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毕再遇
毕立悠然转醒,发觉自己在一处军帐当中,左右各有一人看守。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双腿被死死绑住。
“这人醒了,快去报告团长。”
“你去吧,我在这继续看着他。”
其中一人站起身来,奔出军帐。
毕立听着两人都是用汉话,且没有川中的口音,不由恍然:“你们不是吐蕃人!”
剩下这名看守瞥了瞥毕立,却是不回他的话。
过了好一阵子,军帐门帘被掀开,一个八尺有余的汉子迈步进来。
看守的那人立刻站起身来:“团长!”
这汉子微微点头,走到毕立身旁:“你叫什么名字?”
毕立盯着他,只闭口不言。
这汉子笑了笑:“要不这样,咱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公平合理,如何?”
毕立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是谁?是何来路?”
这汉子笑了笑:“我叫张启德,该你了。”
“你还没答我,你是何来路?”
“这是两个问题,咱们一人一个,才算公平。”张启德竖起两根手指头。
“毕立。”
“毕立,毕立。”张启德念叨了两遍:“你是毕再遇的子侄?”
毕立警惕起来,紧紧抿住嘴巴。
张启德指了指自己:“张启德,大金骑兵团长。这个答案,想必可换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毕立犹豫了一下,才道了一个字:“是。”接着他闭上眼睛,分明是不想再做交谈。
张启德轻声道:“毕立,你就不想知道,你落马之后的战况!”
毕立刚刚闭上的眼睛,复又张开来:“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张启德呵呵一笑:“毕立,我敬你武艺出众,才留你一条性命。以你如今的处境,又何需如此戒备。”
张启德这话,说的还算有些委婉。若是换个人直白来讲,就是毕立你这个阶下囚,老子想拿你怎么办就怎么办,若不是看得起你,犯得着跟你客客气气。
毕立也明白其中道理,他苦笑一声:“败军之将,任凭将军放落便是。”
张启德拉了条椅子坐下,主动说起当日的战况来。
毕立落马之时,他所率的五千骑兵被张启德杀穿阵型,折损过半。他这主将一落马,剩余的散兵哪里还有半分战意,顿时四散奔逃。
张启德略微整队,立刻率部驱赶败兵杀向城东,试图一举冲破宋军大营。
毕再遇不愧是宋国名将,他遇乱不慌,立刻调拨三千精锐刀盾手结阵向前。同时,他令人喊话,令败兵绕阵而走,冲阵者格杀勿论。
张启德刚刚杀败宋军五千骑兵,面对三千刀盾手,哪里会放在心上。他径直率部突击,试图杀穿刀盾阵,直插敌方中军大营。
同样的配方,先用箭雨开道,然后冲阵。
刀盾阵依旧被杀穿,但张启德刚杀穿敌阵,便立刻领军撤退。
因为,杀透刀盾阵的时间,足足是刚刚杀透敌军骑兵的三倍有余。
在这段时间里,宋军左右各有一个长枪阵围拢上来。
当时若是宋军残余的刀盾兵能困住张启德的人马,只需长枪阵一近身,已无冲锋之势的骑兵,便要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但战场没有如果,那三千刀盾兵虽是宋军精锐,但阵型被杀穿之后,都开始四散奔逃,哪里还能回身围困敌军骑兵。
张启德见好就收,一边撤退,一边不断回身放箭,最终顺利撤回巴州城中。
经此一役,宋军五千骑兵折损大半,加上南门攻城部队和三千刀盾兵的折损,伤亡人数合计万人。更为要命的是,四十台投石机尽数被毁,宋军士气低落,毕再遇只得先行鸣金收兵。
巴州的两万守军,士气大振。吴曦大喜过望,立刻唤人杀了肥羊百头,送往张启德营中。
在吴曦想来,只要张启德再主动出击几次,待到城外宋军折损过半,任凭毕再遇如何善于驭兵,也只有败退一途。
张启德对吴曦的提议,完全不置可否,只道了一句:“若有需要,再行商议。”
这次出城虽然战果显著,可张启德麾下战士,伤亡也将近千人。毕再遇并不好惹,若无必要,张启德绝不会再率麾下将士出城拼命。
战局,忽然暂停了。
毕立昏迷了一天一夜,此时转醒,已是次日的申时三刻了。他听完张启德讲述昨日战况,良久之后,才出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张启德道:“你可愿写信出城,劝降你叔父?”
毕立冷哼一声:“绝无可能,你就算把我绑在城头,我叔父只会命人一箭射杀了我。”
张启德想了想之前看过有关毕再遇的情报,不由点了点头,觉得毕立说的没错。他拍了拍毕立的肩膀:“好好养伤。”
说完,张启德就站起身来,走出军帐去了。
毕立大喊一声:“张启德,你留我无用,不如一刀杀了了账!”
张启德哈哈一笑:“你武功难得,说不定翌日还有同朝为将之时呢!”
“你做梦……”
宋军大营帅帐之中,毕再遇眉头紧锁,似乎一夜之间,平添了许多白发。
副将陈世雄见毕再遇如此,以为他是担忧侄儿,不由劝慰道:“大帅,少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战场上未见其人,想来自有归来之时。”
毕再遇揉了揉额头,沉声道:“那个混账东西,哪里值得老夫担忧。若不是他贪功变阵,我五千精骑,岂能溃败如斯!”
说完,毕再遇一拳捶在身旁案桌之上。
陈世雄被捶的一惊,一时不敢再言。
过了好一阵子,毕再遇才缓缓出声:“世雄,老夫所忧,并非这巴州战事。吴曦手中这两万蜀军,不足为凭,原可一战而下。这股客军虽强,但人数太少,终究不是我军对手。”
“大帅,那您?”
“你收拾战死马匹,有何发现?”毕再遇忽然变了口气。
陈世雄被问及此事,不由愣住了,开始回想其中有何遗漏之处。昨日战毕,他奉命打扫战场。己方和敌方战死之人,都需觅地掩埋,防止生瘟。战死的马匹则拖回营中,剥皮开膛,供军中肉食。
陈世雄细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战马,有问题!”他想起杀马时火头军的话:这些吐蕃人的马,长的比咱们的高大,想来马肉也更有嚼头。
毕再遇点了点头,又问:“其他方面,你可曾发现问题?”
陈世雄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颓然的摇了摇头。
毕再遇起身到帅帐一侧,从帐壁上取下一把弓,丢给陈世雄:“你好好看看。”
陈世雄抓起这把弓,发觉弓身比宋军步弓略短、比骑弓稍长,张臂一拉,以他的臂力,居然有些许吃力。
“这是一石骑弓!”陈世雄明白过来。
毕再遇点了点头,从陈世雄手中拿回这把骑弓,左右各拉了两次满弓,才将其挂回原处。他走到另一侧墙前,看着墙上的大幅地图道:“诸葛武侯常言,为将者,不通天文,不懂地理,不晓阴阳,不知奇门遁甲及阵图兵势,乃庸才也。世雄,你自诩如何?”
陈世雄低头道:“末将惭愧……”
毕再遇叹了一口气:“世雄,你随老夫多年,能勤勉任事,已属不易。只是我大宋如今岌岌可危,老夫年过花甲,不知还有几天好活,你等后辈却要更为奋发不可,否则难挑大梁啊!”
陈世雄略带哽咽:“大帅,您身强力壮,尤胜廉颇……”
毕再遇呵呵一笑:“廉颇也有老迈之时,何况我毕再遇。世雄,我刚刚提这几点,你有何推测?”
陈世雄今年三十六岁,为将资质不算出众,但他随毕再遇已有十余年光景,怎么也学到几分本事。经过毕再遇这么提点,他沉吟一阵,略带迟疑道:“大帅,这伙骑兵,不是吐蕃人?”
毕再遇点了点头,示意他猜得对,接着说。
陈世雄面露惊容:“莫非是北边的……”
“没错,巴州城里这五千骑兵,必是金狗!”毕再遇说到最后,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金吞辽立国之后,宋金战事不断,十战之中宋国往往要败上八阵。两国之间,宋国只得以子侄自居,每年献上岁贡。三年前那一战惨败,更是雪上加霜。宋国主战的文武大臣,谈及金国,莫有不恨之入骨者。
陈世雄双手握拳道:“大帅,这数千金狗骑兵,咱们必要将其歼灭于巴州!”
毕再遇在地图上点了点:“世雄,巴州弹丸之地,无关大局。老夫担心的是,金狗既然暗中派兵入蜀,多半已经准备大举南侵了呢!”
陈世雄悚然而惊,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冷汗淋漓。
“我与你两万人马,你速速赶去兴元府,防备金狗从此处南下!”
“末将遵命!”陈世雄单膝跪地,接过命令,然后又问:“大帅,朝廷那边?”
“今日一早,老夫已派出八百里加急信使,回报临安。此外,我还派了数队信使,到均州、襄阳、合肥各处,提前警告当地守将。”
“大帅高明!”陈世雄再次躬身,以示拜服。
毕再遇走出帐外,望向北方:“只希望,金狗来的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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