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杀戮时刻（续）
明军阵中，几辆大车凭借而成的指挥平台上，张延龄站在高高的粮垛上方，手握千里镜观察着四方战场的态势。他的身旁，张仑也拿着千里镜四面观瞧。
对于张仑而言，他还是第一次真正的参与如此规模的大战。紧张焦虑和兴奋感让他激动的身子发抖，口中絮絮叨叨不停的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话，显得有些神经质一般。
之前看到鞑子骑兵遭到快速布置的铁丝网和钢刃拒马的阻挡，死伤惨重之时。张仑兴奋的大呼过瘾。但是现在，当看到大量鞑子骑兵冲破障碍冲向己方阵中的时候，张仑又立刻感觉到危险来临，兴奋变成了焦虑。
“延龄老弟，不好了，他们突破了。怎么办？如何应对？快拿主意吧。这可怎么办？”张仑四面张望着，连声说道。
张延龄自然早已看到了目前的战况，他没空去安抚张仑慌张的情绪。沉声喝道：“霍世鉴，发射焰火弹传令。”
霍世鉴高声应诺，立刻施为。片刻后，两枚绿色信号弹冲天而起，即便在阳光下也极为显然。下一刻，位于明军阵型外围弓箭手和火铳手的后方，一群不着盔甲，赤着膀子，露出健壮臂肌的四千多名明军士兵冲到阵型边缘处。他们每三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装着一个打木箱，里边装着乱糟糟的稻草。
周围明军士兵压根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都奇怪的看着这些赤手空拳光膀子的五大三粗的家伙，鞑子骑兵已经冲到阵型边缘了，这些人来帮忙的话，好歹也要拿个武器来吧。推个小车来作甚？这是要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赤膊士兵们伸手从木箱中的乱草中摸出了黑乎乎圆溜溜的鹅蛋大小的玩意来。一人吹着火折子点火，两人点燃引线开始往阵前投掷。这四千名明军都是选出来的投掷手，臂力惊人，金瓜雷雨点般的抛向明军阵型外围，精准的落在四十步开外的地面上。
刹那间，爆炸声轰然而起，火光烟尘爆裂，泥石草屑四溅。改成铁皮外壳之后的金瓜雷装药量更足，里边的铁钉铁刺铁蒺藜的数量也增加了更多。爆炸之后，方圆丈许之内，气浪翻腾碎片横飞。
大量鞑子骑兵正趁着明军的防线被突破的时机涌向明军阵型。不少鞑子骑兵已经冲进了明军阵中开始了杀戮。但因为之前的阻碍，大批鞑子骑兵此刻才得以肆意冲锋，造成了明军阵前五六十步环形范围内到处是骑兵，发生了拥堵。
而此时此刻无数冒着青烟的金瓜雷丢入骑兵密集的阵型之中，发生剧烈的爆炸，后果可想而知。
轰鸣和火光之中，雨点般的破片到处横飞，形成了大面积的杀伤效果。鞑子骑兵本就不注重防护，很多人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袍子，这让爆炸的破片得以毫无滞碍的钻入他们的身体。一时间阵前一片混乱，人喊马嘶，烟尘弥漫乱成一团，失去了方向。
四千名投弹手中真正投弹的是三千人，那便是说，每一轮明军阵型外围都要落下三千枚金瓜雷。但他们的投掷速度很快，几乎是不停手的往外丢，金瓜雷像是不要钱似的，极短的时间里，往阵地外围丢出了七八轮，那便是数万枚手雷。面积几乎覆盖了所有明军阵前外围区域，这就好像是一场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一般。虽则金瓜雷威力不算很强，但如此多的金瓜雷爆炸所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战场上已经成一片混沌，硝烟弥漫，目不视物。烟尘中的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鞑子骑兵血肉横飞，纷纷落马。人马杂沓相互冲撞挤压践踏，受惊和受伤的战马倒出乱窜，场面完全控制不住。
明军外围士兵迅速围杀了冲入阵中的少量鞑子骑兵，然后弓箭手火铳手一股脑的朝着火光和烟雾之中混乱的鞑子骑兵中放箭开火，无情的收割着近在咫尺却无法冲锋的鞑子骑兵的生命。
巴图蒙克在后方远远的看着阵前的战况，他的心一片冰凉。眼前这种战斗场面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有看到过的。明军手段之强硬，所用的火器之凶猛，作战方式之新颖，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他知道，今日怕是讨不了好了。那些烟雾中的己方士兵怕是很难活着冲进入，也很难活着退回来了。那可是数以万计的兵马，估计要全部折损在这里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在于，是继续不惜一切的进攻，和明军死磕到底，还是立刻收手，即刻撤兵？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进攻能否奏效？巴图蒙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信心。继续进攻的代价也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了，结果也未知。
但如果此刻撤兵，这一战便是惨败而归。拥有八万骑兵大军，甚至不能在草原上冲破明军的阵型，这样的结果会大大打击所有人的信心，也大损自己的威望。这一战是自己亲自部署指挥的，责任全在自己。下边的将领们该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将如何面对他们？将士们的信心遭到打击之后，之后如何同明军对垒？
巴图蒙克心中纠结无比，紧皱着眉头权衡着利弊。
前方战况又出现了新的变化，明军的金瓜雷的轰击终于结束，草原上的风慢慢的吹散了战场上的硝烟。烟雾之中的场面简直无法形容。
地面上满是血肉，铺满草地，堆积如山。冲到死亡轰炸区域的鞑子骑兵有一万多人，此刻还能站在血肉之中的不到四千人，而且几乎个个受伤。其余人都成为了铺满在地面上的血肉。
烟雾散去之后，这些或者的鞑子骑兵却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在原地乱窜。一方面他们依旧被之前的轰炸和烟雾弄的魂飞魄散没有恢复过来，另一方面，他们也不知道该进攻还是该后退。
“嘭嘭嘭！”三枚红色信号弹冲上天空。
明军北侧步兵阵型开始向东西两侧压缩，露出了宽约两百步的一条通道。如果之前鞑子骑兵们看到这样的一条通道，一定会欣喜若狂，冲杀进去。但是此刻，他们却满心恐惧，不明所以。
马蹄的轰鸣声传来，从明军阵型内部，战斗开始之后便消失的明军骑兵出动了。他们从明军阵型中间疾驰而出，冲向了阵型通道缺口，朝着北侧战场冲锋而来。
鞑子骑兵们都惊呆了，明军居然这个时候发动了骑兵冲锋，简直匪夷所思。他们没有用骑兵来阻挡己方的骑兵的冲锋，而是用火器和临时搭建的障碍工事。骑兵却是他们用来最后的收割战场。这种对骑兵的用法，还是第一回见到。
明军的四万骑兵倾巢而出，突击的便是北侧鞑子阵型。因为张延龄知道，巴图蒙克在北边。那金色的雄鹰旗极为惹眼，千里镜中，看得真切。巴图蒙克在哪里，那面旗帜便在哪里。
但其实，骑兵冲击任何一个方向都是可以的，张延龄只是要让巴图蒙克感受到大明骑兵的压迫感，感受到自己给予他的压迫。
当然，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张延龄希望让巴图蒙克知难而退。张延龄并不想在今日和巴图蒙克死磕。虽然今日占尽优势，但是巴图蒙克若是不顾一切殊死一搏的话，鞑子骑兵是能够冲破己方阵型，造成巨大破坏的。
此次作战所携带的火器弹药都是有限的，无从补给。今日大量消耗，完全是因为地形不利，不得不用火器拒敌。若是全部消耗在这里，那后面的仗可怎么打？鞑子殊死一搏的话，明军一定会遭到极大的损失。
所以，逼迫对方撤兵，这是此战最好的结果。
大明四万骑兵中的三万人冲出步兵阵型缺口，往北猛扑过去。马蹄踏着地上的鞑子骑兵的尸体，血肉激荡，像是踩在一片尸海之中。骑兵所到之处，鞑子残兵望风而逃，没命的狂奔。
巴图蒙克不能无动于衷。他已经下了决定，今日不能再战了。敌人骑兵冲锋而来，这本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正面交锋，但目前自己不是对手。身边只剩下万余兵马，必须要下令其他方向的鞑子兵马前来救援，形成合围。但那样一来，其他方向的攻击便实际上便已经停止。
对方骑兵显然也不可能被包围。这种状况下，想要围杀大明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有退路，无法形成围杀。
况且，他们朝着自己所在的方位冲来，其他方向的兵马暂时无法赶到，硬要迎战拖住他们？这风险太大。对方骑兵的数量已经在局部超过自己身边的兵马太多。
看着越冲越近的明军骑兵，巴图蒙克长叹一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低沉的号角吹响，巴图蒙克拨马向北，在亲卫骑兵的掩护下疾驰而去。鞑子骑兵三千弓箭手殿后，朝着明军冲来的方向放箭。明军阵型周围的其他鞑子兵马也开始吹号撤离。
朱麟本想猛追猛杀，但后方明军营中升起焰火弹，命他撤离。朱麟不敢抗命，只得下令骑兵回撤。
傍晚时分，鞑子大军撤的干干净净。双方第一次大规模的交战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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