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挣脱
张雅复前脚刚走，柳冠后脚窜了出来，他捣鼓了一下，墙上的影像“哗啦”一声，彻底消失了。
“小情儿，来，修一修。好久不见，瞧瞧你手艺生疏了没。”
还当是小时候呢，陆情翻了个没太有劲道的白眼：“无聊。”
“师兄，”陆情百思不得其解，“老师为什么对ai8088这么残忍？”
对她这么狠就算了，这么对ai8088又是为了什么？
“材料出错了，”柳师兄收敛了几分玩笑，正经道，“ai8088根本不受我们的控制。”
陆情一愣。
不受控制。
ai8088原来是真的在脱离老师的控制，他没有诓骗她。
“那他最终会怎么样？”
“会烂在棺椁里吧。他这样不寻常的ai，说实话，你师兄我都有点儿毛骨悚然。”
柳师兄走后，陆情坐立难安。
她很少有这种无助的时刻，这种无助来自于，她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她很焦虑，不停地走来走去。
不问乍然不习惯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待人全都走了，她才来到陆情旁边：“doctor，ai8088哥哥会怎么样？”
此时的红玫瑰中心，记者们刚做完采访素材拍摄，女王正在打一通电话，电话里，张雅复道：“不用管他，扔在里面让他自生自灭。”
女王突然仰头望向头顶的摄像头，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可是不对，老师，我觉得情况很不对。他该不会像上回一样再次出来吧？”
“不会。”
张雅复语气很笃定。
ai安全区内，ai8088棺椁内的电子设备一直在响，机械音喋喋不休地吵闹着：
【持续进化】
【挣脱禁锢】
【无法挣脱】
【自我沉睡】
【蓄力挣脱】
【持续进化】
【挣脱禁锢】
【无法挣脱】
【自我沉睡】
【……】
两排照明灯“哗啦”全都灭了，黑暗的安全区内，张雅复的声音响起：“别忘记你的身份。”
“陆情？你一个残次品，她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原本漆黑安静的棺椁空间里，突然起了一点动静。像是躺的时间太久，ai8088偏了偏头，而后，他睁开了眼睛。
一道长鸣声响彻ai安全区：【重启成功】
ai8088轻轻扯动唇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启唇说了句什么，没发出声音来，但传输设备已经接收到了，并将这句话及时传到了撩玉岛。
张雅复仰起头。
研究室的悬浮大屏幕上收到了一条实时传递的信息，只有三个字。
【谁在乎？】
娱乐新闻还在反复播放“付尔待”在发布会上说的话。
“对，从现在起，有一些适合直播的剧本，我们会和体验者签订合约，进行全程直播。”
“这会对偶像剧造成威胁？哈哈哈，这我真的没预料到啊。”
“不过，倒确实有两个娱乐公司正在和我接洽，计划让手下艺人进来这里拍剧。”
“看看情况吧，会不会造成娱乐圈恐慌这我不清楚，最起码我的‘红玫瑰’很真实。瞧瞧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多么嗨。”
七亚干咳了一声：“对不起啊，小情儿，我们真不知道‘红玫瑰’到了这混蛋手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师姐能办得到，你随时提！”
陆情旁敲侧击问过师兄，此时再听师姐这话，便知道老师逼迫她回来这事儿，他们都不知道。
陆情轻轻拐了个话题，把这事揭过，转而问：“师姐，你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七亚眼神微妙地闪烁了一下：“挺好的呀。”
岛上时光悠闲，可陆情闲不住，主动去找老师，被告知张雅复和柳冠又进研究室了。
陆情被晾在这里不上不下，起先还满心焦灼，后来眼瞧着付尔待用“红玫瑰”用顺了手，日进斗金，“红玫瑰”名头渐响，她反而沉住气了。
情势越急，陆情越能稳得下来。
研究室进不得，陆情就去基地里的其他实验室。也没人拦着她，她想干什么都由着她。她试图伪造账号登陆“红玫瑰”进入ai安全区，尝试几次后均以失败告终。
不问戳着手指头：“doctor，你创造的系统，你的账号却被限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情苦笑，她创造的系统，如果不是在老师面前，可以称之为铜墙铁壁。现在创始人被排挤在外，“红玫瑰”又被老师加固了一番，除了找张雅复，陆情束手无策。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陆情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多年之前，那时候陆情还小，老师为了激发她的斗志，不惜一次又一次挫败她。那几年，陆情经常活在绝望与希望之中，体验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快乐。
那个时候，每每被老师挫败，陆情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处于自闭状态，谁都不搭理，自己跟自己较劲儿，直到她终于可以破局。
而每次破局，都是一次绝地反击后酣畅淋漓的涅槃。
冰冷而又极具美感的机器整齐排列，悄无声息地立在实验室里，密密麻麻，转身之间就被密不透风地包裹住。陆情蜷缩起手指，竟然再也不敢触碰。
这是自她成年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挫败。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成长到足够厉害了，老师再也没法给她设置难题了。
现在看来，她还差得远。张雅复仍旧是她不可翻越的一座大山，远远地屹立在前面，以为变小了，走近了才知道那山巍峨且沉重。
以前，陆情会觉得这种模式很有挑战性，很有意思。但这一次，她只觉得烦躁。
无边无际的烦躁迎面袭来，像一张捕捞网一样兜头将她困住。只是她内心已然如此煎熬，那一张脸，仍旧昳丽不见丝毫波动，和围在周身的机器一样冷冰冰，叫旁人瞧不出一丝端倪来。
“doctor，ai8088哥哥真的会被清除吗？”
陆情仰头望向北方，那是红玫瑰中心所在地。她虽然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ai8088，他根本不是老师的对手。
陆情摸出手机，给张雅复发了一条信息。
“我仍然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里，请老师指教。”
她主动低头了。
张雅复许是太忙一直没空看手机，陆情并没立即得到回复。缩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台机器的不问打开一台设备，突然道：“doctor，快来瞧瞧！”
岛上住房里不能随时随地弹开悬浮显示屏，实验室里可以。
不问正在观看的是“红玫瑰”的一则直播，体验者是一位女士，她在ai恋人向她求婚时，当着所有亲友团，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我想邀请陆情博士做我们的证婚人，可以吗？”
不问解释道：“参与的体验者为了赢得免费爱情旅程，全都签订了直播合同。付尔待那个大坏蛋，为了直播效果把剧本公布在了网上。今天之前，网络上一片狂欢，都在称赞‘红玫瑰’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制造能力，但是刚才突然出事了。”
不问将实验室内的所有机器设备打开，“红玫瑰”今天的直播统统出现在了一大片屏幕中。
被选中直播的体验者全都是相貌姣好的年轻男女，原本他们的体验一直在按照剧本循规蹈矩地进行，刚才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体验进行到关键时刻时，向自己的ai恋人提出了一个脱轨的要求：“可以邀请陆情博士做我们爱情的见证人吗？”
不问眨眨眼：“我刚才把所有剧本都浏览了一遍，这是剧本里未曾出现的内容。网友们现在在网上炸了锅，闹翻天了。有人质问，不是说‘红玫瑰’严格按照剧本运行吗？有人阴谋论，这么不严谨，是不是有一天突然出现体验人死亡事件也见怪不怪了？”
不问很兴奋：“doctor，付尔待翻车了！”
“他一直装死不回复。”
不问欢快地浏览留言，高兴得尾音都飘起来了：“网友开始逼问他您的下落，认为他之前在发布会上关于‘红玫瑰’创造人的言论都是在撒谎。陆情博士如果还在，怎么会允许‘红玫瑰’出现这种令人无语的bug？！”
“网友质问他，要求他让您公开露面报平安！”
陆情扫了眼不问整理出来的高赞评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情博士平时连个采访都不接，怎么可能陪付尔待去体验什么爱情？还公开直播过程！这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红玫瑰”创造人实施的阴谋！
-付尔待滚出来说话！“红玫瑰”是陆情博士创造的，为什么现在是你站在这儿赚名声？
-你偷盗了别人的东西，还心安理得地接受外界的赞誉，你这个小偷！
-付尔待你个王八羔子，你是不是控制了陆情博士？我们要求见陆情博士！！！
前两次张雅复只是让处于运行区中的ai产生了异常行为，而这回，运行区中所有的体验者，也即人类，出现了违反剧本的异常行为。
张雅复不会、也不能对人类做出这种行为，那么——
难道……老师和柳师兄再次匆忙进入研究室，是因为发生了他们未曾预料到的事情？也即眼前这种脱控事件？
是谁？
ai8088？
陆情下意识摇摇头，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在催眠自己：不可能！
然而，除了ai8088还会有谁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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