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西山与东海（二）

　　被黄无一送回了三千学院，安小语心中不由得叹气，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了？这还真不是她的一贯风格。但是这两次的失败，让安小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随着自己实力的升高，接触到的事情难度越开始越来越大，突然之间失去了境界实力，这实在是让安小语有些适应不过来。这不是什么内心的坚定和一贯的坚持所能够解决的事情。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的，就像刚刚面对西山鬼那样。
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安小语开始怀念能够在那些楼顶上看书的日子。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来到了安小语的身边，坐了下来，和她挨得很近，身上传来的温暖渗透进安小语的皮肤，让她感到一阵的温馨。
扭头看着离子，安小语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最近出了点事，不太开心，我一直在找你。”
安小语的心里一暖，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修为因为一些原因被封住了，而最近的事情有恰好有点多。”
“都是什么事？”离子漫不经心地问。
安小语知道离子是真的担心她，而且她的那些事情也都不是什么秘密，说说也无妨。于是从海族到混血协会，再到大祭司的邪教还有四家父女的劫持，除了西山鬼的事情之外，她都稍微地说了一下。
“实力不够，又正好碰上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倒霉。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修为，想要找人帮忙又没有人手。唉，要是晚一天被封印就好了，那样海族可能就会听我的话。”
安小语这么说，心里其实也还在计较着。
从那天之后，海族就一直没有出现，或者是因为收到了什么消息开始观望，或者是对安小语失去了信心，但是安小语并没有觉得，海族就真的是放弃了这一次合作的机会。
毕竟他们在帝都独木难支，没有一个正规的渠道，就算他们能够在帝都生存下来，但是保护离子的事情还是十分困难的。至少，因为他们不是人族，很多地方都不能够进入。
而安小语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独立一个人，与帝都各方势力都有所关联，背后带着巨大的靠山，而且是这个新时代开启的标杆人物，和离子之间关系不错还在一个学校，到哪找这么完美的合作者？
就算是安小语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安小语依然相信，如果自己的实力还在，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选择听从安小语的安排，成为安小语的助力，保证离子的安全。
惨就惨在，安小语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太过自信了，而且谁会想到这样的实力境界，居然会被人给封印了起来？以前根本都没没有听说过这种能力啊！于是安小语很大度地给了海族三天的时间考虑。
如果当时强迫着海族定下契约的话……
想想安小语就觉得惆怅，因缘巧合、世事难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干不过天道又不是我的过错。
安小语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落寞，离子在旁边看着，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天色都开始暗了下来，安小语伸手揉了揉离子的头，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离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路边树杈上随风飘落沾满衣衫的雪屑，跟在安小语的旁边，朝着自己的宿舍走过去。
他们两个每次一起在外面，最后都是安小语送离子回寝室，害怕离子在路上被那些种族主义者欺负。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安小语主动说，要给给她吃这个，给她吃那个，带她去什么地方玩，告诉她什么地方很危险。
离子心里都记得，安小语其实不需要对她这么好的。毕竟她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安小语遇见了她被欺负，将她解救了出来，这样的人以前也并不是没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离子都记得。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安小语这样，带着这样的温情，不止用善心拯救了她，而且还告诉了她应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更好地生存下去，和她成了朋友，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自己。
一直以来，离子都觉得，自己欠了安小语太多，因为太多太多，所以也不在乎多欠一些。所以她接受安小语的好意，把这些事情全都记在了心里，准备着有朝一日找到机会，一并回报给这个朋友。
难道现在，不是一个机会吗？
离子看着安小语离开，回到了宿舍里面，躺在床上思索了起来。
因为身为当事人的缘故，有关海族的事情，帝国并没有对离子有所隐瞒。离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弱小，不像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其实已经快要接近成年了。甚至算上离子在登记户口之前被隐藏的那些日子，估计离子都比安小语大上一两岁。
所以帝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离子，在刚开始的时候，离子并不能接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是一个水精灵，一直以来母亲和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告诉她的，结果现在有人跟她说，她不是母亲的孩子，而是一个被抱养的海族。
实在是有点……
但是这些日子，安小语一直都陪着自己，时不时地叫她出来一起坐在长椅上看看天空，一起去吃好吃的点心，一起去看电影。她总觉得，无论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好抱怨和纠结的。
离子不善言辞，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
其实从小到大，离子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那些对自己带有善意和恶意的人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内心和当下的生活，才是真正能够代表生命意义的东西。
所以她慢慢地看淡了，将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三千学院的学生，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她知道了真相，依然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去。早上起床的时候和舍友一起洗漱，一起上学。
然后，和安小语腻在一起。
所以她觉得，不管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现在，安小语都是那个拯救了她的人。让她不需要在那些不确定的思考之间彷徨，整天担心别人的眼光。
那么现在，她的面前摆着一个能够帮助安小语的机会，难道需要犹豫吗？
幸小杏已经相当熟悉离子了，知道这个软萌的姑娘话很少，看样子又是和那个安小语一起出去静坐了，回来之后不知道咋思考什么，衣服都没换，直接就躺在床上一直躺了半个小时。
突然，离子猛地坐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在自己没多少的衣服里面寻找着。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件许多年前就已经不穿，只是拿过来当做纪念品一样的破旧衣服。这是当年母亲给她买的第一件不是二手的衣服，虽然已经有些掉色，甚至还有些破破烂烂，但依然被她保存了下来。
在孩子年幼的时候，母亲总会买比较大的衣服给孩子穿，一方面是因为孩子生长比较快，这样可以省下买衣服的钱，一方面也是因为希望孩子长得高高大大、健健康康。
巧就巧在，离子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长多少，所以这件衣服现在几乎正好能穿。
这是一件不太漂亮的衣服，漆黑的外套，带着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的图案，图案掉了很多的颜色，甚至连黑色的  衣面都有些泛白，带着一个大大的兜帽，能够遮住离子的半张脸。
将衣服塞进了包里，离子换上了一条同样有些破旧的裤子，在幸小杏诧异的眼神当中带上口罩冲出了宿舍。
白茑曾经告诉过离子，海族的事情在帝国是需要保密的，就算是离子想要跟他们回到东海，或者说想要跟他们有所关联，一定不能够被任何人发现端倪。
在刚开始的时候，离子对于海族那样的抗拒，完全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去寻找他们，所以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对这件事情保密，而不被别人发现。
所以她现在只能按照电影里套路，找到了一个没有人和摄像头的角落，将衣服换上之后，没有驾单车，而是来到了三千学院附近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面，拉开了口罩，大声地对着四周喊。
“我来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跟着我！出来吧！我有事要找你们！”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黑袍的影子从高处的楼顶落下，瞬间掉落在离子的面前，只留下一道袍服随风抖动的声音，单膝跪在离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属下在。”
离子虽然料想到他们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看着它突然出现就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但是突然想到，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于是退后的脚又收了回来。
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海族，离子皱了皱眉：“我不是什么殿下。”
“那殿下想要属下如何称呼？”海族大佬悉听尊便。
离子一下子词穷了，是啊，他们还能叫自己什么？小姐？大小姐？公主？还是直呼其名？
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于是说道：“算了，你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谢殿下！”海族恭敬地说道，继而微微抬头：“不知殿下深夜召属下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我……”离子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提出要求，镇定了一下心神，终于说出了口：“我要你们帮助安小语，就像愿意帮助我一样。”
海族的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离子的脸，表情有些惊讶。
离子连忙解释说：“这不是她让我说的，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她之前帮了我那么多，而且之前也没有让你们离开帝都。而且她是我的朋友，现在遇到了麻烦的事情，你们想要在我身边，难道不应该帮她一下吗？”
看着离子手忙脚乱地解释，海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的柔和，与他们狰狞的面容好不契合，但是这样的表情确实出现在了这一个海族的脸上。
他说：“殿下不需要解释，我也从不会对殿下的意愿有任何的反对。殿下能有自己的想法，向我提出了要求，便是属下的荣幸。”
离子看着面前的海族，心中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
从最开始莫名其妙被挟持，后来在军方和安小语的保护下见到了这些面目狰狞的海族，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在任何的地方都是一个异类，而如今在人类的社会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生存的空间，对海族还是有一些的抗拒。
如果是遇到安小语之前，离子说不定真的会和海族一起离开帝都，但是现在……
离子心中的纠结只持续了一瞬间，马上就被不知所措给取代了。
虽然自己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找到了海族，然后向他们提出了要求，而且他也同意了，这样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但正是因为已经成功，离子反而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要如何结束。
局促地站在巷子里面，离子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海族，有些不知所措。
海族马上就看出了离子的尴尬，于是说道：“此时少宗曾经与我等说过，只不过我们双方只是交易，但现在既然是殿下的吩咐，那之前的交易便不复存在了。”
“至于具体的细节方面，不需要殿下担心，我等自会与少宗一同斟酌，殿下且放心。”
离子点点头：“那就好，那我要回去了。”
说着，离子小心地绕开了海族，带上了口罩朝着巷口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已经站起来的海族说：“对了！不许跟安小语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海族点头：“自当遵从。”
离子点点头，就要离开，却被海族塞了一张纸条过来。
“这是属下的号码，又是的话，殿下请直接吩咐。”
“好！”
看着离子的离开，海族的脸上有一丝的欣慰，但是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离子有所成长，拥有了自己的决定，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但是面对安小语的情况，这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他们和安小语之间都很清楚，安小语身上所涉及到的事情，无一不是整个帝国，整个大陆上面最严峻的问题，虽然有些只是细枝末节，但是解决起来还是相当的麻烦。
这也是他们之前正在犹豫的关键所在，安小语当然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不过是因为实力的保障尚且不够罢了。
因此，就算是离子吩咐他们不要说出他们见面的事情，安小语也一定会猜到，有人在背后推动着海族向自己靠拢，稍微想想，就能知道是离子。
如果她不知道的话，还算好办，这样他们至少能够争取到平等合作的权利，但是现在离子直接插手，他们不得不听从高位生灵的指示，相当于将自己送到了安小语的手边，随意拿捏。
这就很难受了。
尤其是他们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虽然在暗地里不断涌动，并没有被放到光明之中，但是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之前的百省会战和大清洗。在不断的动荡之中，帝都正在酝酿着革新的力量，这是历史潮流的滚滚车轮。
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碾碎在车轮下面，而安小语的背后有那位，自然是不需害怕。
这样想着，他离开了巷子，将身影藏在了无边的黑夜之中，等待着暴风雪的降临。
和离子分开之后的安小语，同样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她和离子说起海族，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虽然她也没想到离子居然会为了自己直接找到海族谈话，但是这说明在她的意向里面，寻求海族的帮助，现在是唯一的途径。
她再想，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贪心，只是要求海族平等协作，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如果自己真的放低了姿态，没有以势压人，就算他们现在依然没有回复，那么她也能再去找一下他们，要求他们出人来提供一些帮助。
但是现在……
安小语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去寻找海族。
海族的藏身之地其实很好找到，因为他们现在的地方根本就是军委提供的一处安全屋，为了给他们一个合法的居所，也方便监视和挟制。安小语当然知道安全屋到底在哪，但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厚着脸皮去找他们？
想了想，安小语觉得，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前些天被灰绳救，今天被黄族救，多一个海族又有什么打紧的？
想到这儿，安小语的念头一下子就通达了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在床上打着滚，霜狼和尘狼随着她的滚动不断惊慌失措地在床上蹦来蹦去，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主人又在抽什么风。
第二天，安小语就找到了海族的安全屋。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到的时候，海族居然已经在迎接自己了，这让安小语有些看不准，他们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虽然不知道海族在想什么，安小语依然进了安全屋，看着屋子里的六七个面目狰狞的海族，说道：“我今天来……”
领头的海族深处了一只……爪，说道：“少宗的来意我们全都清楚，昨天我们商量过，愿意帮助少宗度过难关，不过，还希望少宗能够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
安小语一听，看着海族的样子，马上就想到了离子，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她点点头：“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们不用担心。而且……离子是我的朋友。”
“那就好。”领头的海族点点头，看着安小语说道：
“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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