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大难将至
阴山和大青山以南，黄河几字弯的两岸，便是一望无际的巴彦绰尔草原和土默川草原。有阴山和大青山的阻拦，北方的风雪至此变弱，加之有黄河之水的灌溉，这里便是水草最为肥美的一片肥沃土地。
有一首名为《敕勒川》的北朝民歌说的便是阴山以南的土默川平原。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是的，这里自古以来便是肥美的草场和北方粮食的种植之地。对于鞑靼人而言，漠北贫瘠荒芜，漠南之地中河套平原可说是最为重要的牛羊马匹的出产之地。而且也是大量粮食作物的种植之地。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也是历来的共识。
这片黄河两岸的大平原，乃至延伸到黄河以南的鄂尔多斯大草原，正是鞑靼国最为看重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被看做是振兴鞑靼人的命脉所在。
对这片地方，巴图蒙克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一旦明军占领黄河以南之地，那么边境将会推到黄河边上。不但南边的大片牧场和耕地丧失，黄河北面的牧场草原也将直接受到威胁。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
而明军居然冒着严寒对这里发动了进攻，巴图蒙克自然要让明朝人明白，他们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所带来的眼中的后果。
在得知消息之后，巴图蒙克迅速做出了反应。
东套总共有三个万人队以及一些部族兵马驻守。由于极为重视这里的防御，毛乌素沙漠以南的戈壁之地，巴图蒙克派了察哈尔本部的一支精锐万人队在此驻守。
这里是和明朝的边境交接之地，这么安排自然是最令人放心的。在白城子领军的是巴图蒙克信任的心腹图尔江。
鄂尔多斯高原上，自有原本在此的鄂尔多斯部落的万户总衮必力克莫日来驻守。衮必力克莫日对巴图蒙克是忠诚的。为了安他的心，巴图蒙克甚至封了他济农的爵位。而衮必力克莫日也表现出了他的忠诚。他负责供给南边的图尔江和他的一万多兵马的补给和物资的输送。没有要巴图蒙克操半点心。
另外在黄河岸边的土默川和巴彦绰尔平原上，各有两支五千人的部落兵马驻守。
这对于兵马数量并不多鞑靼人而言，已经是重兵集结之地了。集中了三万多兵马于河套地区，足见重视。
但即便如此。得知明军二十万兵马进攻东河套地区之后，管他知道以河套之地现在的三万多兵马和明军正面交战取胜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巴图蒙克希望的不是仅仅战胜对手而已，他这一次不但要胜利，而且誓要全歼进犯之敌，给明朝人一个沉重的难以恢复的打击。
巴图蒙克亲自为前线兵马制定了作战策略。他的要求是，避其锋芒，绝不为一城一池和某块地盘营寨和明军争夺。而要一步步的将明军引诱深入，让他们的补给线越拉越长。同时兵马找到机会，可进行突然袭击，消灭其有生力量。但绝不恋战。
巴图蒙克知道，冬天的北方，补给是多么的困难。让他们一步步的深入河套腹地，来到草原深处，己方兵马便将占据天时地利。
补给线的拉长，会让明军的补给更加的困难。同时找机会切断其补给线，这让深入的明朝大军陷入绝境之中。
与此同时，巴图蒙克调集主力兵马，从漠东之地赶往河套增援。此番他便率领自己的精锐四万多骑兵赶来。届时，七万多骑兵，足以正面冲击明朝大军。巴图蒙克要把自大愚蠢的明朝大军全部歼灭，彻底将明朝打回原形。
如果能够歼灭明朝这二十万大军，那对大明朝将是毁灭性的。当初土木堡之战的辉煌将会重现，而明朝将会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他们将毫无反击之力。
骑在马上的巴图蒙克眯着眼睛看着前后方绵延数里的兵马，他的目光从北侧阴山连绵不断的山峰转向南方。十余里之外，便是黄河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一队骑兵从南边的雪原上飞驰而来，马蹄踏出的雪雾在阳光下像是踏出的一片涟漪。巴图蒙克眯着眼看着他们，他认出了领头的骑兵将领。那是前锋军万夫长，自己的手下爱将亦思马。
亦思马一行飞驰而来，来到巴图蒙克面前，亦思马抹了抹胡子上的冰碴子，横臂于胸颔首行礼，大声道：“亦思马参见大汗。”
巴图蒙克微微点头道：“亦思马，你们到了黄河边上了么？”
亦思马沉声道：“启禀大汗，一个时辰前，我前军已抵达黄河北岸。特来禀报大汗。”
巴图蒙克双目露出期待的光芒，大声问道：“情形如何？能否渡河？”
亦思马躬身道：“大汗的智慧如云端上的神灵。如您所料，黄河依旧冰封，冰层很是坚固。我大军可以直接渡河。卑职特意去河上策马跑了一圈，冰层坚固的很。只不过表面最近浮雪融化，冰层有些湿滑。但不要紧，我已经命人割草编织草帘，铺设在冰面上，便可保证人马过河。”
巴图蒙克暗自松了口气，这便是他最担心的问题：黄河的冰面是否能够直接渡河。
每年黄河到了隆冬季节都会封冻，但这毕竟已经是二月了，冰面是否依旧稳固，这是个大问题。每年黄河到了三四月，不但不能从冰面过河，甚至连渡船也是不能使用的，因为大片的浮冰顺流而下，会极为危险。此刻时机正好。
“老天保佑。传令，一旦草帘铺好，大军便连夜渡河，到了对岸再歇息。”巴图蒙克沉声下令道。
身旁将领齐声应诺。
亦思马躬身道：“尊敬的达延汗，还有什么吩咐？若没有的话，末将告退。”
巴图蒙克道：“亦思马，你派人先行过河扎营，另外，通知土默川部族和巴彦淖尔部落的首领，率领他们的兵马前往土默川城寨集结。不得有误。”
亦思马躬身道：“末将遵命。”
巴图蒙克摆手道：“去吧。”
亦思马马上行礼，拨转马头，带着手下飞驰往南而去。
巴图蒙克长长的吁了口气，眯眼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一旁的心腹爱将，察哈尔本部万户之一的巴图尔在旁沉声道：“恭喜大汗，一切顺利。我大军即将渡河，明军此刻一无所知。当我们出现在明军面前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
巴图蒙克哈哈大笑道：“他们能有怎样的心情？到那时，他们唯有绝望而已。”
巴图尔笑道：“那倒是。不知道白城子的图尔江动手了没有。眼下他们应该已经切断了明军的补给线了吧。明军的补给线一旦被切断，鄂尔多斯高原上的明军便要大乱了。尊敬的达延汗，我们怕是要抓紧时间了。末将担心，明军得知补给线被切断之后，他们会立刻逃走。若是被他们逃了，那可就太令人失望了。”
巴图蒙克呵呵笑道：“放心。昨日鹞鹰传的命令，今日命令才会抵达沙漠之中的图尔江手中。他们就算明日动手，消息也会在起码三天后才会被明朝兵马所知。他们可没有我们的鹞鹰传递消息。他们用的鸽子可不能在这种严寒天气送信。他们得靠骑马送达消息。不过，明朝大军要是聪明些，会从粮草车辆的断绝的迹象中察觉。但也是最少三天之后。而三天之后，我们已经抵达鄂尔多斯草原了，他们也将插翅难逃了。”
图尔江点头道：“大汗英明，算无遗策。”
巴图蒙克哈哈大笑，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草原尽头，夕阳照的广阔的雪原上一片绚烂，光线折射之后，像是开满了花朵的春天一般。
巴图蒙克喃喃道：“今年春天草原上的牧草一定更加的肥美，因为会多了那么多的鲜血的浇灌。我大元复国之路，便从此刻开始，从这河套之地开始。”
……
遥远的毛乌素沙漠南侧的白城子城池之中。一段时间以来，大量的物资和粮草不断的集结于此。
率领四万兵马留守于此的大同副总兵李俊卿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因为白城子作为粮草物资的中转之地，这段时间源源不断的接收发运粮草物资，可谓是忙碌无比。
而且，鉴于他的职责不光是要做好粮食的存储和转运，做好登记和安排之外。还需要保证后勤通道的安全。之所以留下四万兵马给他，便是要确保后勤运输的物资和粮草的安全。
李俊卿是个稳重而精细的人，虽然白城子左近并无敌踪的出现。逃走的鞑子兵马进入了毛乌素沙漠之中，大概率是穿越沙漠往北逃走了。但是李俊卿还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安排了大量的兵马在沙漠边缘巡逻警戒。以免发生意外。
另外，李俊卿也安排了大队兵马轮番押运粮草物资。以两万余人的重兵护卫车队进行押运。这么做的好处是，通过一次性大量护送大批车队的运输，代替多批次的连续不断的运送。通过减少批次增加运量来减小风险。而两万重兵护送物资粮草车队，即便有敌军来袭，也有能力击退他们。
而且，在护送的兵马多配备弓箭火器，配备铁锹铁镐等工具。路上扎营时，便挖掘防御工事，修筑简易墙体，以防被敌人偷袭。
李俊卿做尽全力保证不出差错。对他而言，这已经是他为前方大军所能做的全部了。
然而，鞑靼人的袭击还是以令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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