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鬼气
昂——
小半个身体已完全抬起，远望过去仿佛一座铁塔的巨大蜈蚣，再度发出一声长啸。
长啸声尖锐清越，似已有几分龙吟之声。
整个洛阳城内外，目睹这一幕的诸多平头百姓、富户商贾，早已失声。
蜈蚣精意欲化龙，有识者自是已看出了端倪。而那些尚且懵懂之人，在见到这等情状，也知晓蜈蚣精是到了某种蜕变的状态。
可就在蜈蚣精体内骤然有红光亮起，再次发出长啸后，所有听到声音的人，仿佛都能够感受到蜈蚣精的这一次的长啸，不再是先前那般的激荡风云，反而透露出一种难言的痛苦和挣扎。
昂——
仰天立起数百丈身形的蜈蚣精，狰狞巨口大张，接着又发出了一声长啸。
只是这一次，从蜈蚣精口中发出的，除了声音之外，还喷吐了大量浓郁到了极点的黑雾。
那黑雾冲天滚滚，仿若狼烟，一时将其头顶那旋转的云团都给遮蔽。
这些正是蜈蚣精先前施展的术法神通，天生在体内孕育出来的毒素，哪怕是砖石也能腐蚀成黑泥。
前面蜈蚣精喷吐一口，到了后面，都要将这些黑雾给收回去。
可这次蜈蚣精喷吐之后，却再无法吸回，反而像是体内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挤压，不断的将那些黑雾给疯狂喷吐到天穹上。
笔直挺立如铁塔的蜈蚣精的小半个身躯，在两次长啸和身体似乎受到某种力量挤压喷吐黑雾后，颀长而庞大的身形，也开始扭曲挣扎了起来。
轰隆隆——
宽度宛如一条宽阔街道的蜈蚣精，身体扭曲了起来，庞大的体型只是随意在地面拍打了几下，顿时引得地面轰隆隆炸裂开。
那仿佛要腾空升天的上半身，也缩了回去，扭曲着重重砸在了地上。
大地颤动，远离皇城的其他坊市城区，诸多房屋建筑，在这轰鸣的震颤声里似积木一般倾倒，甚至其中连耸立厚实的洛阳城城墙，都有几段在受到严重冲击后，坍塌出了缺口。
剧烈的震动声中，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整个洛阳城内，数以万计的生民百姓，越发混乱起来。
一些个在这等绝世大妖出世后，早就匍匐在地，祈求着不知哪一路神佛的生民百姓，更是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蜈蚣精体内那红色的光芒亮起后，接二连三的爆发了几声长啸，这长啸即便不少人根本不知其意，可那种从蜈蚣精身上传递传来的强烈情绪，却给人一种切身的感受。
痛苦——
难以形容的痛苦——
蜈蚣精的长啸声里蕴含的强烈的痛苦的情绪，通过两声长啸，清晰无误的让洛阳城被数十上百万的生民百姓，清晰无误地感受到。
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皇城方向，在这一刻，他们可以说是被蜈蚣精蕴含着妖力的长啸声所迷惑，也可以说是许多人发自心底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轰隆隆的巨响又开始响起。
……
“道友，还请从我体内出来如何？”
在蜈蚣精体内的某处，前番已经彻底被杨楚灵能切割烧灼成了两半的普渡慈航，又以一种灵体的状态出现在了杨楚面前。
杨楚双腿盘膝，端坐在蜈蚣精身躯中间的一处节肢体腔内，身上的灵能红光明亮似大日。
“你就不该将我吞入腹中，不然我还有些麻烦。”
在听到完全是灵体装填的普渡慈航声音响起后，缓缓睁开眼，望着对方飘忽的声音，嘴角微微扬起。
“道友何必如此，你我之间亦谈不上过节，不必非得闹到这一步。贫僧可也答应道友，只要道友离开贫僧的体内，贫僧立刻离开这洛阳城，从此再不进入人间。”
普渡慈航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相，可语气里透露的焦急，已是再明显不过。
“晚了！”
杨楚瞥了一眼普渡慈航，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此刻的普渡慈航完全是一种灵体状态，说是鬼，或者魂魄，其实都是一样。
此前的普渡慈航虽有肉身，但那肉身也不过是蜈蚣精的一个分身，不过两者其实就是一者。
这个时候普渡慈航前来求饶，已经是清晰的感受到杨楚带给他的伤害。
杨楚在第一次接触蜈蚣精的那些黑雾时，就开始了灵能对黑雾的解析。
在进入蜈蚣精身体内后，杨楚灵能除了解析那些黑雾外，又开始跟着解析蜈蚣精体内消化的酸性和妖力。
已快要达到化龙之境的蜈蚣精，身躯坚硬如金铁，在杨楚的目测里，恐怕非得导弹轰炸才有机会轰穿蜈蚣精的外甲。
杨楚想要对付蜈蚣精这等庞大的身躯，一时也极为费力。
蜈蚣精巨大的体型累积的妖力，哪怕能量等级上达不到灵能的层次，可总量却是极为恐怖。
但是蜈蚣精意图吸收他身上的灵能，使得身体最后一次进入蜕变状态，化身成龙，将杨楚吞入腹中，却是给了杨楚真正的机会。
杨楚在解析出黑雾之中的妖力以及毒性之后，又跟解析了蜈蚣精的磅礴妖力。
进入到蜈蚣精的体内后，因为杨楚一直在解析的缘故，大量的灵能溢散，与蜈蚣精的妖力纠缠，使得蜈蚣精吸收了一定的灵能，进而觉得它化龙之机已至。
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在杨楚完成了对蜈蚣精身上能量的解析后，倒过来开始吸收蜈蚣精的妖力。
最初的时候蜈蚣精还尚未能够完全觉察到，可渐渐随着杨楚对于蜈蚣精体内妖力的转化，身上的灵能越来越旺盛，进入到了构建第六个灵能器官的阶段，蜈蚣精已是明白体内发生了不对经的地方。
是以，他的元神遁出，化作普渡慈航的模样，来到杨楚面前进行劝告。
但这个时候，杨楚哪里还会理会普渡慈航的话语，面对蜈蚣精多年修行，还有百十年潜伏在皇城下吸纳的人道气运转化的道行妖力，杨楚完完全全沉浸其中。
他身上的灵能器官构建的速度越快，灵能对于妖力的转化速度和效率就越高。
越来越旺盛的灵能，甚至逼得蜈蚣精体内天生凝聚的黑雾毒素，都难以控制，被杨楚生生逼出了体外。
这也是城内百姓见着蜈蚣精颀长而又巨大的身体某一个节肢躯干，突然爆发出红光的原因。
“道友，莫不是以为贫僧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蜈蚣精的元神普渡慈航见杨楚丝毫没有理会他，脸上再不复半点慈悲之色，愤怒和恶毒浮现在面容上。
几乎转眼间，蜈蚣精身躯里磅礴的妖力，凝聚出了成百上千的妖鬼，朝着杨楚发起冲击。
杨楚盘膝坐在蜈蚣精躯干的某一处，仿佛就如同置身在宽阔的长街一般，前后都有大量的阴魂鬼魅，朝着他发起攻击。
这些阴魂鬼魅，赫然都是陈朝的文武百官、后宫佳丽、太监宫女，甚至其中赫然还有陈朝的当朝皇帝。
蜈蚣精在这些年间，一步步将陈朝上下吞吃了一个干净，自然这些人的阴魂，全部被蜈蚣精拿在手中。
这时候蜈蚣精只求用这些阴魂，对杨楚造成干扰。
可惜，杨楚对于蜈蚣精的黑雾、妖力，还有其他阴魂之类的特性，本就已有了解析，对于他来说，这些完全谈不上影响。
反而他的灵能覆盖之下，这些阴魂鬼魅，都化作了资粮，被杨楚一起消化吞噬。
伴随着杨楚对蜈蚣精体内妖力的大量转化，蜈蚣精妖力锐减，原本距离化龙所需要耗费的妖力，也不过是临门一脚，可慢慢变得竟然是完全不够。
……
洛阳城内，伴随着巨响，城内百姓看到的是蜈蚣精那有数千米长，以三米一丈，足足也有五七百丈庞大到超乎常人想象的身形，在不断翻滚。
痛苦的长啸声，一阵接着一阵。
城墙房屋大量倒塌，诸多来不及逃离的百姓被大地震颤压倒，再不复踪迹。
可这也使得，城内密密麻麻尚未死去的生民百姓，趁着洛阳城城墙的坍塌，从四面八方，朝着城外逃窜。
偌大一个洛阳城，长宽超过数十里，就这样人群开始蜂拥的朝城外逃窜。
不知何时，那盘踞成漩涡的云团，跟着也开始落下雨水。
雨水的覆盖差不多也是洛阳城皇城到外围一些的范围，只是那雨水落下，不是寻常的透明之色，反而是漆黑如墨的黑色。
黑色的雨点落在地上，立刻就将大地腐蚀。
短短片刻间，以皇城为中心，到周边北市南市的一些个坊市，全部都化成了浓郁如墨的黑色沼泽。
而那硕大无朋的蜈蚣精，在这黑色的沼泽里，一次次的蹿起，发出犹如龙吟的长啸，一次次又栽倒，不断翻滚。
这一场动静，从最初上午的上朝，一直持续到了日暮四合。
洛阳城内的皇城，南北东西各大坊市，以及每隔几百米就是一个居坊的各种街巷，彻彻底底被毁坏，成了一片废墟。
城内的百姓，也从白日一直逃到了晚上。
大量的人口死亡，但总体上来说，持续的时间足够长，总共还是要超过一半多数十万人逃离出了洛阳城。
听着洛阳城内，一声声的长啸和轰隆隆的宛如山崩地裂的声响。
逃离出洛阳城的苍头百姓，只是越来越多。
绝大多数的人脑海里也想不到，不敢去想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到宛如铁塔街道的蜈蚣精，城内上上下下彻底被毁，一切的一切，都宛如真正的末日场景。
天色渐暗。
绵延五七百丈的蜈蚣精，就像是体力耗尽，终于渐渐不再动弹。
一片废墟，末日景象的洛阳城内，突然一道红光亮起。
那红光，亮得堪比白日里的太阳，又想是天上的一颗形成坠落，形成了强烈无比的红光。
轰隆——
陡然间，一声爆鸣。
趴伏在地，就如同一座城墙似的蜈蚣精体内，灵能最亮的一个节点，突然炸开。
一道红光从蜈蚣精体内涌出，悬停在了距离蜈蚣精地面不过三丈高的虚空处。
“五脏六腑，完全灵能化了九个，还差两个未能完成。”
杨楚整个身体仿佛都被灵能的红光竟然，双眸微微地下看着地上蜈蚣精庞大的身躯，“这蜈蚣精积攒的妖力和血肉精华，虽是强横，可若是拿来改造身体，依旧还是不够。”
“你……你你你非人非妖，非生非鬼……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杨楚从蜈蚣精破体而出的地方，普渡慈航的身影跟着瞟到了半空，面容悲愤地看着全身上下几乎完全被灵能包裹着的杨楚，失声叫了起来。
蜈蚣精最初觊觎杨楚身上的灵能，可在身体积攒的妖力反过来杨楚吞噬殆尽，彻底陷入到了绝望和癫狂状态。
甚至最后一丝的元神，都不愿意逃离，只想找杨楚问个究竟。
“你来得正好。”
杨楚对于普渡慈航的呼喊，完全不在意，反而大手一张，忽然将普渡慈航拿在手里。
“啊啊——”
蜈蚣精的元神，普渡慈航被杨楚已灵能大手抓住后，顿时惊恐地叫了起来，“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你这元神的能量层级不错，我很有兴趣。”
杨楚身上的灵能再度展开，顿时这个蜈蚣精的元神普渡慈航，也被杨楚彻底吸收炼化。
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一会，杨楚方才又再度缓缓睁开眼。
“终于完成了五脏六腑中，足有十个灵能器官的改造，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五脏为心、肝、脾、肺、肾。六腑为小肠、胆、胃、大肠、膀胱，以及连通胸腹的上中下三焦。
前面十个的灵能改造，杨楚就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灵能。
尤其是第一个器官的灵能改造时，耗费的灵能并不算多，但随着改造的加深，后续的灵能器官的改造耗费的各种能量，堪称海量。
哪怕是蜈蚣精这样通过人道气运，积攒了磅礴无比的妖力，可最后也没能够达到让杨楚身体器官彻底灵能化。
还剩下最后一个连通胸腹的上中下三焦。
不过，对于这最后一个“腑”的灵能器官，杨楚一时也不着急。
他这一天都被困在蜈蚣精体内，吸收着堪称磅礴的压力，他的灵能器官构建速度虽快，但到底如此漫长的时间，最后一个想要完成，一个是要能量的层级足够，另一个也要给杨楚适应妖力转化后的海量灵能。
伴随着杨楚对蜈蚣精远胜普渡慈航的最后吸收，地面上的蜈蚣精庞大的尸体，早已丧失了一切特性，在夜风里，很快就化成了沙尘，四下飘散。
“这洛阳城虽是彻底毁了。”
杨楚身上的灵能红光明亮无比，照耀得整个洛阳城的情况，纤毫毕现出现在他面前。
洛阳城以皇城为核心，小半个城区几乎彻底沦为蜈蚣精毒素产生的黑色沼泽，其他地方也完全是房屋倒塌，地面裂开，大量的人口进一步死亡。
可蜈蚣精被杨楚吸收后，人道的气运不再流失。
从天下各处融入的人道气运，很快又溢散了其他地方。
只从气运上讲，人道气运不再流失，一座洛阳城虽是毁了，但大量的人口存续下来，日后再度幸甚也未可知。
杨楚一挥手，身上的灵能又再度溢出，流入到地面被蜈蚣精毒素浸染成黑色沼泽的地面，将那些个毒性，彻底解析吸收。
在吞噬了蜈蚣精一身的妖力后，构建了体内十个灵能器官，杨楚如今的实力达到了什么地步，他没有参照，但比起此前，肯定是强出不了不止十倍。
“嗯？”
就在杨楚看着地上的蜈蚣精彻底解决，人道气运得以存续下去。
忽然，杨楚目光遥遥望向远方。
大概是数千里之外的距离，杨楚猛地产生了一种极为异样的感受。
他现在对于天地，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已是完全又进了一步，而就在这一瞬之间，他隐约察觉到的是，一股滔天的阴冷气息，在千里之外的某处涌了出来。
那感觉，仿佛像是——
“地府？！”
杨楚猛地精神一震，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给他莫名感受的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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