案子而来?”
薛文山和徐文同时点头:“正是。”
张岩道:“这件案子有何蹊跷,劳动二位大驾?”
薛文山清咳一声,拉着张岩的手道:“张兄,这件案子倒也没甚蹊跷之处。只是这人犯事关土改大局,希望法院能够从快从重判决,往后县里的土改工作方能少生掣肘。”
徐文补了一句:“此人家中有数子同朝为官,徐某生恐有人来说情……”
张岩本是顶顶聪明的人,他闻言立马明白了薛文山和徐文前来的目的,他点了点头:“二位大人放心,若是此人却有不法之举,法院必然从重判处,无论何人前来说情,张某一概不理。”
薛文山抚掌大笑:“就等张兄这句话!”
“那就明日开庭审理,当庭宣判?”
张岩想了想,道:“明日开庭审理可行,若是事实清楚,当庭宣判也无不可。”
薛文山哈哈一笑:“人证物证俱在,清楚的很,清楚的很!”
张岩道:“二位来的快,案子我尚未看完。”
薛文山站起身来:“我俩先行告辞,不耽误张兄办公了。”
张岩也不客套,起身将薛文山和徐文送到法院门外,快步回去办公室继续看起案卷来。
……
“带嫌犯!”
随着一声大喝,韩添丁被带到法庭当中。
张岩惊堂木一敲:“台下何人,因何时被拘?”
韩添丁抬起头,挺起胸膛:“老汉韩添丁,因官府指使他人诬告被拘。”
林虎在控告席听了这话,大喝一声:“大胆!”
张岩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林大人,还不到控告的时候。”
说完,他又问向韩添丁:“韩添丁,你可知本朝《革新法典》,坦白从宽,可从轻处罚,若是拒不认罪,当从重处罚。”
韩添丁道:“老汉知道,老汉无罪,何来坦白从宽。”
张岩道:“好,既如此,请控方宣读起诉书,出示证据。”
林虎站起身来,先宣读了起诉书,出示了交割文书,然后唤赖建到庭控诉。
赖建一说完,就被带离法庭。
张岩再次把惊堂木一敲:“韩添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分说!”
韩添丁抬起头来,朝北面一拱手:“若是前朝之时,老汉说不得就被冤死了,说不说也没甚意思,如今圣天子在位,只怕由不得某些人颠倒黑白!”
林虎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大胆!”
“张院长,老汉还说不说的话?”
张岩看向林虎:“林大人,嫌犯自辩乃法定权限,莫要随意打断。”
林虎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韩添丁拉了拉衣襟,开始自辩。
“赖建此人,名为苦主,实为无赖。这厮好赌成性……”
在牢房待着的一天一夜,韩添丁将当年的事情回忆的清清楚楚,此时朗声道来,有条有理,把赖建刚刚那番控诉,完全倒了过来。
张岩听完韩添丁这番自辩,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韩添丁,赖建称你与赌场做局害他,你辩称绝无干系,因为当年赌场中人早已不在本县,如今无法查证,此事可放在一边。但有一样,却是白纸黑字,你抵赖不了的。赖建那两百亩水田,可是实实在在贱卖给你的。”
“若非你设法强逼,何人愿意贱卖田产!”说到这里,张岩再次把惊堂木一敲,双目入剑般看向韩添丁。
韩添丁丝毫不惧,缓缓答话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当日赖建被赌场胁迫,旁人便是有钱,也不敢去买他家田产。若非老汉在永宁县还有几分脸面,才能压得住赌场中人,方能出钱买下赖家田产。”
“若是老汉当时不管,这厮连宅子也留不住,早就流落街头,被野狗吃了!”
说到这里,韩添丁愤怒起来。
张岩冷冷道:“你二人说辞,均无他人旁证,如何采信?”
韩添丁道:“那日赖建求上门来,我浑家和次子都在家,大人一问便知。”
张岩摇了摇头:“你妻子和儿子都是利害关系人,证言自然偏向于你,不能采信。”
韩添丁闻言一滞,过了一会才道:“大人,那赖建所言,也无旁证。”
张岩拿着那份交割文书:“白纸黑字的证据摆在这里,比你们俩嘴里说的,都管用的多!”
“上好的水田,一亩地二十两银子没得跑,十两贱卖与你,还是赖建苦苦哀求,何人肯信?”
韩添丁一时语塞,顿了一顿才道:“大人,当时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张岩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他这等说辞。
韩添丁心中大急,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说服张岩。正在此时,旁听席位上站起一人,朗声道:“大人,我有话说。”
张岩抬眼一看,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拱手:“大人,我是嫌犯之子,名唤韩硕。”
张岩道:“庭审之时,旁听人员不得出言干扰。来人,给我把韩硕赶出去。”
“遵命!”
韩硕连声道:“大人,我自请为家父辩护,不算旁听人员。”
张岩哦了一声,伸手止住法庭衙役:“看来是读了几天《革新法典》,你既是韩添丁之子,本院就许你帮着辩护几句,看你有何话说。”
韩硕一躬身:“多谢大人。”
说完,他走到辩护席坐定,深吸了两口气,开始说道:“大人,集市里卖货,整卖和零卖,价钱都是不同的。上好的水田,当年确实能卖二十两一亩。可若是卖家缺钱,几十亩几百亩卖出,却是卖不了这个价钱的。这十数年来,除了家父牵扯的这一桩,永宁县还有不少贱卖田地的,还请大人明察。”
张岩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起来。
韩硕见状,又道:“家父被捕,其中原委究竟为何,诸位大人心知肚明。若是家父真个犯了罪,证据确凿之下,法院要判罪,我韩家也无话可说。若是不明不白,硬要冤屈我父,需知我韩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张岩冷哼一声:“住嘴!”
韩硕朝张岩躬身施了一礼,便坐了回去。
张岩沉吟片刻,对林虎道:“林大人,劳烦你取来县里十五年的田产交割文书,供本院比对。”
林虎愣了一下,才道:“大人,本案证据确凿,何需如此麻烦?”
张岩沉声道:“本院自有道理,你速将交割文书取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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