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厉鬼
七七四十九天，外面一场大雨过后，风消雨歇，万物归寂，只有碧空上一排远去的大雁，用沙哑的声音来呼唤晚秋的到来。
乌木支推开茅草屋，依次放好刚在集市买回来的食材，行走江湖的人，即使有再大的神通，只要没有触摸到边，该吃饭还是要吃的。
晚饭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乌木支坐在门边看着山间野鹤频频起舞，吃的悠闲自在，脸上那骇人的油彩仿佛也柔和了起来。
微微有了饱腹感，乌木支放下碗筷，回身走进屋内，动作熟练的打开地下暗室。
里边干净整洁，角落里一丝灰尘都看不见，却有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呛人的很，纵使乌木支常年跟尸体为伴，也不由的捏住了鼻子。
血腥味是从一只古朴小罐内散发出来的，这只原本通体漆黑的罐子，现在变得血红一片，隐隐有不祥的气息。
“血气外放，灾祸隐现！”
乌木支心中暗喜，炼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开炉看一下鬼的成色，如果身覆血衣，就是红衣厉鬼。
开炉的方法很简单，他口中念着法诀，伸手漆黑枯瘦的手掌，用长长的指甲轻轻挑动盖子。
啵的一声，盖子被挑开，霎时间，浓郁的血气喷出化作血雨，暗室内跟着惊起风声，一只阴魂的手缓缓从罐子里伸出，可以看到上面覆着一层血色的薄膜。
“红衣覆体，腥风血雨，这厉鬼算是成了，赶尸一脉在我手里即将要重现辉煌！！”乌木支难掩心头激动，连护体法诀都忘了用，伸手就要将古朴小罐纳入怀中。
就在这时，那红衣厉鬼忽然从罐中飞出，伸出双手掐在了乌木支的脖子上，力度非常大，几乎瞬间就要将他掐断气。
这红衣厉鬼自然就是顾慈，他在罐内“打坐了”七七四十九天，唱了好几百首歌，才成功保护了自己不被杀戮侵蚀，只让血气入体。
之后的日子里，他边不断的与魂体契合，边默默的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趁机反杀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乌木支刚刚练成红衣厉鬼，心中狂喜，自然也就失去了往日的戒备之心，顾慈便趁机杀出，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脖子。
虽然没有被欲望侵蚀，但那种奇怪的血水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顾慈的性格，让他在出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面对这种情况，乌木支眼神平静如水，双手合十，成剑指状。
“我早就料到，你这厉鬼成形的那天将会噬主！”
乌木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狗就要有狗的觉悟，今日，我定让你俯首帖耳！聚魂龛！收！！”
聚魂龛，就是那古朴小罐。
嗡！！
剑指大放光芒，古朴小罐宛如鲸吞水一般，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吸力，撕扯着顾慈的魂体，将他一点点的扯回罐中。
“不！！”顾慈心中惊怒，手掌死死扯着乌木支的脖子，想要在自己被收回聚魂龛之前掐死他。
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离开乌木支的身体，顾慈不甘心的咆哮着，声音打出来变成凄厉的鬼叫，在这小小的暗室里回荡。
“狗！永远都是狗！”乌木支冷笑一声，不再戏弄这厉鬼，体内法力猛的震荡起来。
啪！
聚魂龛合拢！周围的风声，血雨，之前那股血腥味，俱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然而，乌木支的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狂喜。
“这鬼果然还是练出了岔子，还没见血就开始噬主……”乌木支开始思索了起来。
这只厉鬼显然不能再用，但就这么简单的抛弃掉，实在是有些心疼，先不说一个合格的魂体有多难找，就说他后续在炼制过程中投入的材料，都足够一座小县城一年的税收了。
他费这么大劲，如果只是为了练出来一只废鬼，那显然不符合利益标准。
心思转动间，乌木支眼神闪烁了起来：“现在看来，只能用手段强逼了。”
……
当天晚上，乌木支在暗室里贴满了符咒，这些符咒上面勾画的全是驱鬼的法诀，不过品质都普遍不是太高，这是他担心自己玩的太过火，把这红衣厉鬼真给驱散了。
布置好了以后，他拍了拍聚魂龛，打开了盖子……
顾慈正躺在罐子底部睡觉，经过了上次的失败，他非但没有丝毫气馁，相反还仔细思考了一下失败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太莽撞了，没有了解好情况就动手，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顾慈肯定认怂，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等到那妖道彻底放下戒备的时候，伺机而动！
先穿裤子再穿鞋，先装孙子再当爷，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明白呢……
就在顾慈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时候，聚魂龛被打开了，外面空荡荡的。
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顾慈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出去看看，毕竟这聚魂龛，实在是憋挺慌。
“我是孙子，我是孙子，我是孙子……”顾慈边念叨着，边幽幽的飞了出来。
他说的是话，但正常人听起来确是鬼叫声，“咿咿呀呀”的好不恐怖。
乌木支眉头一皱，没想到红衣厉鬼的怨气这么重，鬼叫声不绝于耳，看来等下会有一场恶战！
他平心静气，手捏剑指，口中念念有词……
等到顾慈飘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乌木支在施咒，当时他想也不想，开口喊道：“大哥饶命，我服软了！！”
但是这求饶的话语，在乌木支的耳朵里就变成了鬼物的嘶吼声！
“这厉鬼还想要我的命！！冥顽不灵！”
乌木支心中一惊，迅速念动法诀，满屋子的低等驱鬼符咒同时生效，一声嘹亮的鼓声响起！
咚！！
鼓声落下之时，顾慈痛的嘶鸣了一声，血色的魂体瞬间就被打散了。
不过，他这魂体厉害的很，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又缓缓的聚合到了一起。
顾慈继续张嘴求饶，但发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凄厉的鬼叫声。
乌木支见此，怒喝道：“大胆鬼物！竟然还不求饶！这三百六十张驱鬼符成天罡之数，若老夫不留情面，你定当魂飞魄散！”
话音落下，却听凄厉声更加刺耳，红衣厉鬼眼中滴下血泪！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能怨老夫了！”乌木支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双手并成剑指，鼓动体内全部法力！
咚咚咚！！
连续三声鼓声响起，顾慈短时间内被打散了整整三次，魂体已经不稳，有些位置变得透明起来。
“这老头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顾慈飘在空中心头大骂，他上来了就认怂，这老头却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把他灭了。
自己继续认怂，甚至为了装的逼真一些，还挤了两滴眼泪，结果这老头跟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连续施法三次，差点将自己给打没了！
“既然认怂你不让，那就看看谁先死！”
顾慈不想忍了，从空中落了下去，他刚才发现，这些符纸全都贴在两侧墙壁，所以只要自己站在地面上，有可能会少承受一些伤害。
接着，顾慈伸出手掌比量了一下乌木支与他的距离，这是保证自己发动进攻的时候，能在最快的时机出手。
但是，他忘了自己是鬼，鬼是无法站在地上的，接触到地面魂体会折叠起来。
并且，顾慈挥手比量的动作更像是在……求饶。
所以这一系列动作，落在乌木支的眼睛里，就变成了；
红衣厉鬼感到恐惧，跪在了地上，开始求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免得受了这么多苦。”
乌木支冷笑一声：“也罢，今日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今后若再分不清主次！我定要你狗命！”
他声音在暗室里回荡，听的顾慈一愣一愣的，没明白咋回事，这个世界的修道者都是这么有脾气的嘛？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自己这装孙子的计划算是成了，接下来要一点点的让这老头放下戒备心，谋取自己反杀逃出的机会。
乌木支说完以后，见顾慈没有反应，以为这红衣厉鬼已经被彻底的收服了，当下催动聚魂龛将顾慈收了回去。
聚魂龛合拢之时，顾慈目光冰冷的盯着乌木支，后者本能的打了个寒颤，不过却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屋内寒冷的原因。
嘎吱——
“孽畜！”乌木支冷哼一声。
接着，他推门离开了暗室，外面正好是黄昏，光线有些温柔。
夕阳无限好，乌木支端起一盏茶水离开房间，在恬静的小院子里来回散步，同时思绪翻涌。
“这收服红衣厉鬼已被降服，是时候该出山了……”乌木支脸上的油彩动了下，这是他在冷笑。
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就是要杀人炼尸了，上次偷袭了那名五岳剑宗弟子，可惜被发现的早，没能抢回尸体，要不他麾下又会多出一员猛将。
咕咕咕～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从远方飞来，停在了他这小院里。
乌木支眼睛一亮，这处避难的洞府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他师兄，还有一个，则是他逃命之前应下的，要共同探索大能坟墓的人。
此刻飞来的信鸽，很有可能就是那先前应允之人。
乌木支接过信纸，随手将鸽子给宰了。
信纸上写道：
“腊月十八，北赵，月勾山下，青江县，松风客栈，三更鼓响！”
阅读完毕，一把火将信纸烧干净，乌木支扬起一抹笑意，冷冷的道：“也罢，就让你们来尝尝我这阴阳双煞的威力。”
早在半年前，他就便接受了这送信之人的委托。
说这月勾山上，有一位“天象境”的大能之墓即将出世，届时要借他的阴兵探路。
乌木支自然没有拒绝，那可是天象境强者的墓穴，即使没有获得宝物和功法，能看到死后留下的异景，对于他的境界也会有很大的提升。
不过，当时他实力不足，所以没有什么抢夺宝物的心思，但是现在，他有了血尸和厉鬼，可就不准备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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