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忌惮
十月过了一大半。
帝都今年异常得冷。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苏叶已经融入这个班级里。或许是上次陈惠被开除的警告，让大家知道，新来的转校生再不济也是沈氏资助的。
他们这群人被父母赋予很高的期望，安中这所学校，吸引他们的不止是师资力量，还有同学间的人脉关系。
来这读书的，没点简单的人物。往往学生间的情意，搭建得更容易些，不过像霍弥生这样的人是个例外。
性情古怪，看向你的眼神里总带着有底气的傲慢。就这样脾气的男生，追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只要他稍稍示好，很容易让你陷入虚假的“情爱”中，荷尔蒙作祟的结果。
霍弥生靠着椅背，目光停留在苏叶桌角的牛奶。这是他刚刚路过时放的，学生间追人的手段，只不过那几样。
送零食、写情书……
总有人说学生时期的爱情是最纯洁炙热的，毫不掩饰地喜爱，把自己世界的偏爱明晃晃地倾斜向你。
可苏叶不需要偏爱，她是个物质的女生，只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
苏叶跑完操回到位置，疑惑地看向那瓶早餐奶。
“谁送的？又是那个暗恋你的人。”
林珊珊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她同桌课桌上时不时地会出现些礼品，苏叶每次都会送给她。
“是霍弥生送的”，旁边的男生调侃地插了句话，生怕错失这场好戏。那一嗓子说得，班级里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
“我就说吧，霍弥生就对这样的女孩子最感兴趣了。不过见他送喝的还是头回，果然男生追人的把戏都一样无趣。”
“就是因为老套，在霍弥生身上显得格外有意思”，她们压低声音讨论着。
那是瓶再寻常不过的早餐奶，往往这样的物品送给女生不容易被拒绝，又巧妙地表达了自己的好感。
苏叶面无表情地拿起那瓶早餐奶，放回他桌上，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我对奶制品过敏。”
她可没兴趣玩什么暧昧游戏，竟然要扮演乖乖懂事的好学生，就应该演到底，不然她有什么资格受资助。
陆琛难得见他被扫面子，在旁边偷着乐了会：“我不过敏，给我喝吧。”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叶。
等她走远挑眉问道：“好笑吗？”
“什么好笑不好笑的，人家对奶制品过敏，这样悲痛的事情我怎么笑得出来”，陆琛边说边拧开瓶盖。
“不过这口味的奶还挺好喝的。”
霍弥生晲了他一眼，很贴心地说道：“喜欢我以后给你多捎几瓶。”
“咳咳咳……”
陆琛听到这句话，被呛到咳了几声，他可不相信霍大爷能有这么好的心。
“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喝奶，不怕被人笑话”，陆琛缓过气后连忙拒绝，疑惑道：“不过霍大爷您今天是哪来的雅兴，想到给小姑娘送这玩意。”
“逗猫还需要挑日子。”
……
陆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就明白自己要倒霉。要不是有颜值撑着，他现在的表情挺欠揍的。
今后几天。
重点班的同学难得见到“兄弟相爱”的画面。
霍弥生只要一去小卖铺，定会给陆琛捎回瓶早餐奶，和他们混得熟的同学笑着打趣道：“哟，陆琛好福气。霍哥每天帮你补钙，是不是看你太矮，再搭趟青春期的末班车。”
陆琛闻言：“既然这么羡慕，以后我那份给送你了。”
他突然想起当下的网络流行语。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很贴切地形容出陆琛现在的心情。
能和他们混得好的，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暗地里都清楚霍哥是往陆琛身上撒火。
霍弥生有属于自己的傲气，试探一回就够了，他也不是真喜欢上苏叶，想玩玩而已。
只不过他讨厌欺骗。
那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
周三的清晨。
蒙着层大雾，秋季的日光变得柔和很多，天空赋予的颜色映照一中。
空气中混杂着土木的香气。
霍弥生沉着张脸，与父亲共用的那顿早餐令他心情烦躁，难得早早地出了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抄着侧面的楼梯往教室走去。
女孩流畅悦耳的朗读声响起，是苏叶。
她在练习英语听力。
可真勤奋。
霍弥生认得她的声音，夹带着南方口音，尾音轻飘飘地往上翘，听起来格外挠人心。
往上走一层。
苏叶带着耳机站在走廊末段，手里握着她那老式的mp3，看起来有点年份，机器表面泛着暗沉的亮光。
这样的机器，霍弥生辨认了会才认出，他站在那欣赏了会美景。
女孩像是读累了，从校服兜里摸出块奶糖片，刚尝到味眼眸微微眯起，像极了晒着沐光浴的小奶猫。
殷红的嘴唇张开，舌尖卷着奶糖探过贝齿，空无一人的走廊让苏叶很放松，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完全地露出那张纯欲至极的脸。
毫无掩饰。
霍弥生眼眸晦暗不明。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叶背后，伸出手拿过那奶片，掰开一颗丢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弥漫在唇齿间。
他看着苏叶被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来眼珠子惶恐地瞪圆，耳机垂落在胸口。
劣质的声音轻轻地从耳机里传来。
霍弥生毫无耐心地咬碎那颗糖，双手插在兜里往前走步，突然扯唇一笑道：“苏叶，你不是对奶制品过敏？”
“嗯？”
他低着头看着女孩垂下的眼眸。
霍弥生弯下腰来，冷冷地看向她，就这样静默了不知道几秒，细微地发现女孩衣角被握紧又松开。
“霍同学，我们的关系好像没近到这地步。”
像座城池把自己围绕起来，迫不及待地划开楚河汉界。
苏叶轻轻地咬住下嘴唇，抬起头来眼眸里多了种复杂的情绪，“我是骗了你，对不起……我只是想好好读完这两年的书。”
“这么想和我拉开关系，好学生。”
她透亮的瞳仁因为恐惧而暗淡一分。
霍弥生瞥了眼她的手，上面还留着个浅浅的口子。他知道那事，听到后不在意道：“所以呢，你以为我会替苏叶出头。”
陆琛被问得一脸懵：“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下自己。”
“不感兴趣。”
……
陆琛：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眼前都少女骨子里透着股乖劲，和他交往过的不同，也许顾成安说得对，他不该去玷污这片纯净的白。
霍弥生“啧”了声，看着她那张脸，伸手把苏叶的刘海撩了起来，打量了几秒。
“你还是不留刘海好看些。”
苏叶朝后退步把刘海理理齐，掩盖住这片艳色，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带着丝羞意。
真乖。
就是太乖了。
霍弥生心想着转身往教室走去。
苏叶很少怕一个人，霍弥生是其中一位，他那种性子的大少爷，向来不被束缚管了，做出来的举动全凭心情。
她讨厌“不定因素”。
早自习快开始时，苏叶才回教室。
再过半个月就要进行期中考测试，班级里的氛围远没有刚开学时轻快。高三的压力无形中笼罩在班级上空，不过比起普通班，重点班的学生看起来格外期待这场考试。
苏叶在上次测试排到班级中游的成绩，短短一个多月就进步十几名，还是在重点班中。惹得
底下的学生暗暗讨论：“新来的转校生也太猛了吧，才来一个多月就进步这么多。”
“不过她的题海战术，我可不认同。要我这么学，非把我的小命夺了去。”
苏叶的基础知识远没有他们扎实，精英教育带来的好处，不是一下子就能跟得上，重点班也从来不缺有天赋的学生。
学委纪念念就是公认的物理天才，再难的题在她眼里不过几分钟，总会想出思路，甚至在国际物理竞赛中拿过银奖的成绩。
就算如此，她的总分还是比不过顾成安。
高考不看单科的天才，综合素质高的才吃香。
尽管纪念念暗地里做过很多功课，也只能在物理这门科目上找回点自信心。
她走到顾成安位置旁：“这道题你做做，稀世的难题，我可是花了一个小时才解出来的。”
纪念念心中有个小秘密，那是属于青春的悸动，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喜欢顾成安，很喜欢很喜欢。
苏叶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这道情愫。
林逸侧过身子打趣道：“我说学委，这么好的题目你怎么不和大家分享下，光拿给顾成安做，这心也太偏了吧。”
“给你做，你也要能做的出来。”
“真是打击我的信心。”
纪念念笑笑没回话，那副神情就足够吸引人。论相貌她比不过苏叶，可她眼里闪动的光芒，是苏叶无法触及的。
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毫不畏缩地亲近着。纪念念在这个班级里算是人缘最好的一位，这样性子的人，站在顾成安旁边就格外登对。
顾成安：“你花半小时解出来的题，看来我要好好钻研下。”
“那你钻研完和我讲下思路，看看那种方法才是最优的捷径”，纪念念靠近几步，弯下腰来凑近他的耳朵：“期中考还有两周的时间，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顾成安不动声色地往后靠，挑眉道：“赌什么。”
“赌第一名的位置，输的那个人答应对方一个请求，怎么样？”
纪念念怕他不答应，脸颊浮起层淡淡的红晕结巴道：“我可是下定决心，要超过你的。”
顾成安点头算是答应。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他犯不着和女生太计较什么。
“老顾，纪念念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见她从来没这么粘着一个人过”，林逸等她走后，揽住他同桌的肩膀。
林逸的手被拍了下，他收回来转了转手腕道：“不过对你有意思的女生，在安中多得数不过来。要我说里面数纪念念最对味，那身材……”
“林逸。”
顾成安叫了他一句却没下文，把他要讲的话硬生生地堵住。
“这道物理题你不是想写，给你先钻研下。”
林逸没有犹豫接过试题，他不想承认自己比顾成安他们差了一截，虽然事实的确如此，重点班里没有不要强的学生。
这道题他花了四十几分钟的时间绕进死胡同，林逸有些泄气地揉下脑袋，把试题丢回原位不得不承认道：“这题目我是解不出来，还给你。”
“什么题目啊，让林逸脸黑了一大半。”
班级里的同学围上来，拿过试题粗略地扫视下，“今年夏季ipc的衍生题，怪不得让你气成那样，国际物理竞赛的题本来就不是人做的，还是难上加难的衍生题。”
“你这话讲的，不是暗地里说我们班的纪念念同学不是人。”
那男生接话笑道：“哪能，纪同学是凡人的存在，她的理科思维简直不和我们在一个维度。”
班级的哄笑声四起，盖过上课的打铃声，下堂正好是邢锌的课，他把教材放到桌上问道：“老师在楼梯就听到你们在讨论ipc的题。”
ipc是国际举办的物理竞赛，每年从各个国家的精英中学里选出最优者，里面的题不是靠系统培养能解的。
邢锌拿过试卷扫了一眼：“是念念的题吧，这道题出的很新颖，既然你们都这么感兴趣，本周的作业没别的，就这道题目。”
“班长，下课把题目复印好发给同学。”
邢锌话音刚落，班级里有人叫苦道：“老师，你要不还是布置作业，我情愿做三四张卷子，ipc的题实在解不出来。”
“ipc都要被你们捧上神坛了，纪念念同学能拿到银奖的成绩，就说明你们都有机会。更何况这个竞赛，我们学校以前连冠过三届金奖。”
“谁啊？”
“11届的学长沈清和。”
“那他不直接拿到庆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ipc的金奖得者，历年都是各大院校争抢的对象。
苏叶这才得知沈清和也就读这个学校，不过想想也是，安华是帝都最好的选择。
邢锌又宣传道：“ipc物理竞赛小组也是他一手创办的，你们有兴趣多来参与下。”
那个小组到今就几名成员，纪念念和顾成安都是其中一员，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入组前的测试就已经劝退很多人。
听他们“狼嚎”的差不多了，邢锌才开始上课。
本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结束自习课回明绣苑，她刚走出教室。
“苏叶。”
是顾成安，他把书包搭在肩上。
站在风里说：“老师说的那个竞赛小组，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
苏叶不明白为什么拉上她，在这个班里她算不上优秀。冷风吹得她身体打颤，早上贪凉没穿外套。
顾成安不动声色地往风口站了站。
“想要突破物理成绩，单靠基础题的训练是不够的。我知道你想取得更好的成绩，ipc是打开思维很好的方式。”
这些话是发自他内心讲的，眼神清澈明亮，是少年独有的干净。
顾成安看到少女迫切想突破成绩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伸出手帮一把，这有点反常。
顾成安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虽然他在同学眼里是尽责的班长，他只是等着寻求帮助的人上前。
而不是。
主动地去伸出手。
苏叶点头：“ipc的题我会试着开始做几道，等到一定程度再向老师提起申请。”
“途中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
少女抱着书冲他浅浅地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两人再对视几秒，苏叶指了指楼梯，示意自己先行一步。
顾成安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才回过神来。
空气中还萦绕着桂花香。
这股香味在少女的身上也能闻到。
那是苏叶从明绣苑的桂树上采的，夹到书页里，放在笔袋里，以至于让自己也染上几分。
在帝都，种桂树并不流行。
而他那位小叔叔特别钟爱，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顾成安听人谈起过，他的母亲出生于南方，做得一手的好桂糕。其他关于她的话太过于粗鲁，少年眉头皱起又舒开，不愿意去回想。
而顾家的父母，也不太愿意他和沈清和走得太近，维持表面的客套，是他们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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