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归处（二）

　　倪誉离开帝都的时候，安小语刚好有课，于是果断翘掉，赶到了三千学院附近的那座车站。
当初安小语就是从这个车站被倪誉接出来，现在安小语又要过去吧倪誉送走，在车上的时候，安小语看着窗外依然还在下的雨，重重地叹了口气。
出租车司机听到安小语的叹气，知道安小语去车站，于是问道：“同学，去送人啊？”
安小语倒是不介意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点点头说：“是啊。”
“送人就送人呗，你这个年纪，又不是以后就看不到了，人生还长着呢，唉声叹气地干什么？”
安小语苦笑了一下，她自然之道人生还长着呢，甚至按照她现在的修为境界，现在她活到四五百岁都没什么问题，可以说她的人生比别人还长得多的多的多，但是又有什么用？
她心里烦躁的，又不是今后看不到倪誉了。
又叹了一口气，安小语感觉自己已经和正常人产生了代沟，很多的东西就算说出来，别人也不一定懂。
因为她自己都不懂，说也说不明白，别人怎么懂？
司机大叔见安小语不说话，他也不说了。于是车安安静静地开到了车站，安小语看到了车站的大门，看到了倪誉一家，正站在车站的门前，包括奶奶，包括许惠欣，许惠欣的怀里还抱着蹦蹦。
“同学，想什么呢？下车吧？”司机见安小语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催促道，他还要接下一趟活儿呢。
安小语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倪誉，见了面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听到司机在催，安小语结了账，犹犹豫豫地推开了门，站在车门边，看着倪誉一家正在车站的门口不知道说着什么，踌躇不前。
身后的出租车一个转身，开向了车站另一边正在招手的两个人面前。、
安小语向前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结果却被倪誉看到了。
“小语！这边！”
已经被发现了，安小语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了倪誉的面前。倪誉还在埋怨：“你是不是翘课了？”
安小语只好笑笑：“大学嘛，不翘两节课就不完整了。”
倪誉也笑了。
两个人笑着，身边的雨水都变成了苦的。
“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等车，外面这么冷。”许惠欣感觉两个人可能一会儿就要抱头痛哭，赶紧说。
倪誉笑着说：“对啊，进去等吧，帝都的风，冷得不行。”
安小语点点头，伸手接过了许惠欣怀里一直在向她伸手的蹦蹦，把蹦蹦抱在怀里，若无其事地逗着她开心。
到了车站候车大厅，他们找了一个家庭坐，旁边的服务机器人很快到了，站在桌子旁边请他们点单。
倪誉给他们点了一些暖暖的饮料，机器人转身走掉，很快将饮料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安小语小心地喂着蹦蹦，生怕她烫到了。
小孩子一直都这样无忧无虑，不管是离开了家乡，还是面对即将到达的新地方，心里永远都充满着开心和好奇。
蹦蹦在她的怀里，开心地跟安小语说着，他们一家人要去一个比帝都还要大的地方，那边的秋天和冬天没有那么冷，天天都是好天气，还有很多电视里的大车，带钩子的，带铲子的，带碾子的。
安小语一一应着，蹦蹦又说，到时候要给安小语买东西寄过来，让安小语接的打视频电话过来。安小语笑着答应了，告诉蹦蹦，到了新的家，一定要听爸爸妈妈和奶奶的话，等她长大了，就到帝都来找安小语。
蹦蹦开心地答应着，好奇地问：“姐姐不去看我吗？”
安小语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姐姐肯定会去看你啊！姐姐的家，就在你家的旁边，每年我都要去的。”
“真的吗？”蹦蹦开心道。
“当然是真的！”安小语把蹦蹦抱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的脸蛋蹭来蹭去，蹦蹦咯咯地笑着，幸福的样子让安小语的心里更加难受。
倪誉在旁边看着，奶奶已经偷偷开始抹眼泪了。
从安小语到了之后，奶奶就没有说什么话。老人总是多愁善感，毕竟因为时日无多，安小语故意不去看，生怕自己和奶奶一样，忍不住就想哭出来，听着轻微的啜泣声，因为蹦蹦变好的心情也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许惠欣带着奶奶去了洗手间，安小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问倪誉：“到了那边，有接待的人吗？”
“当然有接待的人，毕竟是学院的工作安排嘛。”
“那你们到了之后，住在哪？”
“学院给安排了一个复式，我先住着，如果不方便的话，再找个地方买套房。这些到了之后再说，说不定学院给我安排的也挺好的，毕竟也是东云省的负责人……”
“那你这边的房子卖了？”安小语小心地问。
倪誉笑了：“还等着回来养老呢，我又不是死在那边了……”
安小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突然就想到了迟默和白苋，他们死在了东荒那个地方。
倪誉看到安小语的表情，愣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安小语摇摇头：“没事，临出门的，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是是是！”倪誉一脸受教的模样，让安小语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奶奶红着眼睛回到了座位上，许惠欣的脸上也有些颓唐，安小语知道，他们心中的悲戚，远远比自己还要更加深厚，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关键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会来。
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亲人，他们的过去，都丢在了这个地方，等到几十年后再回来，是否还能找回现在的那种感觉？等到回来的时候，他们是不是都变成了一个帝都的陌生人？
而安小语的心里……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伤心什么。
是因为倪誉的离开？是因为蹦蹦的离开？是因为倪誉和自己之间关系真的有多好？还是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个可以当做家的地方？
安小语不知道，心里很乱，或者这些原因都有，或者这些原因都没有。
就好像安小语现在回想起当初被倪誉带出九溪部落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哭？她当时也不清楚，后来也从未想清楚，现在生活在帝都，有的时候，安小语机会都会忘记自己曾经在东荒的日子。
和倪誉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奶奶和许惠欣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叫安小语放假的时候路过东云，一定要去他们的家里。安小语连声应着，桌面上的提示光屏和声音就弹出来了。
倪誉的车到了。
同样是三千学院的专列，倪誉的大件行李已经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被送到了车站，现在正在往车厢里面搬运。倪誉则带着家人和随身的行李，来到了车门前，看着送到门口的安小语，倪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动作让安小语一愣，除了家里人和管理员，似乎都没有人对自己做过这样的动作，但是倪誉的掌心如此的温暖，让安小语有些不舍得离开。
倪誉说：“你是不是长高了？”
安小语仰起脸：“我还是个宝宝啊！”
笑着把倪誉他们送上了车
看着倪誉他们坐在了车上，从车窗向她挥手；看着列车关了门，里面的声音消失在了耳边；看着列车飞快地驶出了车站，带起的狂风掠过了衣角，倪誉的脸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安小语的手还在兀自抬着，而眼前的列车已经早已看不见了影子。
当初自己离开东荒的时候，原来外面的人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啊……安小语突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脸上佯装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大片的迷茫和失落。
在站台上站了许久，直到头顶的提示音提示说下一列车即将到来的时候，安小语才转身离开，走出了站台，回到了候车大厅，四下看了一眼旁边一如往常的人们，顿时觉得整个帝都都变得不一样了。
走出候车大厅，从车站的大门出去，站在路边看着路上的积水。
天上的秋雨还在下，安小语走在路上，没有打开遮雨罩。旁边路过的出租车司机拉下车窗我，问着安小语要不要搭车，安小语也没有理，或者干脆都没有听见，只是一直往前走。
方向倒是还没错，安小语朝着三千学院的方向走去，路过了一条又一条她都没有走过的路线，耳机里的导航在告诉她该怎么拐弯，该怎么过马路，还有实时路况的播报。
安小语只是麻木地听着，麻木地走着，黑色风衣的兜帽被一阵风吹掉，落在了背后，她也没有重新带回来，让细密的雨点落在自己的头上，自己的脸上，顺着脖颈流进了衣服里面，整个身体都是凉凉的。
似乎这样的温度才能让安小语好受一点。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三千学院的门口，正巧碰到了安小语上午翘的那节课的老师，开着车从学校里出来就看到了安小语，打开车窗叫她：“安小语！安小语！”
叫了两声，安小语才看到他，抬起头，就像平常一样笑着打招呼：“老师，上午稍微有点事，现在请假还来得及不？”
老师有点担心：“倒是来得及，不过你现在这是在干嘛？”
安小语抬头说：“东荒很少雨啊！”
她这样说着，又在老师古怪的眼神里，小声又重复了一遍。
“东荒，很少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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