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地牢
靠近紧闭的高大的庄园大门，海伦娜的身子微微的发抖，扶着凯瑟琳手臂的手掌也抓的紧紧的。
凯瑟琳明白她的心情，伸手轻轻拍打着海伦娜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一些。一旁，扮做车夫的张延龄将车座旁边的一个装着酒水和食物的篮子递给海伦娜，同时也轻轻握了一下海伦娜的手，给她鼓励和安慰。
“开门，总督大人来见阿尔梅达大人。”一名扈从上前叫道。
门内灯火闪动，哐当一声，大门上的小铁门洞打开了，露出一名佛郎机士兵的脸。
“卧亚总督，阿方索大人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去见阿尔梅达。请总督大人回去吧。”那士兵道。
卧亚一愣，上前道：“卡卡上尉，你弄错了吧，连我也不能去见么？这几日我可是天天来劝说阿尔梅达先生的。”
“没错，我说的就是阿方索大人的命令。他特意说了，就连卧亚总督也不能随便进去。他说，卧亚总督大人尽力了，恐怕也说服不了阿尔梅达这个老顽固。所以，没必要去见了。阿尔梅达已经在今天上午被下到了水牢之中。他既然不肯合作，那便在水牢之中腐烂吧。这是阿方索大人的原话。”那名叫卡卡的上尉沉声说道。
卧亚愣了愣，脸上露出愤怒之色。阿方索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连自己也被限制进入，说明他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对自己有着戒备。这段时间自己确实劝说阿尔梅达未果，但总不至于如此的无视自己。起码也得跟自己打声招呼。
“凯瑟琳，看来是见不到了。如你所听见的，不是我不想让你去探望海伦娜的父亲。而是，阿方索大人不准了。”卧亚转头对凯瑟琳说道。
凯瑟琳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站在那里沉默着。计划中自己带着张延龄和海伦娜借着探望的机会混进这座庄园之中，有自己的父亲跟着一起来，必是能进来的。却没想到阿方索居然下了命令。连自己的父亲也进不去了。
海伦娜的身子又开始发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听到父亲被下了水牢之中等死，想必现在命在旦夕。这让她如何能控制住情绪？
张延龄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猜也猜到发生变故了。这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实在不成，只有放弃这个计划，等夜深之后再来潜入城堡之中。不过带着海伦娜怕是很麻烦。不带她更麻烦。城堡这么大，这么多房子，可能还有地下部分，要找到阿尔梅达怕是很难。找到了阿尔梅达，也很难沟通。
正在此时，凯瑟琳缓步上前，对着门洞中的那名上尉沉声道：“卡卡上尉，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上尉借着灯光看清楚了凯瑟琳的脸，忙笑道：“凯瑟琳小姐，我怎么会不认识？”
凯瑟琳道：“认识就好，你可知我和阿方索大人是什么关系？”
卡卡上尉道：“听说……你是阿方索大人的未婚妻是么？”
“不是听说，这是事实。阿方索大人即将成为我的丈夫，所以我的话可以代表他的话么？”凯瑟琳咬牙道。
卡卡上尉笑道：“凯瑟琳小姐有何吩咐？我自会为您效劳。”
凯瑟琳道：“开门，让我们进去。我要去探望阿尔梅达大人。”
卡卡愕然道：“这……阿方索大人说……”
“阿方索那里我自会去跟他说清楚的，有什么事让他冲我来就是了。难道我连见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么？我也只是探望探望阿尔梅达大人，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走。我和他的女儿海伦娜小姐是好朋友，我来探望是因为海伦娜是我的好姐妹。我们朋友一场，所以来看望她的父亲，并没有别的企图。你放心好了。”凯瑟琳道。
“可是，凯瑟琳小姐……”
“你无非是怕阿方索责怪你罢了。但你可知道拒绝我的后果。我现在就去找阿方索，跟他大闹一场，要求解除婚约。因为他的手下一名小小的上尉都可以无视我。卡卡上尉，你等着阿方索来找你便是。”凯瑟琳冷声道。
卡卡上尉愕然叫道：“凯瑟琳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过是遵守阿方索大人的命令罢了，你这么一来，岂不是为难我们？”
凯瑟琳伸手过去，手中攥着几枚金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所以，我们只是去探望一眼，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这几枚金币，请你和这里的士兵们闲暇时去喝一杯，算是我的感谢。给我一小会，我们进去瞧了就出来。”凯瑟琳沉声道。
卡卡上尉再不懂事，也知道还是别得罪这位凯瑟琳小姐。他是阿方索大人的未婚妻，得罪了她，岂非等同于得罪了阿方索大人。再说，卧亚总督父女来探望阿尔梅达，也不至于搞什么事出来。
“好吧，多谢凯瑟琳小姐的慷慨，我代表众兄弟感谢凯瑟琳小姐。不过，你们可别呆的太久。进去瞧了就出来。地下水牢之中，阴暗潮湿憋闷，呆的太久会发疯的。”
“你放心好了，我说几句话，表达一下我的关切就出来。”凯瑟琳道。
卡卡接了金币，掂量了一下揣进怀里，一挥手，命人开了大门。
卧亚总督走进大门的时候心中想道：没想到凯瑟琳这么能说会道。平素她不太说话，寡言少语的，我从不知道她居然有这番口才。三言两语便让卡卡上尉没有退路，不得不的同意开门。而且还知道给些好处堵住他们的嘴。我真是对她了解的太少了。作为她的父亲，我对她确实关心太少。
众人进了庄园大院，来到城堡门前。门口黑暗中有士兵在巡逻。凯瑟琳举步往里走，卡卡上尉忙道：“凯瑟琳小姐，你可认识地下水牢的位置？还是我替您领路吧。”
凯瑟琳点头道：“那便有劳上尉先生了。”
卡卡躬身道：“为凯瑟琳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请随我来。”
卡卡举步往里走，凯瑟琳跟在后面走了两步，见卧亚总督站在门口不动，于是问道：“父亲，你不打算见见你的老朋友么？”
卧亚总督沉声道：“我就不去了，你看一眼，送些东西给他就出来。不要待太久。”
凯瑟琳冷笑道：“父亲看来是不忍见您的老朋友的惨状。”
卧亚总督皱眉不语，凯瑟琳语带讽刺，他如何听不出。但他确实不想跟着去，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去见阿尔梅达。阿尔梅达被关在地下水牢里，那一定情形很惨。自己是害他的帮凶，还怎么能去见他。不如眼不见为净。
凯瑟琳冷笑转身，招招手对张延龄和海伦娜道：“你们两个陪我下去，我还真有些害怕。”
海伦娜和张延龄低着头行礼，无声的跟在她身后进去。没有人怀疑这两个人的身份，都以为那是凯瑟琳身边的女仆和车夫。岂不知早已掉包了。
城堡大厅里一片杂乱，富丽堂皇的城堡里像是被强盗光谷了一般，桌椅翻倒，墙上的画像挂毯全部被扯下来乱七八糟的堆在墙根。上首酒柜中酒水早已被洗劫一空，空瓶子翻倒碎裂满地。以前那些摆在里边的银杯金盏瓷器什么的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楼梯扶手上，弹痕斑驳，还有碎裂之处。那是当日枪战时留下的痕迹。海伦娜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的父亲为了让自己能够逃走，主动去侧门外吸引注意力，自己才能从二楼窗口跳脱的情形。心中更是激动，身子微微颤抖，上楼梯时甚至都摔了一跤。让前面领路的卡卡和后面跟随的两名士兵都惊愕的看着她。
“你当心些，你是要照顾我的，难道要我照顾你么？在这么不小心，你就出去，换个手脚利索的进来。”凯瑟琳嗔道。
这话看似责备，其实是在提醒海伦娜不要激动，要谨慎些。凯瑟琳在这种时候，显得极为冷静。展现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机变能力。
“对不起小姐，我会小心的。”海伦娜忙道歉道。
“篮子给车夫拎着吧，他利索些。”凯瑟琳道。
海伦娜答应了一声，将篮子递给张延龄。
一行人从大厅后侧上了楼，但这道楼梯却不是通向城堡的主二楼，而只是一个穿越的过道。上了二楼，走过一道长长的外侧回廊，在往下，便是一个封闭的小院子。一个小屋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海伦娜来过这里，但就连她也不知道这小屋子是干什么的。有一次她逛到这里，那屋子门锁着，她瞄了半天没看出名堂来。觉得这里太压抑，小院子像个囚牢一般，便再也没来过。
现在她才知道，这里应该便是地牢入口。海伦娜怎么也没想到，她居住的这座城堡下边还有地牢。
顺着阴暗闷热的石阶往下走的时候，海伦娜心中暗自叹息：父亲修建这座地牢，应该是关押惩罚那些跟他作对的人。却没想他自己有朝一日也关在里边了。
父亲其实也杀过不少人，他本就手段强硬，杀人不眨眼。这么多年来，死在他手里的人怕是也不计其数。海伦娜想过这些事，但她之前是刻意忽略这些事情的。现如今这情形，不知道是否是一种报应。
石阶旋转往下，沿途虽有壁上的油灯照亮，但是这地牢之中阴森恐怖之极。众人走动时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着，像是有许多人在墙壁里走动跟随，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石阶不再往下，而是进了一处小小的空间。里边亮着灯火，两名士兵坐在椅子上，爬在桌上正烂醉如泥。海伦娜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支酒盏，那是父亲专门送给自己喝酒的犀牛角雕刻的高脚杯。此刻却被他们抢夺占有了。
“让你们值守，你们却喝酒睡觉？”卡卡上尉抽出腰间马鞭，对着兀自熟睡的两名守卫抽打过去。
两名守卫惊骇起身，见到是卡卡上尉，连忙敬礼。
“尊敬的卡卡上尉，我们并没有失职。这里闷热阴森，我们喝些酒是为了解渴壮胆。”一名士兵忙辩解道。
卡卡倒是没有深究，在这里值守倒是个苦差事，没有人愿意来。这二位是打赌输了，不得不来。倒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阿尔梅达大人如何了？你们瞧了他没有？还活着么？”卡卡道。
“应该还活着吧，不久前还听到动静，叫嚷着要喝水。那水牢里那么多水，渴了他就喝便是了，要什么水喝？”
“是啊，这老家伙真能撑。我俩以为他撑不过半天的。身上有枪伤，还有各种刑罚的伤势。关在那恶臭的水牢里，要是我，一会便完蛋了。他撑了一天了，居然还有动静。真是厉害。”
海伦娜听了这话，心如刀绞一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张延龄站在她身旁，用手悄悄的握着她颤抖的手腕，轻轻的拍打安慰。
“别说了。把门打开，凯瑟琳小姐要探望阿尔梅达大人。”卡卡制止了两名士兵的话头。
两名士兵有些诧异，却也没敢多问。一人拿着钥匙走到一扇门前，哗啦啦的抖动着钥匙打开了门。门一拉开，里边一股阴寒之气夹杂着恶臭气味扑鼻而来。黑咕隆咚的，里边便是地牢牢房。
卡卡捂着鼻子看着凯瑟琳道：“凯瑟琳小姐，你确定要进去？我瞧还是算了吧。您的心意尽到了，上帝不会责怪您的。您作为他女儿的好友，没有必要去见那不堪的场面。阿尔梅达先生现在的样子，可不好看。搞不好，也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种场面，别吓到了您。”
凯瑟琳忍着恶心的臭味，沉声道：“都来到这里了，总要见一面。卡卡上尉应该不会跟着进去吧。我带着我的仆人进去便是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便是。”
卡卡上尉点头道：“好吧，那就轻便吧。但你们进去，我们要关了这道门。因为这味道着实难闻。你们要出来的时候就敲门，我们便离开这里。哎，凯瑟琳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凯瑟琳不答，让海伦娜和张延龄点起两盏灯笼。张延龄提着一盏当先进了小门，凯瑟琳和海伦娜在后面跟着进去。三人刚刚在门里的石台上站定，后面砰的一声响，小门便紧紧的在身后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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